作者：照桥
“那我下楼了。”
“......和音同学。”
戚和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还有什么事？”
“我很好奇，所以刚刚一直在想。”祝暄垂眸望向她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吗，你今晚开枪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戚和音被他问得一愣：“我......什么也没想。”
“害怕、恐惧、迟疑......都没有吗？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对真人开枪
吧。“祝暄顿了下，说：“可从你的脸上，我没有看见一点犹豫。”
“你说这个啊......”戚和音面露了然：“其实我心里并非没有波动，可能这次过后，会需要很长时间平复吧。”
“我的心理素质是还不错，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只是事已至此，强迫自己必须表现得勇敢而已。”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希望自己事后再脆弱。”
戚和音离开了。
祝暄继续留在原地。气氛沉寂，对着走廊外的夜色，他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维拉，我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维拉低下脖子，似是在为自己擅自的举动认错。
“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祝暄随意地笑笑。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她喜欢你的开屏表演吗？”
第80章 自请下厨傲慢与怀疑好的关……
再次回到小院一楼，戚和音发现大堂内已是人满为患。
大批警方的人陆续抵达现场，得到消息后，负责带队的几名导师也匆忙赶来，紧跟着是一群西装革履的政府官员。
望着眼前一团狼藉，满是枪弹碎片的现场，导师们脸上写满了后怕，只能庆幸没有学生真的丧命。几人忧心忡忡地对望一眼，心知此事过后，公学必然会因保护不力，被帝都那群愤怒的学生家长问责。
几位政府官员的脸色也不好看。
一是此次的绑架勒索案性质太过恶劣，短短时间内已经在星网发酵，加上上次还没处理完的滑雪场雪崩事件，已经彻底颠覆了帕尔罗亚以往“旅游圣地”的形象。
舆论沸腾，眼下政府办公楼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小镇外围全是深夜驱车赶来的记者。
二是这次的事件，居然牵扯上了帝都众多大人物的子女......
无论此事最终的处理结果如何，他们的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了。
学生们流着热泪感叹逃出生天，殊不知在一些人的眼中，这件事的结束才是麻烦的开始。
戚和音接受了警方的问询。谈话中，她只简单地提及了自己在歹徒的搜捕中逃过一劫，随后找机会示意大家运用拟态能力帮忙的事。
“除了那些劫匪的惯用弹药，我们在现场还找到了几枚遗落的希格林子弹。你的同学声称，当时小院里有一位神秘枪手一直在帮助他们......你有见到那位枪手吗？”一名警官问。
戚和音摇摇头。
“那恐怕就是军部的人了，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得到答案的警官转头看向同伴，有些无奈。
“这几天他们的部队已经驻扎在了雪山周边，会派人到镇上巡逻也正常。”另一位警官不禁发出感叹：“这群学生也是好运。”
问询结束，戚和音起身离开。她没有暴露自己就是那位神秘枪手，主要是事情刚结束，现在外界又舆论沸腾，她不想再招惹额外的麻烦。
好在厉琛给她的那把阿波罗二代配备的是军用枪弹。帝国军部行事向来无需警方过问，认出是希格林子弹，他们便不会往下深查。
不过......回想起刚刚两位警官谈话中透露的信息，戚和音眸光微动，不禁有些诧异。
帝国军部这几天还真派了人到帕尔罗亚？
她想了想，觉得有极大可能是受上次滑雪场爆炸事件的影响，过来镇压和清剿当地的。
警方的调查一直持续到深夜，受伤被关的劫匪全被收押车辆扣走，现场的学生们也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完成了初步的心理疏导。一切结束，导师联系酒店，想要更换新的房间。
奈何情况特殊，今夜酒店没有太多空房，最后勉强在一个豪华套间里安排了大通铺，所有学生都挤在一起。
戚和音躺在床上，疲累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令她今夜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辗转反侧，反而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逐渐蹙起，像是忽然梦见了什么，身体开始不安地蜷缩。
就像之前和祝暄描述的那样，今日开枪时，戚和音的内心并没有外在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夜深人静之时，那些劫匪凶恶的面容，以及子弹命中后从血肉中迸射激溅出的赤色，便如一团晦暗斑驳的图景，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频现。
发丝覆盖缠绕在她脸上，带起一片潮热。戚和音紧牵着手中柔软的被褥，呼吸兀地急促，冰凉的液滴无意识顺着眼角滑落。
她被困在梦里，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沉寂中的一声轻响，有人推开了套间的大门。
那人步伐凌乱，匆匆走了进来，视线快速在一张张床铺边搜寻。
找到戚和音，他总算松了口气，唇边扬起一点笑意。
见垂落的头发掩住了她的呼吸，他低头用手指轻轻勾起一缕发丝，想别到她的耳后，忽然瞥见她微红的眼角。
他动作一顿，眼中浮现出慌乱，转而想要为她拭泪，却发现眼泪已经干涸。
“......”
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神色不明，静静看了她许久。直至天色将明，从窗台倾泻而下的晨光，照亮了他流焰般的金发。
戚和音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弥散在空气间的香甜气息。
玫瑰酱的甜腻，桂花的清香，夹杂一点红豆的馥郁。
看来有人正在厨房做饭。这是她下意识的想法。
环顾一圈四周，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住的这间房此时空空如也，除了她一个同学也没有。
心中掠过疑惑，戚和音很快穿好外套起身下地，往套间厨房的方向走去。
“......商闻泽？”看清厨房忙碌的那道身影，她顿住脚步，有些诧异。
“早上好，和音。”商闻泽转过头，微笑着示意她在餐桌前落座：“早饭很快做好。”
戚和音茫然地眨了下眼，这才想起昨晚商闻泽给她发消息，说今天要给她做早餐的事。
没想到真是他亲手做啊......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下厨了？”戚和音坐在桌前，略带探究地望着他。
商闻泽在锅中翻勺的动作一顿，语气随意道：“和音忘了，我一直都会啊。”
......“也”？这是又想到了哪个贱人？
他背对着戚和音，面无表情地想。
戚和音点点头，又关心道：“你什么时候到的酒店？”
“凌晨三点半。”商闻泽说：“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睡了。”
“厉琛他们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她好奇地问。
商闻泽默了默，方才状似平淡地开口：“琛哥没回来。”
那就是除了厉琛，其他人都回来了。戚和音面露了然。
想到昨天那两位警官的话，他应该是去执行帕尔罗亚周边的任务了......还真是忙碌。
许久没听到回话，商闻泽回头瞥了一眼，见戚和音轻抿着唇，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事情。
“和音在想什么？”他随口问。
“厉琛......”
商闻泽做饭的动作再次顿住，他握着锅铲的指尖微微泛白，嗓音颤抖着上扬：“嗯？”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的那把枪。”戚和音想了想，认真地说。
“......是吗？”商闻泽的手指慢慢放松下来，不甚在意地笑笑：“明明是和音自己厉害。”
戚和音默默看他一眼。
见商闻泽没有任何疑虑地说起这件事，她便知道他夜里回来后，一定私下找人了解过了全程。而他找的那个人，大概率是祝会长。
“早餐好了。”商闻泽端上餐盘。
一碗玫瑰红豆甜粥，搭配煎好的卷饼。
戚和音道了声谢，拿起勺子，慢慢喝了口甜粥。
商闻泽托着腮，坐在对面认真地望着她。直到她将一整碗甜粥喝
完，方才慢吞吞地开口：“和音。”
“......嗯？”
“你知道昨天在车上看到绑架新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戚和音拿筷子的动作微顿，表情好奇：“在想什么？”
“我在想......”商闻泽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真没用。”
“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存在可以保护你，但经历了昨晚那件事，我突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给我的自信呢？”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淡的自厌：“明明从两年前你生病的那次，到回国后的帝都恐袭，再到这次游学的雪崩、酒店绑架......所有的所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身边的人永远不是我，甚至你自己就能够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
“所以......”商闻泽低下头，嗓音艰涩：“到底是什么在一直让我坚信，你需要我？”
昨夜站在戚和音床边，为她擦拭泪痕的瞬间，是商闻泽这一生最自我怀疑的时刻。
自以为无懈可击的骄傲，满盘尽碎，败如山倒。
他从前多傲慢啊，总是觉得他喜欢戚和音，而他也有能力让她过得很好，他们青梅竹马，彼此需要，所以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但事实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他的脸，告诉他，让他冷静，这段关系里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他以为的“彼此需要”。
戚和音没有他，也能解决许多困难。戚和音没有他，同样能过得很好......
从始至终，都是他商闻泽单方面地喜欢着她，需要她而已。
可他又总是姗姗来迟。昨夜得知所有事情的那一刻，商闻泽甚至觉得自己比不上祝暄，哪怕戚和音与他不甚相熟。
戚和音像是被他的话惊到一般，短暂的错愕过后，她陷入沉默，似乎是在纠结措辞。
商闻泽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脸，表情晦涩。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论据荒谬，但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真实心情。
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产生了难得的自卑情绪。他突然不知道，抛开他自以为是的“需要”，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吸引戚和音，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