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唐凤仪含含糊糊地说道:“他是我……跟我一个老乡生的。”
秦聿风:“说详细点。”
“他是个邮递员,当时我刚结婚不久,有一回他来送快递,正好碰上家里的水龙头坏了,顾远乔又不在,他就顺手帮我修好了。我过意不去,就留他在家吃了顿饭,聊天时才知道他跟我竟然是同乡,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就……”
程述对她的情史并没有兴趣,打断她的话:“你做过亲子鉴定吗?为什么能确定唐宋不是顾远乔亲生的?”
唐凤仪诚惶诚恐地避开他的目光:“因为顾远乔……他没有生育能力。”
祝好心念一动,想起在程述之前的犯罪心理剖绘中,曾说过指甲油杀手习惯用刀杀人的行为其实是性无能的一种表现。
她挪了下位置,往唐凤仪坐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她:“唐阿姨,顾远乔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
对于唐凤仪这个年纪的女性来说,这样的话题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跟他结婚半年一直没过过夫妻生活,他每次都找理由拒绝,后来我才发现,他那里……是坏的。”
“具体怎么个坏法?”
唐凤仪又一次低下头,低声回答:“他那个地方好像是受过伤,没法儿用了,就是……硬不起来。”
程述追问:“是偶尔没用,还是一直没用?”
“一直……都是这样。”
程述和秦聿风对视了一眼,如果唐宋不是顾远乔亲生的,那地下室和抛尸现场采集到的生物信息样本又会属于谁?
秦聿风再次叫来一名警员,让他去法医办公室继续催一催温珣,然后又回到和唐凤仪的对话中,问道:“顾远乔知道你怀孕之后有什么反应?”
“他一开始很生气,摔坏了家里好多东西,我本来以为他会逼着我去把孩子打掉,没想到他却跟我说让我生下来。”
秦聿风问:“为什么?”
唐凤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程述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其实你应该很清楚,顾远乔对你和唐宋没有任何感情,你们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工具——毕竟很少有人会把一个工作稳定、家庭和睦的男人跟连环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唐凤仪缄默不语。
祝好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顾远乔做的事,又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不干脆跟他离婚?”
唐凤仪鼻子一抽,眼泪又下来了:“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本来想着要离开他回老家,可是没过多久我那个老乡的电话就突然打不通了,我还偷偷打电话去他单位里问过,可他们单位的人说他很久没去上班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敢多想。”
“从那之后我就死心了,特别是后来我生下了唐宋,虽然顾远乔一点也不关心他,但至少他还能保证我们的日子照常过下去。当初顾远乔诊断出白血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来了,可惜上天还是眷顾他,让他多活了几年,他作恶多端,应该早点死的!”
程述半带嘲讽地扫了她一眼:“对啊,他作恶多端,如果当初你早点报警,他现在早就死了。”
唐凤仪咬了咬嘴唇没吭声,垂头摆弄着围裙的衣角。
程述长吁了一口气,努力压服情绪,问道:“跟我们说说顾远乔吧。”
“说什么?”
“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是唯一一个比较了解他的人了。”程述说:“说说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有他的成长历程。”
唐凤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他跟我说的不多,我只知道他母亲跟他父亲是在歌舞厅认识的,他父亲是个小老板。他母亲刚怀上顾远乔没多久,他父亲就突然消失了,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在别的城市早就有了家庭,根本没打算认真对她。”
“顾远乔出生后,他母亲对他很不好,经常打骂他,把对他父亲的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我跟他刚结婚不久,他母亲就因为中风而瘫痪了。他把她送进了疗养院,时不时会去探望她,但从没要求我和唐宋去过,所以我跟他母亲也没见过几面。”
“他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案突然变多了。后来我才想起来,之前每一次有人遇害,要么就是他工作上被领导刁难,要么就是知道我怀孕……”
社会文化中“父亲”通常象征着规则、保护和责任,童年父亲角色的缺席导致顾远乔没办法通过正常渠道建立健康的身份认同,母亲的虐待行为又使得他对女性产生了既依赖又憎恨的矛盾情感。
于是在遇到人生中难以解决的困难时,顾远乔就会通过杀戮行为来挑战母亲所代表的“女性权威”,以补偿男性力量的缺失,获得扭曲的心理满足。
接待室的门被敲响,温珣带着一份报告匆匆走进来递给秦聿风:“秦队,鉴定结果出来了,唐宋和顾远乔之间不存在亲子关系,他的DNA也跟地下室和抛尸现场采集到的不符。”
程述从他手里拿过那份鉴定报告,看着上面的结果,眼神蓦地黯淡了。
又一名警员走进来,俯身跟秦聿风汇报:“秦队,我们调取了2月17日和2月20日晚上唐宋居住的小区的监控,确认他下班回家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看到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唐凤仪小心翼翼地问:“领导,唐宋是不是没事了?”
秦聿风扶着额头,朝警员摆了摆手:“去把唐宋放了吧。”
唐凤仪闻言破涕为笑,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欢天喜地跟在警员身后离开了。
本来以为找到顾远乔的地下室后,就能顺藤摸瓜把第二代指甲油杀手揪出来,没想到案子又走进了死胡同里。
秦聿风叹了口气,问道:“老程,你有什么看法?”
程述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向后靠在椅背里,眼神空茫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唐宋有十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就说明杀害夏嫣和严雪儿的凶手另有其人。可那份DNA明明就与顾远乔存在亲子关系,如果顾远乔并没有性能力,那凶手还会是谁?
祝好突然想到刚才唐凤仪说过,顾远乔之所以没有性能力是因为他的生殖器受过伤。她掀起眼皮,目光在程述、温珣和秦聿风之间游移片刻,清了清嗓,问道:“咳,话说,男性生殖器受到什么样的伤会导致无法勃/起?”
秦聿风愣了一下,耳尖有些泛红,把问题扔给了温珣:“温主任,你来解答一下。”
温珣推了推眼镜,回答道:“最常见的可能是海绵体损伤和神经损伤,不过海绵体损伤还可以通过手术修复,神经损伤的话治疗起来难度会更大,有可能终身都没办法恢复。”
祝好又问:“什么情况会造成神经损伤?”
“一般是受到重创、钝器击打,高处坠落等外伤导致的。”
祝好想了想,提出一个猜测:“唐凤仪是在结婚后才发现顾远乔没有性能力的,那会不会在结婚之前——或者说受伤之前,顾远乔就有过一个孩子?”
第206章
秦聿风却摇了摇头:“顾
远乔的资料显示他只有跟唐凤仪这一段婚姻,我们走访调查过他的同事和之前的邻居,也证实他结婚之前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身边有其他女孩。”
没有过其他恋人,也没有过婚史,那孩子又会是怎么来的呢?
程述突然说:“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思路,顾远乔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孩子不一定是他的伴侣生的。”
祝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在他失去性能力之前,很有可能有过别的犯罪行为,比如说侵犯女性?”
程述不置可否:“刺伤受害者的行为是他性压抑的替代性宣泄,说明他并非没有欲望,而是有心无力。”
祝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猜想:“难道说,蒋婷婷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蒋婷婷是在2000年初遇害的,当时顾远乔已经和唐凤仪结婚了,尸检报告也显示她并没有遭到侵犯。
程述点点头:“或者说蒋婷婷只是他成功杀害的第一名受害者,在她之前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但因为运气好或是顾远乔的疏忽而成功逃脱了。”
祝好略一思索,问温珣:“如果男性生殖器被狠狠踹一脚,是不是也会导致神经受损?”
温珣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有了一个合理的假设,接下来的思路就更容易捋清了。
“如果顾远乔的下/体曾经受过伤,导致神经受损、无法勃/起,那他受伤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在那时遭到了反击?”
秦聿风的目光在程述和祝好的脸上飘了一阵,突然笑了:“你俩的脑电波是连着的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们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程述一挑眉,只当这是一句夸奖,又说:“今晚可能要辛苦你的人办一件事。”
“什么?”
“把1990年到2000年淮江市范围内年轻女性被侵犯的报警记录筛查一遍,里面说不定就有我们要找的人。”
秦聿风闻言嘴角一抽,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国粹咽了回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且不说翻查二三十年前的报警记录就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当时女性的思想还比较保守,就算真的遭到了侵犯,也很有可能因为担心受到报复和被旁人议论而选择忍气吞声,自然也就不会留下记录。
程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既然现在找不到证据,那就只能从以前的开始找,不然秦警官还有别的办法吗?”
秦聿风没应声,虽然这样的侦察方向跟碰运气没什么区别,但眼下也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排除了唐宋的嫌疑之后,所谓的二代指甲油杀手仍在逍遥法外。而NPK发布的那张帖子中曾说过“之前的游戏有些玩腻了,我已经想好了新的玩法”,谁也不能确认那是挑衅警方的厥词,还是他真的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新玩法”。
思忖片刻后,秦聿风一咬牙,说了句“行”,然后给手下的警员打去了电话。
没多久,几大箱案卷材料就堆满了会议室的办公桌。
秦聿风敲了敲桌子,朝一干警员交代道:“这是1990年到2000年间所有女性受侵害案的报警记录,我需要大家帮我找出报警人为18至25岁的年轻女性,再跟出警记录交叉比对,筛查出至今没有找到嫌疑人的案件,时间紧迫,我们越快越好——老程。”
程述正翻看一份报警记录,抬起头:“嗯?”
“范围还能再缩小吗?”
程述用圆珠笔敲了敲下巴,沉思片刻,问道:“当时顾远乔的住址在哪?”
有警员回答:“在电视台旧址附近。”
“给我一份二十年前淮江市的地图。”
秦聿风朝技术员使了个眼色:“快。”
技术员点点头,没一会儿就在电脑上找到了一份地图,并把屏幕转向程述。
程述说:“超过60%的犯罪发生在作案人居住或工作地3公里的范围内,特别是对于首次犯案的作案人来说,熟悉的地点更方便他们逃离作案现场。”
他中指轻轻一动,圆珠笔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后又顿住,笔尖在地图上虚划了一个圈:“可以着重排查这个区域内发生的的案件。”
秦聿风直起腰拍了拍手:“听到了吗?着重排查那十年间电视台旧址3公里范围内发生过的性侵案件,大家今天晚上辛苦点,宵夜我请客。”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惊呼,有警员举手问:“秦队,还是上回那种高级宵夜吗——诶!”
秦聿风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砸到他脑袋上,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高级宵夜,只有包子豆浆煎饼果子,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肚子熬夜。”
警员们嘘声一片,但玩笑归玩笑,大家还是很快各自分配好任务,投入到工作中。
祝好也拿了其中一摞,找了个位置坐下,仔细翻看起来。二三十年前电脑还没那么普及,所有的报警记录都是手写的,经年日久,许多纸张都已经泛黄,潦草的笔迹记录下的一字一句冗长无味,却又沉重无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格外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簌簌声、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脆响和偶尔的几句低声交谈。
祝好把一本看完的记录放回桌上,刚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转头看去,对上了秦聿风含着笑意的双眼。
“先歇会儿吧,喝杯咖啡提提神。”
祝好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谢谢。”
秦聿风扯过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她看过的报警记录翻了翻。
祝好提醒他:“这些我已经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秦聿风点点头,却没把那本记录放下,只是往程述的方向瞥了一眼,漫不经心说道:“对了,我姑妈又有新的房子要出租了,价格还是很实惠,地段也很不错。”
祝好忍不住笑:“你姑妈怎么有那么多房子?”
秦聿风掩嘴干咳了一声,不答反问:“那你还打算换个新地方住吗?”
虽然上回那个房子的条件和价格都十分诱人,不过考虑到程述才刚把阁楼里的家具全都换成了新的,她如果搬走的话,那些家具不就白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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