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173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穿越重生

  台上阁子里,李小囡直入正题,“现在讲海岛算经第一题。”

  李小囡顿住,晚晴急忙从早就放在阁子中间的箱子里拿出标着一字的纸卷,四个小厮各递一张到四面台阶下,晚晴掀开盖在阁子中间那块白板上的红绸。

  李小囡一句话说完,竖着耳朵听着四周水波一般传递出去,好像还行。

  邵先生和倪如石站在士子方阵中,听着传递过来的声音,伸头看向白板。

  白板旁的书吏事先已经看过了那些图标,瞄上一眼,用炭笔长尺飞快的画了出来。

  画面很简单,一个三角形,中间一道斜线两条直线。

  倪如石拧眉细看,邵先生点头微笑,入手不错,可海岛算经实在太简单了。

  “这一题该怎么解算出来,在坐的诸位必定都已经知道了,略过不讲。这一题用的是相似三角形,我们来讲相似三角形的判定,怎么样判定两个三角形是相似三角形,怎么证明……”

  倪如石一脸呆怔,下意识的看向邵先生,邵先生伸长脖子,盯着白板上一个接一个画出来的三角形,明显跟不上了。

  从李小囡一句略过不讲起,尉学政就开始懵了,不过他一向不擅长格致,尉学政拧头问府学的格致教授,“她讲的这些,出自哪本书?”

  格致教授拧着眉摇头。

  “那你听懂没有?”尉学政打量着格致教授。

  “还行,您别说话。”格致教授紧拧着眉头。

  “跟李姑娘说慢一些。”顾砚淡定的吩咐石滾。

  阿囡在格致上有多精深,他是领教过的。

  阁子里,李小囡停顿下来,“关于平行线,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人群中静默片刻,有人举起手,“学生以为,目测即可。”

  晚晴立刻看向李小囡,笑成一朵花扑向两根纸筒。

  一份份轻薄透明的竹影纸从四面传向四方,竹影纸上画着一条条平直的线。

  紧接着,另一份涂满深深浅浅的色块的棉纸再次传递出去,书吏按照指示,将色块棉纸垫在竹影纸下。

  片刻静寂之后,惊叫声响起,场面混乱起来。

  “现在,你们还能目测吗?眼见不一定为实。”李小囡笑眯眯道。

  晚晴用力抿着笑,微微踮着脚,看着台下的混乱。

  尉学政瞪着垫上棉纸之后,瞬间七扭八歪起来的平行直线,冲前一步,拉下棉纸,看着瞬间平直回去的线条,挥着手示意书吏将棉纸垫回去,看着瞬间又混乱起来的线条,一把揪过格致教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格致教授上前,掀起竹影纸,看看,放下,再看看,再掀起来。

  “为什么垫上那些颜色,我们的眼睛就会看错?为什么镜子里的我们和我们左右相反?如果能把海岛算经真正的学懂,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

  倪如石盯着那些一会儿平直,一会儿混乱的线条,听着李小囡的话,满心茫然,看着眉头拧成一团的邵先生,明知道他肯定也不懂,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有讲义。”邵先生答非所问。

  顾砚站在幕帐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四周混乱茫然的诸士子。

  他就知道他们听不懂!

  幕帐里,尉学政再一把揪过格致教授,“你到底听懂没有?”

  “有所悟有所悟。你别说话!”格致教授拍开尉学政。

  尉学政斜瞥着一脑门汗的格致教授,走到顾砚旁边,“没想到海岛算经如此精深,我看……”

  “海岛算经是不是高深,要看是不是遇到高深之人,你当年给我讲的时候,可没这么精深。”顾砚不客气的怼了句。

  “那是那是,舅舅不擅长格致。”尉学政一脸干笑,“我是说,要不,先让大家看看讲义。李姑娘这么讲学,过于明珠投暗了,你看,连老柳都没听懂。”

  顾砚斜着尉学政,片刻,嗯了一声。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阿囡一讲一天,他可舍不得!

  李小囡的大课讲座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和晚晴转移到后面大堂,扒在窗台上看着两边教室里、院子中间一团团的士子由教授或是学长们带着,对着白板凝眉攒额。

  “有那么难吗?”李小囡看着尉四娘子问了句。

  “阿爹已经急递了一份讲义给翰林院了,翰林院里有座格致堂。”尉四娘子微微欠身,十分恭敬。

  她们尉家最敬重真正的学问大家。

  李小囡托着腮,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要是今天将的这些都太难得话,那她打算写出来的那些东西,只怕没人看的懂,写出来也是白写。

  她的先想办法写基本基础书啊!

第264章 格人格物

  杭州城,一座幽静宅院里。

  刘当家站在一张长案前,手里拿着一支细长炭笔,微微拧着眉,对着一本散发着墨香的讲义写写画画。

  何承泽站在刘当家侧后,端着杯茶抿着,看着那张画满了线条的熟宣纸。

  见刘当家越画越投入,何承泽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嗯?”刘当家一个怔神,随即反应过来:“噢!天才之作!”

  “有这么好?”何承泽眉毛高挑,伸头去看那本讲义。

  “讲学这一步棋,世子爷有心了。”刘当家放下炭笔,看向何承泽,“下一步呢?”

  “前些天,李老爷子碰巧遇到了我。”何承泽用力咬着’碰巧’两个字。“问我在京城买宅子的事,有没有相宜的牙人推荐。”

  “听说那位尉学政把这份讲义急递进京城了。”刘当家笑起来,“那下一步,确实该进京城了,嗯,挺好。”

  “世子爷确实有心了。”何承泽话里有话道。

  “嗯,我要去一趟南边,下午就启程,最多十天就能赶回来。”刘当家接着笑道:“我家在京城有座宅子,风水极佳,还有几个庄子,你想想办法,卖给那位李老太爷。”

  “好。你这是有打算了?”何承泽微微蹙眉。

  “嗯,海上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差,至少一半是因为一路上的礁石越来越多,那些礁石也越来越贪心不足!”刘当家冷哼了一声。

  “你觉得时机到了?”何承泽眉头紧拧。

  “嗯!”刘当家极其肯定的嗯了一声,看着何承泽紧拧的眉头,笑起来,“何叔,你不是一直要说服我这位李姑娘就是天机?”

  “我不是要说服你,是觉得像,拿不准,才让你过来看看。”何承泽笑道。

  “那你现在觉得呢?”刘当家伸头往前,看着何承泽笑问道。

  何承泽看着他没说话。

  “大当家说过:天下没有十成十的事;挣小钱小风险,挣大钱必定要冒大风险。”刘当家挺直后背。

  “听说刘家这些年很艰难?”何承泽看着刘当家,突然问了句。

  刘当家斜瞥着何承泽,片刻,移开目光,淡然道:“艰难的不是刘家,是我这一支。”

  何承泽看着刘当家,“没听你提过。”

  “提了,何叔有什么办法吗?何叔自己也不容易,是不是?”刘当家似笑非笑。

  “就算没办法,该说还是要说一声的。何家和你们刘家这份交情,就算你这一支,也只有你和你伯父明了,你不用多担心。说一声,也让我有个准备。”何承泽缓声道。

  刘当家沉默片刻,“嗯。大伯说大齐国运昌盛,家里这段艰难,一点小难处而已,还没到要未雨绸缪的时候,这才没跟何叔提起。何叔放心,该说的,我不会瞒着何叔。”

  “嗯,李姑娘手里那份生意,你打算怎么帮一把?”何承泽露出笑容,语调也轻松起来。

  “这事全听何叔安排。”刘当家微微欠身笑道,“我这就启程了。”

  ………………………………

  李小囡坐在大堂一角,胳膊抵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三五一团争吵议论的士子们。

  她那堂大课半个来时辰就结束了。隔天,尉学政和一群教喻商量了半天,先考了一回,又挑了一回,就挑了这么百十来人来听她的课。

  唉,她以为的术数基础普及课,就地一个滚,成了精英士子的高端课。她这心里相当郁闷,科学的道路任重道远啊。

  晚晴装着添茶,凑到李小囡耳边嘀咕道:“你就讲了两刻钟,他们吵了半个多时辰了,真笨!”

  “那你听懂了?”李小囡斜着晚晴。

  “我又不用学这个!”晚晴白了眼李小囡。

  “那也是。”李小囡叹了口气,看着热烈争吵的诸士子,继续琢磨她那本入门的书该怎么写。

  晚晴直起腰,急忙踢了下李小囡的椅子脚。

  李小囡忙转头四下看。

  顾砚从李小囡侧后的小门进来,大堂里的喧嚣顿时落低了不少。

  李小囡急忙示意顾砚坐下来。

  顾砚环顾了一圈才坐下。

  “今天怎么样?看起来挺无聊?”顾砚仔细打量着李小囡。

  李小囡点头道:“和前天差不多。我觉得应该从小教起……”

  李小囡的话被晚晴用力一声咳嗽打断。

  顾砚扬起了眉,李小囡急急忙冲顾砚摆手,“这是我跟晚晴约好的!”李小囡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大堂一侧,几位士子围在一位老教喻身边,老教喻一只手似举非举,踌躇不定。

  “有什么要问的?”李小囡扬声问了句。

  “是是是!略有疑惑。”老教喻急忙应声。

  “我刚才说过,有不懂的只管问,说吧。”李小囡笑道。

  “是是是!”老教喻连声应是,犹犹豫豫的看向旁边的士子。

  一个年青士子往前一步,“学生想请教……”年青士子含糊掉了几个字,“李先生的术数之学确实高深,可朝廷考试自有定法,李先生之法和朝廷之法大相径庭,若用了李先生之法,考官觉得不合适?那该怎么办?”

  李小囡看向顾砚,冲士子方向歪了歪嘴,“问你的。”

  “这是你的课堂。”顾砚压着声音,冷哼了一声。

  “能不能请教李先生师承哪家?”又一个年青士子怯生生问道。

  “文章歌赋,人人不同,千姿百态,可术数之法只有一条,没有李先生之法和朝廷之法的分别。”李小囡站起来道:“至于师承,格致术数之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用不着论师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