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为什么要搭上李家大娘子?”顾砚接着问道。
“头一回是好奇,想看看大娘子是什么样儿的,之后又去,是因为在大娘子身边,和大娘子说话,仿佛是跟在阿娘身边。”吴妙真答道。
顾砚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吴妙真,这份心计机变很过得去。
“有桩差使,范升安,听说过吗?”顾砚突兀的转了话题。
吴妙真透过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是冷汗,急忙答道:“听说过,盐官县丝绸行会长,十天前被人杀死在临海镇。”
顾砚听她说的是被人杀死在临海镇,眉梢微挑,“打听打听范升安为什么要死,出了什么事,越细越好。”
吴妙真一个愣神,不过这没耽误她垂头应’是’。
“越快越好。”顾砚一边说,一边接过缰绳,上马而去。
吴妙真慢慢站起来,拍着半裙上的土,看着顾砚等人疾卷而去的背影,长长吐出口气。
打听范升安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让她打听?这是要考验她么?
第324章 蹊跷
顾砚明了微服暗查这事行不通,也就用不着过于隐藏行踪,隔天一大早,就把黄显周、何承泽和盐官县令都召到了平江别业。
黄显周到的最早,正是炎热的时候,黄显周上身都汗透了,一脚踩进屋,迎着满屋的凉气,打了个寒噤。
潘世易犹豫了下,欠身和顾砚低低道:“黄主事赶得太急,这一身汗,冷热夹击之下……”
“石滾,带黄主事先去洗一洗,水要热一点,找身衣裳给他换上再带他过来。”顾砚一听就明白了,立刻吩咐道。
“世子爷慈心明察,真是体贴……”
“行了行了赶紧去吧。”顾砚无语的打断了黄显周的感谢。
黄显周立刻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阴阳怪气的毛病了,没敢多说,赶紧跟着石滾下了台阶。
“从前阿爹总说我不知体恤,不通人情,我还不服气,现在才知道阿爹说的对,多谢。”顾砚冲潘世易微微颔首。
“不敢当,世子爷只是没想过这些细务而已,有过一次,就能一触百通。”潘世易急忙欠身道。
“细务里有大学问。”周沈年语调感慨,“昨天那群车水农人打架的事,昨天回来的时候,我绕道问了问,说是今年天旱,各家都要车水入田,水车沉重,一向是几家,或是整个村里的壮劳力集中起来车水,轮流往各家田里灌水。
“这中间就要记着哪家出了多少工,哪家得了多少水,记工记水就用哈头歌,大家跟着号子踩水车,水车转十二圈叫一哈,在哈头歌里就是唱完一朵花,一套哈头歌唱下来是十七哈,一到十七的花都是固定的,不能错了。
“昨天那群农人打架,应该是领头的重复唱,或者跳唱了,这就牵涉到人工和得水多少,也就难怪要打架了。”
潘世易听的津津有味,顾砚也听的专注,仔细想了想,笑道:”这和挽花歌道理相同。”
三个人说了没多大会儿,石滾就带着换了一身新衣裳的黄显周再次进来。
黄显周进门就长揖到底,直起身,没等他说话,顾砚就摆手道:”不用谢,坐下说正事吧。“
”是。“黄显周有几分尴尬的笑着,坐到椅子上,看着一直看着他笑的周沈年陪笑道:”世子妃指点过我,可我还是没学会。”
“黄先生是个实心做事的人,世子爷只看黄先生做事,别的并不在意。”周沈年笑道。
“盐官县丝绸行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顾砚问道。
“下官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查到的有限。一是范升安的三子原本在府学附学,一个月前被清退回家,说是附学不合规矩,说是范升安往府学去了四趟,也没能让他三儿子重新回去府学;二是范升安的大女儿说是和丈夫生气,在范升安服毒前,已经在娘家住了一个半月了。
“除了这两件事,别的,范家织坊一切正常,盐官丝绸行一切正常,盐官县该从范家和丝绸行收的税银丁夫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现在也不是要催收田赋丁银的时候。”
黄显周一口气说完,带着满脸歉意看着顾砚。
“你觉得范升安为什么服毒?为什么要到海税司门口?”顾砚问道。
黄显周欠身答道:“下官仔细询问过目睹范升安服毒的人,说范升安往海税司过去的时候脚步拖沓,神情晦暗呆滞,在海税司门口站了一刻钟左右,突然激动起来,喊着都是你们,你们这些吃人恶鬼,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瓶子仰头喝了。
“下官觉得这事很蹊跷,要么,就是盐官县在听说范升安服毒之后,已经把事情都抹平掩盖住了,要么,范升安就是受人胁迫诱惑。”
“抹平?”顾砚皱起眉头。
“盐官县县令孟令贤今年三十二岁,出自亚圣之家,举贤入仕,学问很不错,极其信守孟氏家规,奉行教化治世,却不通世事人情,这是他在盐官县的第二任,盐官又是小县,不设丞尉,他治理之下的盐官县的钱粮刑名,都在小吏们手里,各地吏衙都是父子师徒相传,吏衙各家又都连着亲,有什么事,要想抹平,大多数都能抹平。”黄显周一边说,一边看着顾砚的神情。
顾砚脸色阴沉。
“地方官一任三年五年,又必须远离本籍,地方小吏根深蒂固。”潘世易看着顾砚的脸色,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今年雨水偏少,少到什么程度,你留意过吗?”顾砚突然转了话题。
“有所留意,是偏少,但还过的去,各个河渠里都有水,还算充足。”黄显周立刻答道。
“因为车水争执打架的事多吗?”顾砚接着问道。
“这是常事,像今年这样的情况,也就是打骂而已,要是河渠里的水也不充足时,为了争水,村和村之间,族和族之间,常有械斗发生。”黄显周答道。
“嗯,审问过范升安的家人仆从没有?怎么说?”顾砚话题转回。
“范升安老妻病倒了,长子游学在外,次子早夭,三子只有十六岁,惶惶然不知所措,还没审问。长随小厮管事都说没看出范升安有什么异样,有三四个还要再仔细问问。”黄显周答道。
“这么听下来,范升安的死十分蹊跷。”周沈年皱眉道。
“下官也这么认为。”黄显周点头赞成。
“你先回去吧,这桩案子你只管照常审理,不用多管,把精力放到海税司,那边是大事。”顾砚吩咐道。
“是,世子爷放心。”黄显周答应,站起告退。
黄显周从别业北门出去,上马赶回临海镇,别业西水门,盐官县令孟令贤的小船靠岸,孟令贤跟着小厮,快步进去,半个时辰后出来,上船离开。
何承泽一直等到临近午正,一个小厮小跑过来,请他去吃午饭。
何承泽跟着小厮一路往里进去,竟然直奔临近书楼的水阁,等何承泽看清楚水阁中的顾砚,以及周沈年和潘世易时,心提了起来。
第325章 得
顾砚看起来气色平和,周沈年和潘世易一脸笑容的和何承泽打了招呼,顾砚就示意众人入坐。
小厮很快就送了饭菜上来,很正常的家常饭。
何承泽心里更加没有着落。
吃好饭,顾砚吩咐将邻水一面的门全部卸下,顾砚站到平台边缘,低头看了看水位,示意何承泽,“你过来看看,这水位是不是比平时要低一些?”
何承泽更靠近边缘,蹲下仔细看了看,恭敬笑道:“是要低一些,大约有一揸。”何承泽伸出手指比划着。
“这里是别业最低洼的地方,水位还下降了这么多,看起来今年的雨水确实少了很多。”顾砚和周沈年说了句,看向何承泽笑道:“我一路掩人耳目,疾驰而来,是想到盐官县访查范升安死亡一案,进了盐官县才意识到,连周先生在内,我,他,他们,都是令人瞩目的外乡人,怎么暗中访查?”
顾砚这一番话是何承泽万万没想到的,直视着顾砚,竟然没察觉到自己在直视顾砚。
“我之前到临海镇是不是也是这样?”顾砚迎着何承泽的直视问道。
“不是不是。”何承泽恍过神,急忙垂下头,又赶紧抬起,垂眼陪笑道:“临海镇汇集无数商人和游历的人,各个地方、各种各样的人,和盐官县大不相同。”
“范升安的事,你听说过什么没有?你怎么看?”顾砚坐下,示意何承泽也坐下。
“范升安的死很蹊跷。”顿了顿,何承泽抬头看了眼顾砚,微微落低声音道:“宋允的死,也很蹊跷。”
周沈年摇着折扇的手一僵,看向何承泽,潘世易惊讶的看着何承泽。
“东溪?怎么蹊跷?怎么看出来的?”顾砚上身微微前倾。
“东溪这一支,是朱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东溪的先生曹常州和朱家现任族长朱宁的祖父朱守禄是同窗好友,曹常州能言善辩、思维敏捷,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朱守禄长袖善舞、眼光独到,当时的朱家富极思贵,曹常州和朱守禄相辅相成,曹常州号称江南学问第一的时候,朱守禄坐上了江南丝绸总行会长的位子,之后,直到现在,江南丝绸总行都紧紧的握在朱家手里。”
顾砚眼睛微眯。
何承泽看着顾砚,”陶会长不过是个木偶人儿。”
“这和宋允的死有什么关联?”周沈年问道。
何承泽说的这些,他也大略知道。
“曹常州和朱守禄联手,开出了一条广大门派和由富而贵的路子,想走这条路,又能走这条路的人家很多,原本,这条路已经空出来了,可现在。”
何承泽的话微顿,接着道:“伍杰并非宋允属意的继承人,就像朱宁并非其父想立的家主一样,宋允之死必定蹊跷,并非看出来的,而是想出来的。我也没想到,是听了很多闲话之后才想到的。”
“宋允的死,确实托了伍杰的福。”顾砚慢吞吞道。
“我被伍杰利用了。”周沈年满脸懊恼。
“嗯,这没什么。”顾砚沉默片刻,看向何承泽道:“你留心看看,有哪些人家既有心又有力,想走这条通天之路。”
“是。”何承泽欠身答应。
“最近闲暇,你四处走动走动,看看有哪些人学问有成、能言善辩,有心成就一番仕途之外的事业。”顾砚接着对周沈年道。
“好。”周沈年点头。
“你也四处走动走动,看看各处农事、桑蚕、织坊,民风民情。”顾砚又看向潘世易。
“是。”潘世易欠身答应。
“我去迎迎船队,半个月左右吧,你们都到杭城别业。”顾砚站起来。
“是。”何承泽等三人跟着站起。
……………………
李小囡伸着头,看着跳板搭到岸边,看着顾砚将马鞭扔给石滾,连走带跑冲过跳板,缩身回来,顾砚已经冲进了船舱。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你是怎么侍候你家世子妃的?”顾砚点着晚晴先挑剔道。
晚晴低眉顺眼一声不响。
“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好了?这么快?”李小囡先问了句,“平时这个时候早睡了,今天睡不着。”
“一身的汗,我去洗一洗。”顾砚没答李小囡的话,转身往旁边净房进去。
李小囡跟到净房门口接着道:“你怎么回来了?”
“让厨房送点吃的过来。”顾砚没答李小囡的问话。
“你是晚饭没吃还是中午饭也没吃?”李小囡一边挥手示意晚晴,一边问道。
“在别业吃的中午饭,是因为我赶过来你才睡不着的?心有灵犀?”顾砚笑问。
“你挺高兴啊,事情办好了?”李小囡又问了一遍。
“等会儿再和你说。”
李小囡站了一会儿,退回榻上坐着等顾砚洗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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