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回老爷,说是河工上要用,各个牙行都在收旧被褥,有多少收多少,说这一回,他们旧货行要满江南去收了,就这都不一定收得够。”
“知道了,换就换吧,现在就让人去买棉花、细布,多买点,免得到时候买不到。”陶会长吩咐了管事,迎着看向他的一道道目光,“这已经看到了,是不是?”
“那咱们?”紧挨着陶会长的行老一脸愁苦。
“我不知道,大家自己拿主意吧。”陶会长接话很快。
众行老看着陶会长,陶会长这话赌气的味儿太重了。
”唉,我这是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办,大家自己拿主意,十里街还有第二期,第三期,大家自己拿主意。“陶会长一脸颓唐。
“那行里呢?咱们丝绸总行要建个会馆吗?”一个行老问道。
陶会长沉默片刻,“到第二期再说。到时候肯定就有了分晓,最多不过多出些银子。”
众人点头。
这是稳妥之策,毕竟,宗先生亲笔写过信,他们不能公然违背王相的意思,到了第二期,那十里街成与不成已经很分明了,到时候价钱必定上去,可这也就是多花些银子,银子的事都是小事。
至于陆家,那是王相的姻亲,他们是一家人,不是他们能比的。
……………………
华亭县。
华亭是个小县,又临近平江城,能入官列而非吏的,只有一位县令,主薄县尉什么的,不入流,也就没有定员。
如今的杨主薄在主薄这个位置上做了快三十年了,迎来送走了五任县令,认真说起来,杨主薄才是华亭县地面第一人,实实在在的地头蛇。
杨主薄的大儿子是粮科兼户房主事,在县衙里仅次于杨主薄,杨主事不算青出于蓝,但至少是虎父无犬子,从他爹杨主薄手里接下这座县衙的本事是有的。
杨主薄的二儿子早夭,小儿子早先在县衙里挂了个名,后来就出去做生意了。
眼看天黑了,杨主薄和大儿子杨主事从县衙出来。
他家离县衙有一段路,不过这一段路是华亭县最热闹的一条街,两人每天来回都是走来走去。
刚下了台阶,小儿子杨三爷骑着马拐弯过来,看到他爹和他哥,跳下马,把缰绳和马鞭递给长随,长随牵着马先回去,杨三爷迎上他爹杨主薄。
”怎么样啊?“杨主薄问道。
他这个小儿子去平江城看那个十里街的招商会去了。
”刚进午时就封盘了,说第一批的数目够了,我数了数,一共五十六家,倒不算多。”杨三爷答道。
“不少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杨主事问了句。
杨三爷看起来很兴奋。
“我不是要去看看新织机,谁知道木作行里忙的不得了,要河工用的木料、推车,各种东西,我一想,那河工和街道宅子真要动起来,要用的东西多了,我就去找赵伯伯,赵伯伯正忙着,几句话就给我指了条明路,
“他们府衙隔壁街的牙行接了货栈行的活儿,说货栈行圈的地最多,用的人肯定也最多,用的粮食肯定不少,我立刻就去了隔壁牙行,牙头听说是赵主事介绍过去的,二话没说,就把这笔粮食生意交给我了,我把老宋留在平江城铺子里了。
“我从牙行出来,又去了趟货栈行,货栈行张会长说,他们货栈行都是重活,吃得多,只要咱们的东西好价儿合适,以后也可以让咱们送货。
“阿爹,我算了一路,这可是大生意!咱们的船和人都不够,阿爹,我觉得咱们也应该到十里街圈块地方,以后……”
“先别想那么远,先把眼前的生意做好,你累坏了,先回去,我跟你大哥走一走。”杨主薄拧着眉,打断了小儿子的兴奋。
“那好,你们说话,正好,我要回去算算账!”杨三爷连走带跑先走了。
“阿爹,这是真要修起来了?”杨主事压低声音。
“你明天去一趟平江城,早点走,到处走走,好好看看,真要是像你弟弟说的那样。”杨主薄的话顿住。
“王缺西那个案子?”杨主事声音极低。
“嗯,不急,你明儿去,住上两三天,多看看,看清楚了,不用回来跟我说了,你自己拿主意。”杨主薄吩咐道。
“真要是起来了,那王缺西流放多远合适?”杨主事问道。
照原本拟定,王家一家三口都是要斩立决的。
“一千里吧,血亲复仇,这是有先例的。”杨主薄答了句,接着嘱咐道:“不用急着回来,多带些银子,往各家走走,丝绸行不用去,多听听丝绸行的信儿就行了。”
“好。”
第371章 利为骨
顾砚站在江边的楼船上,远眺着对岸。
对岸另一艘楼船上,杨启帆背着手,紧拧眉头看着越堵越多的各种各样的船只,这些船上都挤满了饥饿的男男女女。
杨启帆转头看向江对面,对面的楼船没有任何动静。
挤满灾民的船只时不时碰撞着彼此相连,被巨大铁锚稳稳定住的战船,被战船挡住、圈住,越来越多,饥饿的男女女仰望着巨大的战舰,哭着喊着哀求着。
他们的里正,他们族里带他们出来的时候说,过了江就能天天吃饱饭了,现在眼看就要过江了,却被拦在这里。
“问问!”杨启帆被凄惨的哭喊哀求刺的心里难受。
亲卫打手势示意吊斗上的令兵。
从昨天晚上拦下第一条灾民船到现在,一夜半天的功夫,他家将军已经问了二十多回了。
顾砚看着对岸挥舞的令旗,转回头,看向急急划过来的一条快船。
快船靠近楼船时,一只小筐已经放下去了,快船上的小厮把手里的几条折子放进去,快船返回,小筐飞快的提上去。
“又来了三家牙行,四条粮船。”石滾飞快拆开,禀告道。
顾砚看了眼面前纸上的数目,吩咐到:“传令过去,放二十条船过来。”
对岸围成半圈的战船中间一条让开了一条缝。
顾砚命令楼船靠到岸边,站在船舷边,看着拖家带口的灾民一家一家挪到岸上,几家牙行的牙人一路小跑在灾民中穿梭。
十里街所用的力工价儿都是刘静亭和牙行议定的,不管哪家都是一个价儿,要说分别,也就是各家伙食的分别了,这会儿说不到这个。
各家牙行挑人全凭眼尖腿快。
顾砚看着上岸的灾民很快就被各家牙行拉过去,壮劳力站成一排,他们的家人在他们对面,看着牙人挨个递一大串铜钱。
粮行带来的都是陈年粗粮,都能吃,很便宜。
粮行一过来,岸上顿时乱成一团。
顾砚背着手,看着岸上的混乱,哭喊尖叫,半个时辰后,尖叫和哭喊都听不到了,被牙行挑出的壮劳力被圈在一起,吃着牙行给的或馒头或饼,旁边的空地上,拿到铜钱买到粮食的,一家一家,一村一村围在一起,急急慌慌的就地支灶,到旁边堆积的柴堆上抽柴烧火,到一个个大缸里舀水,把刚买的麦子,陈米等倒进去熬煮。
顾砚闻着飘过来的陈粮的味儿,看向石滾,石滾急忙欠身禀报:“都回来禀报过了,这是各家的价儿。”
石滾把手里的纸条递给顾砚。
顾砚扫过,满意的’嗯’了一声。
这一场粮行的生意是何老掌柜出面,打了王府的招牌,各家粮行出给灾民的粮食最好是陈粮,要比市价低至少三成,这里亏的,以后到工地用粮上弥补。
陈牙头到的最早,也没能头一个挑人,好在在头一批里头。他人手少,要挑的人可不少,天黑的时候,三家大牙行都挑够人上船走了,他的人还差一半,跟着第二批又挑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人总算挑够了,陈牙头熬的两眼血丝,总算挑齐了人,上船往后赶。
陈牙头赶往平江城时,头一批带着铜钱粮食的同村或是同族的妇孺老弱,上了那些送他们过来,将要返回的船只,返回故里。
这些钱,这些粮食,够他们撑一阵子了。
……………………
华亭县杨主薄的大儿子杨管事在平江城呆了五天,每天半天各处拜访,半天去看十里河。
看着一船船饿的精瘦但肯定是壮劳力的力工被卸到十里河岸边,搭起竹棚,支起大灶大锅,吃了一天饱饭后开始干活,也看到了带着十几辆大车送粮食过去的自家掌柜,这才赶回华亭县。
杨管事和平江府衙的武书办是至交好友,这几天一直住在武书办家,送走杨管事,武书办进了府衙,在自己屋里转个圈,就去了后面院里。
吏房乔主事正站在门口喝茶,看到武书办过来,笑问道:“送走了?住了好些天了。”
“刚刚送走。”武书办笑应了句,跟着转身往里的乔主事进了屋。
“他来有事儿?”乔主事问道。
“算不上有事儿,他是来看十里河的。”武书办答道。
“看的怎么样?”
“他家粮行接了往十里河工地送粮食的生意。”武书办没直接答话。
“嗯,衙门里家里有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接到生意了。”乔主事不知道想到什么,皱起眉头。
“今年这个年是个好年啊。”武书办的神情可不像是要过好年的样子。
乔主事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叹了口气,“真没想到。”
“是啊,今年牙行,旧货行,木作,连夜香行都很是赚钱,今年送到衙门的孝敬只怕都要翻倍。”武书办声音落低,“把丝绸行那一份儿补足了还很有余量。”
“府尊昨儿说今年事儿特别多,杭城那边又要大祭,行刑的事儿大约要推迟。”乔主事垂眼道。
“如今这样的形势,那点事儿,哪有什么用?何必呢,万一惹恼了那位爷,何必呢。”武书办看着乔主事。
“你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乔主事问道。
“当初他们来,我就跟你说过,这是坑咱们呢,那一嗓子真要喊出来,那妮子砍了头了,死无对证,这事儿岂不是就得着落到咱们头上?整个府衙,连府尊在内,谁能逃得了?
“就看现在这形势,您说说,这一嗓子能有什么用?”武书办说的有了几分气性。
“那你说,怎么办?”乔主事沉默片刻,再次问道。
“不能让她喊出声儿。”武书办低低道。
“那就到时候塞她一嘴麻核。”
“塞麻核得有个说法吧,不如让她倒了嗓子,说不出话最好。”武书办建议道。
“嗯,这个办法更稳妥,你去找一趟胡牢头,让他亲自去做,就咱们三人知道就行了,杭城那位咱们惹不起,不要让他知道。”乔主事低低道。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现在就去找老胡。”武书办站起来。
第372章 庆典
十里街刚刚全面开工没几天,太常寺卿就带着两百名太常礼乐人到了平江城,李小囡看了两个礼乐人的几下示范,一声不响干脆利落的收拾东西,在礼乐人队伍经过后两天,赶到了杭城接受训练以及彩排。
顾砚在大大小小的祭礼方面久经考验经验丰富,在平江城看着十里街工程和海税司的整顿,直到腊月中才赶到杭城别业。
十一月初就从建乐城结伴起程,赶回昆山县过年的李家和洪家赶到平江城时,满腔期望的李银珠既没见到她大阿姐,也没见到李小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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