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我岂不是昏聩到了极点了!”
顾砚手里的折扇伸到李小囡面前,敲的啪啪乱响。
李小囡斜瞥着那把简直要敲到她头上的折扇,深吸了口气,攥起拳头,捶在顾砚啪啪敲个不停的折扇旁。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装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真不知道!”
他这把折扇越敲越近,越敲越响了,她得怼回去,否则下一回就要敲到她头上了!
“我装不知道,是因为你连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都眼馋嘴馋,不光馋了,你还伸手要!爷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顾砚看着李小囡明显有些发抖,却还是捶在了桌面上的小拳头,眉梢微挑,这小妮子要干什么?
不管要干什么,她这胆子可真不小。
绿袖跟着他,直到最后,也没敢跟他说过一个不字。
顾砚瞄了眼李小囡,折扇拍的更响更急了。
“我馋我的,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家下人,要丢脸也是我自己的脸,轮不着你来丢脸!”李小囡心一横,两只手一起捶在桌面上。
顾砚折扇顿在半空,看着李小囡两只小拳头,这两只小拳头捶到桌面上就不动了,顾砚抬眼瞥向紧紧抿着嘴、浑身紧绷的李小囡。
凭着直觉,他觉得她在发抖!
顾砚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李小囡,片刻,突然露出笑容,欠身往前,拎起茶壶,往李小囡杯子里倒茶。
“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别业后山上摘的,就炒出来一两多,尝尝。”
顾砚给自己也添了茶,端起杯子,冲李小囡举了举。
李小囡心里一松,肩膀往下塌,缩拳回来,在衣襟上蹭了蹭手心里的冷汗,端起了杯子。
喝完一杯茶,顾砚放下杯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问过了。”李小囡欠身拎起茶壶,壶里空了。
石滚急步过来,双手接过茶壶,再去沏茶。
顾砚等石滚送了茶上来,抬了抬手指。
石滚忙示意众人,退到屋外。
“那个姚武,前天拦住了杭州织造司几条船,船上多装了十几万两银子的丝绸。”
“她到别业找你了?人家知道她是你的人了?”李小囡反应很快。
“你比她聪明一点儿。”顾砚一声长叹。
“这多出来的十几万银子,故意的吧?”李小囡皱着眉。
“你比她聪明多了。”
“你肯定不只安排阿武一个人,阿武本来就不合适,她就是个镖师,又是个直脾气。”李小囡委婉的替阿武解释。
顾砚看着她,片刻,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找晚晴有什么事儿?”
“我找晚晴有事,当然得找晚晴讲。”李小囡怼了回去。
“你跟晚晴讲了,晚晴还是得禀报到我这里,你还是直接跟我讲吧。”顾砚不客气道。
“我想做细布生意,找晚晴问问织布和织坊的事,她跟你禀什么?难道我问一句,她转头跟你重复一句,你点了头,她再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顾砚极不客气的答道。
“哈!”李小囡哈了一声,后面的话却咽回去了。
他没说错,好像真能这样。
唉,万恶的卖身契,万恶的家生子!
“你要问什么?晚晴不一定知道,我肯定知道。”顾砚看着咽了口气的李小囡,嘴角往上挑出丝笑意,心情好起来。
“开织坊要交三成的税,那要是从织坊里,或是别的地方收布再倒手卖呢?要交多少税?”李小囡想了想,挑顾砚肯定知道的问道。
“织坊的税,周驿城说少了,是五成。”顾砚哗的收了折扇,“平江织造是朝廷的织坊,三成的税归入国库,还有两成的利,归于内库,要是民间织坊,就是五成的税。”
“这么高!”李小囡声音都高上去了。
“刚开国的时候,民间织坊织出来的丝绸细布,要是售往海外,收五成的税,在帝国内售卖,就是两成的税,后来~”顾砚拖着尾声,哼了一声,“每年出海的丝绸细布百万千万,可大江南北的织坊报上来的出海数目几乎是零,家家都照两成交税。
“我祖父主理户部时,就统一织坊税率,都照五成收取。”顾砚冷哼了一声。
李小囡长长叹了口气,“三成的利差呢。”
“嗯,那一年的江南,遍地哀嚎。”顾砚笑起来,“要是在那些年,像你家皮蛋行这样给王府别业送货的,家家都被泼过屎尿。
“祖父骑马走在街上,被人砸过臭鸡蛋,弹劾祖父的折子用大车拉进皇里,各种诬陷层出不穷。”
顾砚眼睛微眯,片刻,一声冷笑。
“怪不得,昆山县没有织坊,平江城也没看到织坊,以前肯定有很多,肯定遍地都是。”李小囡看着顾砚,心情复杂。
作为一名曾经的金融精英,她看到过好几次类似的遍地哀鸿。
“嗯。从开国起,朝廷就有规矩,出海的丝绸细布价要足够高,至少要比成本高出一倍。在帝国内售卖只收两成的税,就是为了弥补这个价差,可人心不足,那些织坊对朝廷虚报逃税,对外则是相互压价,甚至压到接近成本。
“你打算开织坊?”顾砚看着李小囡问道。
第91章 先做
“不是开织坊。要是从织坊买细布,或是从别的地方买,比如行里,再贩到别处呢?要交多少税?”李小囡又问了一遍。
“要看卖到哪里,卖往海外,也是五成。江南贩到江南,一匹布也就十个大钱的过手税,贩往北边,不收税,但要北上出关,就是三成的税。”顾砚答得很笼统。
李小囡凝神听了,笑容绽放,两只胳膊趴在桌子上,看着顾砚笑道:“我问过了,要是自己有织机,六综提花,熟手三天就能织一匹提花细布,就算用最好的掺丝细线,一匹提花细布也就是三百三十钱的线钱,这还是零买的价。
“三天的工钱,加上织机的折旧,算三百钱吧,一匹细布的本钱也就六百三十钱,再多算一百钱,算七百钱本钱吧,可平江城里的提花细布,最便宜的也要卖到一千钱一匹呢。”
李小囡掰着手指头算帐。
“我就想,这么大的利润,怎么没人开织坊呢?现在知道了,五成的税加上去,只亏不赚。”
“那就是这细布生意不能做了?”顾砚眉毛微抬,看着李小囡。
这小妮子挺会算帐,就是把工钱算得太高了。
“不是,是这细布生意能做!”李小囡一脸笑。
“你打算怎么做?”顾砚兴致盎然。
“我们在昆山县的时候,我哥哥买纸墨的铜钿,全靠我三个阿姐织布换回来,要是有织机和综箱,我三个阿姐都能学会织提花细布,我打算买织机和综箱赊给我阿姐这样的人,再把她们织出来的细布买过来。”
顾砚看着李小囡,慢慢悠悠的噢了一声。
这倒是个好法子。
自从织坊改成全部五成税之后,江南的繁华跌落,几十年毫无起色,这是他和太子说得最多,也最忧心的事情之一。
她这生意要是能做起来……
可她是个能做生意的人么?
顾砚上上下下的打量李小囡。
“你看什么?”李小囡莫名其妙。
“这可是大生意,织机综箱都不便宜,你有多少本钱?二十五两?还是~”顾砚拖着尾音,“像你家皮蛋行那样,你动动嘴,活都是你几个姐姐做,你家皮蛋行能拿出多少本钱?”
“皮蛋行是我们家的生意,当然是阿姐打理,这个生意是我的,我自己打理!”李小囡白了顾砚一眼。
什么叫她动动嘴?皮蛋行的生意她连动嘴的机会都没有!
“你怎么找织工?挨家敲门问人家会不会织布?先从哪儿做起?你们李家集?”
“李家集不行,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情才做好的,做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一家人才做不好的。昆山县也不行,洪家在昆山县呢。
“就在平江城吧,挑一个旁边的镇子,比如郭巷镇。
“找人容易啊,赶上逢集的时候,支个摊儿出来就行了。”李小囡挥了下手。
就是路演推广么,这个她熟得很!
顾砚听她说到支个摊儿出来,两根眉毛挑得高高的,好一会儿才落下去。
他觉得她这生意也就到支个摊儿,只怕她连这个摊儿都支不出来。
“你一共二十五两银子的本钱,能买几台织机?”顾砚靠回椅背,嘴角似有似无的往下扯。
“我打算先从最便宜的三综织机开始,唉!”李小囡声长叹,“也就是两台半织机的钱,先买两台试试吧。”
“你跟你大阿姐说过了?你大阿姐点头了?”
李小囡斜着顾砚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没理他。
她这几天就在发愁怎么说服大阿姐。
”我等着你生意开张!“顾砚看着一脸愁容的李小囡,笑出了声。
………………………………
吃了中午饭,李小囡坐在李银珠旁边,托腮看着李银珠纺线。
“你不去看书,看这个做什么?想学啊?”李银珠看着李小囡笑道。
“三阿姐,我都问清楚了,也算过了,收细布的生意肯定能赚钱。”李小囡笑眯眯。
“你到哪儿收细布?行里都收不到提花细布。”李银珠示意李小囡把棉条筐递过来。
“这个我仔细想过了,第一条,行里收提花细布的价儿太低了,算上织机、综箱、花本的本钱,一匹布赚不了几个铜钿。
“二是提综织机太贵了,要是换个花样儿,综箱、花本都不便宜,买得起提综织机的人家,象高先生家,织出来的提花细布都是自家用。用不起提花细布的人家,多半买不起提综织机。”
“嗯,是太贵了。”李银珠想着那架漂亮的四综织机,叹了口气。
“要是咱们先赊织机给买不起织机的人家,把她们织出来的细布收过来,这样不就行了?”李小囡眼睛亮亮的看着李银珠。
李银珠皱着眉,“你前天讲,这么好赚的铜钿为什么没人去赚,这个为什么,你打听清楚了?”
“嗯!因为行里做细布生意,是照织坊算税的,他们经手的细布,要交五成的税。”
“那咱们这么收,不用上税?”李银珠看着李小囡。
“嗯。”李小囡这一声嗯,没敢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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