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红笙
虽说潘玉莲同听梅一致认为她们两人只当初次入宫见面的好。
但瞧着听梅离开的身影,潘玉莲忽的在鼻尖处又猛然摇了两下手里的团扇。
随后她抬眼看着何玉珊的方向,一边蹙着眉摇头晃脑像是驱散着臭气,一边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的道,:“诶呀呀,真是,一团臭气,我可真倒霉,臭兮兮的闷死个人了。”
“你说谁呢?!”
“说谁,我说小狗呢,你信吗?”
“你少在这装疯卖傻,这皇宫内院哪来的狗!”
“哦,你竟是看不见?哎呀呀,这倒是稀奇,明明就在这犬吠,我瞧见了,你却瞧不见?”
很好,新的纷争又开始了。
而在屋里一片剑拔弩张的吵吵嚷嚷中,居中处却是宁静清奇的画风。
宁静忧郁的美人双手合十,垂首间轻诵:“阿弥陀佛,普照十方一切世界,愿沉溺诸众生速往无量光佛刹。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
“我的掌事大人诶,您还坐得住。”
这几日得在储秀宫一道负责秀女起居的姑姑张芹,一脸晦气的匆匆进了屋。
里屋坐着的曾掌事正在册子上记着什么,闻声她头也不抬的道,:“怎么,可是天塌了,地陷了?”
“天?天没塌,地没陷。”
“哦,那可是宫中忽然来了旨意?”
张芹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
曾掌事一手翻着册子,一手指了指身前的凳子,笑道,:“即是天没塌地没陷的,宫中又无旨意,我有什么坐不住的?”
“嗐,还不是因着这次入宫的秀女。”
张芹走近几步坐在凳上,指名道姓的说:“就是锦润轩住的那几位主。”
历来进宫参选的待选秀女们不说是战战兢兢吧,就只说哪一个不是规规矩矩的万事小心?
好,就算是要生事端,那也是过几日熟悉了宫中后暗暗斗法。
可偏偏此次‘卧龙凤雏’就这么水灵灵的撞上了。
好家伙,这秀女才入宫,甚至都还没上第一顿饭呢,就闹开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更叫张芹头疼的是,若是这对“天秀”干脆的坏了规矩还好说,只禀明上去赶了出宫就是。
可秀女到底和宫女们不一样,打不得,骂不得,甚至秀女仅仅只是相互吵嚷几句,也断然没有因此赶出去的规矩。
不上不下的卡在这,那就得时时小心注意着。
这种明知有坑,却不知这坑大小,也不知什么时候踩下去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才刚开始就被‘卧龙凤雏“联手上嘴脸,心头阴乌乌的张姑姑砸着手直叹气,:“这才入宫,这才是入宫的第一日啊。”
“我瞧着这两位……往后且还有的闹呢。”
见张芹愁眉苦脸的模样,曾掌事笑着摇摇头,她收好册子站起身,:“都进宫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般风动草先觉的模样,事还没坏呢,你自个就先一惊一乍的。”
张芹就是那种看着点危险的苗头心里就刺挠着惦记的人。
看着曾掌事不以为意的模样,张芹总算说明了来意,:“掌事,既然如此……不如先给这两位秀女换个住处?”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秀女不是在宫中久住,这几日先隔开来,总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聚在一起搞事强。
但曾掌事却摇了摇头。
她神情严肃的伸手指了指上头,:“若是其他的秀女住的地方,换了就换了,偏就这两位贵主换不得。”
张芹一惊,:“掌事,这……”
在这宫里,有些事都不用明说。
曾掌事点点头,:“你既知道轻重,烂在心里便是。”
张芹连忙起身,垂首应声,:“是。”
……
第13章 这个赛道我已无敌春末夏初的……
春末夏初的暖风也像是一夕间随着年轻貌美的秀女们一同吹进了永巷。
午后的暖光中,撷芳园里叠石青苔的假山前,东都芍药紧紧挨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重重叠叠的纠缠在一起,微风一吹,旁侧的黄蔷薇就漾出了波,便是紫丁香也蜿蜒的铺了满地。
只这般芽绿娇黄,淡紫浅红的热闹,此刻假山后的两人却无心欣赏。
“潘玉莲!”
一向堪称文秀端庄,矜持贵女典范的潘文珺少有的破防了。
今日午膳时,潘玉莲和何玉珊又为了一点点小事不甘示弱的起了争执,叫满屋的秀女切切实实看了场笑话。
潘文珺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祸头子’,声音低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入宫前,我是怎么与你说的!?”
“这是宫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本就不学无术,蠢钝痴愚,性情浅薄不堪,如今生的更是越发轻浮的上不得台面,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你也该有自知之明,即是这般进了宫就得少说多看,万事能退则退,能让则让,不要同其他人起争执。”
“可你倒好,入宫前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入宫就与同屋的秀女闹得不可开交,之后不仅不思悔改,更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潘玉莲,你到底还要我再说几遍?”
“你还有没有脑子?!”
不是,没入宫前我在府上要挨骂,要伏低做小的讨生活,这特么的入宫了还得挨骂,还要伏低做小,那我这宫,岂不是白入了?
正要习惯性认错的潘玉莲转念一想这个道理,忽然就不干了。
她第一次在面对着潘文珺时抬起了头,满脸不服气兀自争辩道,:“二姐,你可不能冤枉我,这次明明就是何玉珊的不是!”
“我知道这是宫里,可何玉珊她还能不知道?”
“她一来就寻我的不是,要给我下马威,她这是在羞辱我吗?不,这是给咱们府上,给二姐姐你不给面子!”
“二姐,我给你说,这种人你可不能惯着,助长她这种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
十几年来,第一次被违逆的潘文珺,根本就听不清潘玉莲嘴里叨叨的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一直夹着尾巴趴在脚边作揖小心讨好的小狗忽然翻脸,甚至不仅是翻脸,是敢呲牙汪汪的吠着——
潘文珺下意识抬起手。
“呼——”
带着风声的巴掌落在了空处,潘文珺一个趔趄,自己险些摔在地上。
十分灵性的退了两步的潘玉莲看着此刻潘文珺狼狈的模样,歪着头咯咯的笑着。
作死的无脑炮灰挑衅女主时挨巴掌这样大快人心的场景,潘玉莲怎么可能不防着?
气氛已经到这了,潘玉莲想都不用想紧接着就是一句,:“哎呀呀,二姐姐可要当心,若是摔伤了可怎么好?”
一瞬的气血上涌的潘文珺,:“潘玉莲!”
“诶,二姐,我听着呢,有事您吩咐。”
看着眼前笑的轻狂的潘玉莲,潘文珺气的晕眩了一瞬后深吸口气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稳稳的站着,目光冷凝的注视着不远处小人得志般的潘玉莲。
“咯咯咯。”
“噗,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
等会儿,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怎么当起猖狂小人来是这般自然而然,得心应手的丝滑了?
这可是女主,尊重点。
反思了自己两句的潘玉莲勉强止住笑意。
只她轻轻拭去笑出的泪,对着潘文珺微微屈膝娉婷一礼间依旧是脸颊泛粉,眉眼盈笑的模样,:“玉莲失礼了。”
“二姐姐千万莫要怪罪。”
随后不等潘文珺开口叫起,潘玉莲就自己站直了身子,眼波流转的看向潘文珺,:“说来这次也有二姐姐的不是。”
潘玉莲说着就装模作样的伸手捂着自己鼓囊囊又十分柔软的胸口,啊,不对,是心口,娇声娇气的嗔怪道,:“二姐姐,咱们都是一府的姐妹。”
“论理本就该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她何玉珊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是,她父亲是大理寺右寺丞,可咱们爹爹也是工部郎中,同为正五品的京官,差了什么?”
“她是嫡女不假,可二姐姐你也是嫡出,姐姐你怕她作甚?”
搬出万分金贵“嫡庶礼教”的潘玉莲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论亲,何玉珊她可与咱们府上沾亲带故的?”
“即都不是,又与咱们姐妹同为待选秀女,二姐姐何必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一口气说到这的潘玉莲上前一小步。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潘文珺,:“说出来也不怕二姐姐你笑话,这宫中的富贵迷人眼,当真是叫人几欲发狂。”
“此次进宫选秀,玉莲没有旁的念想,是当真一心一意祈盼着上苍开恩,叫玉莲中选入宫的。”
“若是有人借故找茬,颐指气使的欺负人,以为玉莲就会因此短了心气,心生畏惧……”
潘玉莲摇摇头,又装模作样的叹着气,可怜兮兮的看着潘文珺,:“就像二姐姐说的,我生的蠢笨又身无长处,更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有的,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无外乎玉石俱焚罢了。”
“……”
此刻的潘文珺仿佛从未见过潘玉莲一般,目光奇异的直勾勾看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