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使魔幽梦
然后这些东西就越堆越多,越来越多,多到地面都被填平,原本土地的材质已经被人忘记,好像这里先天就有这么多的外来小物件一样。
思念汇聚之地。
这时花寻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不仅浪漫,还非常符合事实。
关系最亲密也最疏远的两个个体用这种方式分享情感。
花寻心情有些复杂:“......他心里是念着你的。”
“每一代的蜂王都是这样做的。”王储说:“等我成为蜂王,我也会这样对待我的王储。”
蜂群除王与王储之外的个体,在王的意识尚未降临这幅躯体之前都是理性又淡漠、个人意识淡薄的存在,他们有自己的个人情感,但不会太多。与之相比,王与王储的感情就要丰富很多。
除了安全相关的考虑,花寻总觉得,蜂王不与王储见面,可能很大程度是因为如果天天和王的本体在一起,到了真正婚飞结束加冕即位的时候,他会下不去嘴吃自己的亲族。
蜂王也很辛苦,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和沟通都需要借由意识承载体完成,称为王之后一生都将奉献给族群,永远理智、永远冷静,唯有在生命的最后才能短暂的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性格,做一点出格、但又不能那么出格的事情。
......唉,真辛苦啊。
她忍不住想,这也许是蜂族特色的临终关怀吧。
战争时期能够横扫八方的虫族也有自己的烦恼。
柔软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肩胛上,顺着他的甲壳轻轻向下抚摸,接触的瞬间王储猛地紧绷了一下。
但他没有动。
这与蜂王平时带着调侃戏弄的接触不同,人类的手掌带着与软体触须截然不同的触感,她的皮肤并不像甲胄一样干燥,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水汽。
王储:“......你们族群的皮肤和史莱姆表面薄膜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花寻:“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我们人类体内超过一半的物质是水,失水过多会导致个体不适、生病甚至死亡,或许和这个有关?”
不知道。
王储沉默。
许久之后,他说:“你会改变主意吗?如果我再给你分发一次请柬。”
花寻:“当然不会啦,那我不是白来了吗。”
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你看,我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参加这种活动,而且,我本人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亲密行为在双方没有爱意的时候发生——哦对,还有我本人对待亲密关系的基本原则是尊重、安全、忠诚,也许还有一些其他的潜在期望,但是这三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种多人运动真的参加不了,感谢哈。
王储看着那只手,几秒后,他伸出自己的前肢,谨慎地捏了捏花寻的指尖。
柔软的血肉上只有一小部分的地方罩着一层柔软的角质,稍微按压就会出现因血液无法循环而导致的肌肉泛白。
那双触角垂了垂。
“这样的感情有什么意义呢。”王储声音平静:“标记行为的本质是种族的繁衍,基因的延续,基于此更应当考虑的是标记对象的身体状况和基因质量。你无法从信息素来鉴别这一点,所以更加应该多一些实践,以便你的身体从中选择出最优秀的基因进行种族延续。”
更何况见多识广的蜂王最初也认不出花寻的种族,可想而知她的种族必然已经人员凋敝几近灭绝。
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优先考虑繁衍的事情吗?
人类的脸上露出了略带惊讶又有点无语的表情。
“星际各个种族能够通婚繁衍最重要的事情是因为性别分化破除生殖隔离啦。”她说:“我又没有腺体,我和你们是有壁的,种族繁衍这种事情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王储没说话。
那双触角在空中轻轻弹动,他状似思考,过了一会儿说:“那也未必。”
王储:“你是温血生物,外貌与血族、恶魔和精灵相似,人形生物繁衍方式多是【一些不能在阿晋出现但用词非常科学严谨的描述过程的话】后由接收方进行进行孕育,考虑到你并没有耳鳍和蹼,所以适用于人鱼和塞壬的体外受丨精可能不适用于你。”
花寻:......啊?
王储:“但是蜂族的婚飞并不拘泥于这一点。”
他看向花寻:“我可以承担受体的责任,等我进入王室,产下的卵发育成熟后,这些个体之中也会携带你的基因,或许会和你拥有相似的容貌,相似的性格,虽然你的种族人员凋敝,但是这些个体都带着你的血脉。蜂族是我的种群,这些个体也可以当做是你的族人。”
“你的种族也会因此延续。”
人类没有回话。
王储并不催促,信息素也没有多少波动。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类动摇了。
孤身一人的人类早已做好了以自己的死亡作为族群的终结,作为这个宇宙当中的最后一个人类,她早已经接受了种群灭亡的宿命。
现在这个问题看起来突然有了转机。
“......我。”她艰难地说:“我,我要考虑一下。”
“好的。”王储说:“我
会给你考虑的时间,鉴于你很快就会离开,你觉得两分钟够吗?”
“别担心,我允许你保留自己的意见。”他看着她:“但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花寻:“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是的,但这份代价与你能够得到的结果相比并不高昂。”他看向那只之前曾经温柔安抚过他的柔软手掌:“我不需要你的器官、内脏,但我需要你交给我一些你自己的东西。”
“或者,你允许我来取,也可以。”
第65章 这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丝小……
花寻孤身一人离开了思念汇聚之地。
脚步声哒哒,她在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遇到了蜂王的一个意识承载体。
“出来了?”他看着有点呆呆的花寻,像个花蝴蝶一样转了一圈:“怎么,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我可是让卵专门发育而成现在的样子的。”
这个意识承载体和花寻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虽然也是人形,但是这个人形显然和她更像。没有角,没有尖耳朵,没有尾巴,黑发黑眼,除了蜂族本身身体强度就算拉到底也没办法完美还原人类的强度,花寻觉得这个身体简直就是个人类。
而且蜂王显然在审美上很有一手,他捏的脸也很漂亮。
从王台出去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这一次王并没有直接把旋转椅开过来,两人一起并肩走着。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承载体说:“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花寻摇头:“不是。”
她长长的叹气:“我只是,正在进行一些思考。”
她看向意识承载体的脸庞。黑头发,黑眼睛,柔和的五官,温柔的神情。
花寻赞叹:“真像啊。”
只用眼睛看,真像另一个人类啊。
“我好像闻到了惆怅的气息。”承载体做出四处闻嗅的样子,认真寻找一番后,好像终于找到了来源。
“王台是世界上最欢欣的场所,王不允许此地有悲伤和怅然出现。”他神情特别认真,但是这股认真严肃只持续了几秒,就重新笑起来。承载体向花寻伸出双手:“要来抱抱吗?”
花寻:“......要。”
拥抱三十秒,就能消弭掉人类百分之八十的压力。
投入这个柔软有令人熟悉到落泪的怀抱当中时,花寻真的有一种正在拥抱另一个人类的感觉。
“......你连心跳都一并复制了吗。”她说:“真厉害。”
“不止心跳哦。”承载体温和又得意:“血液的流动、肌肉的收缩、身体的温度,你出现的所有反应,这副身体都有呈现。”
承载体:“虽然是蜂,但是看在这份模仿的诚意上,短暂的把他当做是另一为同类,也无伤大雅,对吗。”
花寻:......
她闭上眼睛,将这位“同类”紧紧拥抱。
两分钟以内做出有关种族的决定真是太难了,以至于最终花寻艰难的说出自己的答案的时候,王储甚至愣了一下。
“保留自己原本的想法吗?”他眨了眨眼:“这样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或者,你更喜欢蚂蚁?你是打算等待蚁族的婚飞吗?”
“......不是。”花寻说。她感觉心事重重,心里面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压得人不太想说话。
人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唉,我只是觉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狗与狼杂交剩下的小狗究竟是狼狗还是狗狼,这或许取决于小崽子生长的环境,跟随狼群四处狩猎的长大后必然是狼群的一员,与狗一起生活在农人田舍,以后必定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那拥有人的一丝基因,却跟随蜂长大,像蜂一样思考,一切行动都以族群的利益为最优先——这样还算是人类吗?
压力之下,人往往会产生一些哲学的思考。比如现在,花寻拒绝了王储,拒绝了这或许唯一一个能让这个宇宙留下人类痕迹的方法,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她同样不得而知。
如同才在钢丝上,无论她的决定是什么好像不能说绝对正确或者错误,可能性和未知带来的重担产生了茫然和惶恐,瞬间就将她包围了。对自己做错选择的担忧、对错失机会的懊恼、对亲手斩断人类这一物种延续可能的自责,焦虑、紧张、恐慌、愧疚交织在一起,在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种如释重负。
她的心还在砰砰跳,但人却有一种怅然的畅快感。
她说:“但是,我决定拒绝你的提议,将我自己的死亡作为人类这一物种在这个宇宙的最后终结,这是我的最后决定。”
王储的触角动了动。
他或许想再劝解劝解她,但最终,他同意了。
“......好吧。”王储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依然会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在婚飞之前,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会再次向你投递请柬。但婚飞时情况可能会更加复杂,到时候可能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条件与你(一些不能发出来的语言)。”
花寻笑起来:“谢谢你。虽然我想我应该不会改变主意,但是,谢谢你原以为我保留机会。”
花寻:“祝你成王之路一切顺利,未来一切顺遂。”
王储:“......嗯。也希望你也同样,身体健康,保持安全。”
王储送她离开了思念汇聚之地。
独自走在走廊上时,花寻忍不住想,人类到底是什么构成的,这个物种有什么特殊——或者说,是因为这个物种伟大、特殊,还是因为她自己是人,且很可能是这个宇宙唯一的人类,具有独一性,所以她才会觉得人类特殊。
如果是因为第二种可能,那这算一种不算一种自恋啊?
那这样问题又来了,特殊和伟大的究竟是人类还是人类当中现存于此宇宙的花寻本身呢?
就花寻本身来说,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伟大的。她没有取得过什么不世的成就,没有天赋异禀的才能,更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每天好像就只是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与伟大二字实在沾不上边。当然,这并不是说否定普通人的意义,“渺小同样伟大”,但是这个伟大更多只带的是“渺小”这个概念,指代的是无数个“渺小”。
力量积少成多才能汇成江河湖海,只有一个人什么都做不成,所以在那个世界,只是孤身一人的她与伟大并不相干。
来到这里就更不用说了,她觉得自己身上唯一值得讴歌一下就是不屈不挠的坚强意志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之前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态度,积极生活都是最近才正式开始的,与伟大就更不相干了。
那伟大的是人类吗?
人类有什么伟大的?
碳基生物,从单细胞进化,从海洋走上陆地,从四肢匍匐到直立行走,可生物不都是在生命的历程当中拼尽全力,不断进化不断适应才存活下来的吗。纵观生命的历史,哪怕是文明出现以前的时代,生物的每一步前进都孤注一掷,每一次进化都充满智慧与无畏,其中不屈的求生精神令人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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