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02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今日是生辰,一年只有一次。

  怀珠只得回去换了身不曳地的衣裙,用温水将颊侧的泪痕擦干,戴了帷帽,临走前犹豫片刻,又悄悄揣了两颗避子丸。

  陆令姜早已等着她了。

  他独身一人撑着伞,身畔并无旁人,看来是一次微服出巡,“珠珠,这里来。”

  雨雾濛濛,怀珠双手捂着头奔至他身侧,鸦黑的发上还是沾了些雨丝。

  他含笑帮她拂去,“笨”,随即牵住她的手往行宫外走,和谐而又自然。

  行宫守卫重重,如密不透风的铁桶,但太子和太子妃同行便无人敢阻拦,一路上的卫兵俯首跪拜。

  怀珠皱眉摇头,“你真是不可理喻。”

  陆令姜有些自嘲,手心握了她裙上一截丝绦,沉浸在一厢情愿的情绪中:“我什么都答应,就怕你不答应。”

  榕树上千万根象征姻缘的红绳飘荡,两人同在树下,像定情一样,显得春情缱绻,甚为浪漫。

  “神经病。”

  怔了半晌,怀珠吐出一句。

  她后悔了,再也不说这等没边没际的话了,拎着罗裙匆匆跑开。

  陆令姜瞧着她纤秀的背影,笑了笑,也没追。左右同住在皇城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能逃到哪去。

  她刚才说什么?

  ——“我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他默默在心中回味数遍,如一瓢清酒从心窝溢出来,四肢百骸无比舒服。

  虽然她只是骗他的。

  ……

  怀珠心绪不宁,自己冒失了。佛门圣地,该当澄心定虑,而非谈情说爱。

  冬阳刺眼,她揉了揉眼睛,又把挡光的白绫戴上了。佛经也没心情再听,准备唤了守在门口的曦芽,一道回梧园去。

  石家人看到她独自一人的背影,面色各异。刚才她身畔有人作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

  石老爷记恨怀珠,太子就是因为她毁了他幼子的一只眼睛。

  石娆看她不顺眼,她抢了太子去。

  石修和石韫兄弟俩皆垂涎与她的美色,心怀鬼胎,却蠢蠢欲动。

  这一家子人,都盯上怀珠了。

  石韫一直认为怀珠是自己的女人,当年他连聘礼都送了,白怀珠却硬生生被太子夺去,囚在别院玩了许多年。

  这么多年,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石韫来寺庙之前喝了些酒,欲念熏天,浑身燥得难受,恰好缺个女人解闷,便悄悄尾随怀珠。

  这长济寺甚大,分为东禅院和西禅院。此刻弘忍大师在东禅院讲经,香客们也都在聆听圣训,西禅院显得极为静辟,只有几个洒扫的和尚。

  阳光淡黄,凉风拂体,落叶沙沙。

  怀珠察觉身后有个影子一直尾随她,初时以为是陆令姜,又觉脚步声不太对。

  她故意停下脚步,那人影果然飞速朝她靠近,竟要一把抱住她。

  怀珠闪身,石韫扑了个空,“白小观音,别躲啊……”

  摸摸肚子,笑眯眯地瞧向她。

  怀珠微惊,看清来人,目光顿时变得冷淡。及笄那日就是石韫闯进闺房非礼她,毁了她本来正常的人生。

  若非她家破人亡,怎会被白老爷收养,又怎会认识陆令姜?

  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石韫。

  且前天上坟的路上,石韫已堵过她一次,再三与她为难,此时俨然故技重施。

  “小美人。你可真好看呐。老天爷不长眼,才让你跟了太子。

  “爷要弄你两腿合不拢,哭着求爷。”

  说着就朝着怀珠扑过来。怀珠眼睛不方便,罗裙咔嚓一声顿时被撕下一块,腰带跟着松垮了些。

  石韫嗅着那块罗襟,更加兴奋,笑嘻嘻说:“你知道吗,当初你爹本来不用死的,但他太碍事,我故意把他磕死的。谁让那老东西反对咱俩入洞房?”

  陆令姜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贪婪地享受着她一时无意识的依赖,生怕动作大了惊醒这美梦。

  她内心深处……也爱他的。

  哪怕一丝丝。

  他心跳怦然,此刻真情的流露,比单纯的榻上敦伦之事来得更让人悸动。兜兜转转,经过这么久,她终于又主动抱他一回。

  夜晚随着月上云雾的流转,一点点淡去。怀珠大抵是找到了一处舒服的所在,整晚都窝在他怀里没有翻身。

  陆令姜一夜未眠,盼着夜晚再长些、她晚点醒来,让他多在这虚幻的温柔乡中沉迷一刻。

  低下头去凝视她的睡颜,见她面容透着娇憨,清雅秀丽,洁若冰雪,每一寸都长在他的心尖尖的。

  这一夜,他不止一次地偷吻她,再想吻她的时候,却见她朱唇微动,忽然嘤咛了声“别动——”

  陆令姜右眼皮一跳,狠狠指了指怀珠,原来是梦话。随即又不免微微失落,知道她不会梦到自己。

  再度抬眼,见怀珠已然醒来,一双甜秀清澈的黑眸正盯着他。陆令姜一恍惚,置身梦中,连呼吸都凝滞了。

  “醒了?”

  她困得用手心盖着嘴打哈欠,哼唧了声,居然对他笑了笑,两只酒涡雪亮亮的比暖阳还暖,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他怀里钻。

  陆令姜的灵魂快出窍了,宛若被桃花的浪潮吞没,滚滚糖霜注入心头。

  凝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听她模糊不清地呓语:“晚苏不说殿下昨晚不回来了吗,妾都没留灯等您。”

  ……晚苏。

  陆令姜犹如被一瓢冷水泼醒,她在半梦半醒间,仍然分不清前世今生,所以才会抱他、对他笑的。

  宛若泡影忽然破碎,他怅然若有所指,过往的这么多年来,她曾经爱过他,那些温柔的岁月自己从未珍惜过。

  手指近乎痉挛地抖动一下,舌尖酸涩不堪,心脏钻剜地突突疼。

  陆令姜,你自找的。

  ……

  日上三竿,怀珠才苏醒。

  昨晚她噩梦缠身,半梦半醒间一直睡不好,因而今晨才起晚了些。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来到妆镜台边,却见陆令姜还没走。他毛遂自荐要给她上妆,惹得怀珠连连躲避。顶着男人上的妆,她还能出去见人吗?

  陆令姜含笑圈住她,叫她坐定。她眉心本有一颗朱砂痣,适合素淡的妆容,他只要拿黛粉帮她描一描眉毛。

  怀珠又要躲,他搔了她咯吱窝两下,那块肉最是敏感,二人笑语连连,惊得檐下的喜鹊都扑棱起来翅膀。

  “殿下别闹我了。”

  最折磨的人,既然决定要养白一枝囍,以后这等痛楚每日都要经历一次。

  随着养花人体内毒素慢慢积淀,取血的部分也从手腕、手臂,最后以长约七寸,尖细若锈花针的金针扎取心头血,取最毒的血,以完成最后的养花过程。

  恍惚之际,陆令姜眼前浮现前世怀珠上吊的情景,定然比这疼痛一百倍——但能为她赎罪,他甘之如饴。

  他被毒气攻心,身体实在撑不住,解药有催眠作用,放完了毒血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陆令姜从睡梦中挣扎出来,毒气带来的副作用使他四肢百骸如被碾压过一半,寸寸快要碎掉。

  皮肤之上亦起了层斑斑点点的黑痕,让人联想起死人身上的尸斑。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陆令姜抬着手臂静静看了会儿,哑然失笑,好在没生在脸颊脖颈这等裸.露处,穿上衣衫后倒也看不出来。

  他想,日后不会要毁容吧?……这可不太妙。那白怀珠相当看脸的,前世多次坦言说她喜欢他,因为他的脸长得还行。

  晨光熹微,清露沾衣。

  蒸栗色的曙光映在门户之内,风和日丽,云消雪霁,冬日难得的晴好日子。

  陆令姜身着寝衣便迫不及待地去温室殿,见昨日滴在土壤上的毒血已被吸收,花盆的表面只有一层干涸黑红的血渣。

  然后,在朦胧的天光之下——

  白种子冒出一个小芽。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状若癫狂,冰凉的手掌捂住手腕上的伤口,心头更舒坦得很,畅爽,自己这血流得值,真值。

  老天爷待他不薄。

  复明的良药又回来了。

  ·

  惚惚数日过去,平安无事。

  梧园之内冻结的小溪渐渐解冻,清晨偶尔听见一二鸟儿的啁啾声,雪中春信,寒冷的凛冬终于要走到尽头。

  冬末春初之际,长济寺将举办水陆道场,有高僧讲经授法,指点迷津。

  许多达官贵人和善男信女趁此捐香油钱,香雾缭绕,排场甚为壮大。

  怀珠秉承父志,自幼吃斋礼佛,如今家境虽拮据,对于这等盛会却乐于参与。

  何况她之前想去翰林院做翻译佛经的女掌故,因眼盲才暂时耽搁下来,更应对佛经典籍熟识才行。

  她本生得秀丽,又爱着雅洁白裙,前几日太子殿下那一跪,更将她的地位史无前例地提升。在百姓心目中,她如神圣不可侵犯的观音菩萨一般,命定的太子妃娘娘,引来争相膜拜。

  太子和太子妃虽然未婚,却隐隐有模范夫妻那味儿,鸳俦凤侣,宜室宜家。

  皇城女子个个效仿怀珠,以面覆白绫为美;而皇城的男人,却又以宠妻为本,畏妻为荣,一时竞相传出高官跪老婆的传闻,乃是效仿了太子殿下。

  怀珠身体欠安,久久幽居梧园之内,自然不知这些风言风语。

  她写了一封信给黄鸢,问黄鸢是否前往长济寺讲经会。方才撂下笔,下人禀告说许公子来了。

  怀珠愣了愣,开门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