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片刻之后。
他道:“愿意。你玩我。”
“想玩多久玩多久,玩一天也行,玩一辈子也行。只要你留我在你身边。”
“玩腻了,我立马滚蛋,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现在,他被她一个冷眼轻易打败。
陆令姜的心滴着血。
两人本来坐在矮桌边谈话的,不知不觉就滚到了罗汉榻上,一上一下,衣衫凌乱,怀珠手中还拿着剑。
——老管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情景。
眨了眨眼,目瞪口呆。
年轻男女的活力充沛,新鲜蓬勃,性子更宛若六月天,说变就变,嘴上说着恨,其实并没那么
以后可以不当仇人,不当陌生人,当个熟人就好。
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娶他的妻,她嫁她的人。
互不干涉。
陆令姜眸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了,她每说一句,他心脏便冰冷一分。
和解,并不意味着冰释前嫌,只是对过往仇恨的放下,以后各自过各自生活。
他们静静站着,面对着彼此,形貌没变,身份没变,心境却变了,仿佛周围物换星移,又回到了前世。
如今床笫之事,竟也拿来作赌……
她心下黯然,余颤未消,撂下雀牌趿鞋下地。她要走,回梧园,他还能强行留她不成,强行留她得到的也是一具尸体。
五根手指被陆令姜从后面扯住,听他忽然沉重地挽留道:“珠珠。你爱过我不是?你留下来,让我证明我也爱你。”
怀珠吞了吞嗓子,置若罔闻,想要继续走,他却撞破南山不回头地攥着她的手不放。继而,雀牌散落一地,他动情地搂住她,将她的绣鞋也远远踢到一边。
一刹那,怀珠却重重往外推了他一下,没有任何犹豫地拉起门板,“哐当”利利索索地关上门。
陆令姜怔忡着站在外面,风中凌乱,险些被夹住。
再欲敲,却闻铁链在门内反锁的声音,窸窸窣窣,整整缠了四五道,固若金汤,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打开了。
第32章
雀牌
陆令姜如中败絮,失落又气恼。
骗他?
他骗她开门,她骗他关门。
原来石修当日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石弘,正好被太子撞见,为了保住性命,石修只得答应替太子做事。
石修精通剑术、书法,才高八斗,开设私塾,教导的许多孩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孙。太子捏着石修的把柄,石修不敢不将这些孩子送至东宫,这才让太子有了逆风翻盘的筹码。
晏老爷气得七窍生烟,拔剑登时要杀了石修,辛辛苦苦的策划就这样被毁了。
如今太子握有那些大臣的孩子,人都有舐犊之情,那些大臣焉能不临阵倒戈,屈服于太子?
……白怀珠死不死没关系,那些臣子的骨头却实打实地命悬一线。
果然,隔日便有人率先绷不住,在朝堂上为白家说话。白家只是受叛党蒙骗,实际并无反叛之心,实不至于满门抄斩的重刑。
口子一旦撕开,越扯越大,陆陆续续又有数名官员倒戈支持赦免白怀珠。
太子第三道诏令下来,若有悔改者非但既往不咎,还加官进爵。
这下子,原本坚固的联盟被打得溃不成军,凡是有孩子的人家都归顺了太子,开始死心塌地为太子做事,少数几个顽固派也被诛杀殆尽。
风向逆转,眼看着白家的危机即将解除了,太子终于腾出手来,一方面洗刷白怀珠的冤屈,一边派兵去平定真正的叛军。
晏家走投无路之下去求助太后,太后反而把罪责推到了晏家的头上。石家失了当家人石弘,一盘散沙,见忠臣纷纷归顺太子,知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之力了。
该死,如此周密的计划,竟也能输在太子手上,实在令人不甘心。
晏老爷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不怕,不怕,幸好他还留有后手。
既然明着不能打败太子,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内讧,软刀子比硬刀子更扎心。
……
许信翎这些日一直在为怀珠奔走,目睹了太子连下三道政令,帮助怀珠,悬着一颗心方才放下来。
他想去梧园探望探望怀珠,身边只有怀珠的丫鬟曦芽作陪。
晏苏荷走投无路,连给皇后娘娘递了三道信儿,入宫恳求皇后:“姑母,太子哥哥被美色所迷,定要与我退婚,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皇后几日来亦处境困顿,叹道:“本宫也不帮你,叫你别去找那白怀珠的麻烦,你不听,这次闯下祸事。太子珍爱那几株花儿,你为何一定处心积虑地毁掉?”
晏苏荷怔怔睁大眼睛,泪珠大颗大颗地坠落——是皇后,利用小孩子毁坏红一枝囍都是皇后的主意,如今翻脸不认人,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在了自己身上?
她惨然笑笑,疯疯癫癫指着皇后道:“姑母!你把我当枪使,上了你的当了!你如今想明哲保身,没门,你若不可能帮我,我便将你做的那些肮脏事都告诉太子哥哥,看你这皇后还怎么做下去!”
皇后大怒,剧烈拍了下桌子:“住口,你神志不清了。快把她拉下去!”
晏苏荷的哭声不绝于耳,大祸临头,飞鸟各投林,口中对皇后阴毒地咒骂。
皇后左思右想,心下也有点慌张,宣太子入宫,不提白怀珠,单提晏家之事。
“皇儿,母后不知你和晏家有什么大仇,但请你放过晏家。就像你昨日说的,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
陆令姜随意听着。
皇后见他无动于衷,又道:“这也是你皇祖母的意思,你不听母后的,总要顾忌你皇祖母。你和自家人趾高气扬,到了外面给人跪着丢人现眼?”
陆令姜的轻笑声渐低,脸色微微阴翳,但还是答应了。
他起身告辞。
几日后,晏苏荷注定要被送到襄阳老家去,路上,遭到几个山贼侵犯。
山野之间蟊贼跑得快,晏苏荷哭告无门,加之自身本就害着风寒,没过多久就病情加重,像怀珠前世那般在无边孤寂和痛苦中溘然长逝。
她一个被太子退婚的女人,于家族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因而她的死除了亲生父母哭一哭外,悄无声息。
几把荒骨,寂静地埋在郊外。
太子妃,终究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
梧园。
新雪过后,云翳沉沉,白雾弥漫。
怀珠推开门,见大门口一片湿漉漉的雪渍,是太子殿下昨夜跪过的痕迹。
她缓缓走上前去,低头凝视了片刻。
“太子哥哥很执著,是不是?”
黄鸢在身后道,“若非你今早答应与他到太清楼见一面,他还不肯走。”
怀珠沉声道:“他这样明明是逼我,把事情闹大,昭告全天下我是他的女人,再无人敢上门娶我,逼我不得不嫁给他。”
黄鸢欲言又止:“阿珠,你真的不感动吗?就凭他给你下跪,之前又费尽心思地种花,只为治好你的双目……虽然花现在被毁了。”
怀珠嗤道:“哪敢不感动。”
黄鸢道:“咱们女儿家嫁谁不是嫁,我看没有比太子哥哥更好的了。况且阿珠你之前喜欢太子哥哥,对吧?即便你现在不想跟他和好,好歹也做个朋友,将来遇见个大灾小痛的有求着太子哥哥的时候。”
怀珠撇了撇嘴,挺无语的。
登上马车,前往太清楼。
前世,她就是因为伤了他心爱的晏姑娘,落得个悬梁断气的下场。
终究是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吗?
耳边隐隐幻听前世的那句——“是谁下的令?”
“太子殿下。”
“我不信。”
“你有何不信。太子殿下若爱你,能给你那么多年的避子汤?”
此刻想来,甚有道理,无可反驳。
怀珠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即便打不过他们,也要跟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可她的手还被太子紧扣着,好巧不巧,刚好捏在了穴道上。
他只要轻轻一捏,她便会全身瘫软。
且她左眼刚才被那么一砸,甚是模糊不清,像盲人一样。
集中了所有的劣势……
她还能活着出东宫的门吗?
晏家人虎视眈眈,定逼着太子杀人。
生死关头,却听陆令姜道:“早前闻晏大人有退婚之意,我便不敢纠结。今日趁众人俱在便正式说清楚了,我皇室与你晏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再不算数了。”
他当断则断,怀珠折断的那两截剑丢在地上,预示着一刀两断的两姓婚姻。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犹如惊雷,掷地有声,轰隆隆作响。
晏老爷和晏夫人完全惊得木讷了,说不出半个字来。为了个外室,太子竟真敢退婚,他的前程、皇位都不想要了?
晏苏荷亦满脸是泪,自己被白怀珠威胁一通,生命之虞,本以为太子哥哥会好好安慰自己,彻底厌恶了那白怀珠,结果太子哥哥还要和自己退婚?
不可能,不可能。
一向温婉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一篇:死遁而已,他怎么疯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