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37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陆令姜抬腿半坐在了妆镜台上,姿态放松,一边玩了下挂在壁上木色深暗的伏羲氏古琴,发出铮的一声响:“没说什么。小毛病而已,吃几帖药便可。”

  又拿新挡光绫给她双目覆上,脑后系个蝴蝶结,不松不紧。观赏片刻啧啧夸她:“不愧是白小观音,这样子也很美。”

  怀珠冷色道:“你希望我瞎掉?”

  他一吻印在白绫上,潮潮热热的:“怎么会?瞎了也得我养你。”

  怀珠推开他,从没指望过仇人会善心给自己看病。回到罗汉床歇着,闲庭寂寂,熏香静静焚着,房檐昨夜的积水零零星星地落下,一派静谧和谐。

  她想了片刻:“殿下,有一桩事。”

  把眀瑟大姐姐邀请她去承恩寺佛经会的事说了,她想白天和家中姐妹叙旧,晚上顺便回白家住,为祖母尽孝。

  见他没反应,补充:“跟您报备。”

  陆令姜听着,闭目养神了会儿,却故意刁难道:“不行。前天刚闹脾气要和我分开,现在有事求我了?”

  怀珠道:“您说过不会限制我自由。”

  陆令姜俊容上沾些浪谑:“行啊,你若到我身边来唤我一声太子哥哥,亲一亲,甜些,我便应承如何。”

  怀珠鄙夷:“殿下时刻这么不正经吗?”

  他反问:“亲亲而已,说做别的了。”

  怀珠冷哼了声,避过头去。

  “罢了,我不去了。”

  陆令姜吃了一瘪,本想借此好好拿捏她,谁料她这么轻易放弃。欲继续搭话,她垂首摆弄着手中的玉龙凤灵芝如意,古色朦胧,也不理会。

  小观音现在不禁逗了。

  他索然无味,往回找补道:“那我另外提个条件你答应。”

  踱步过去,抢走她手中如意,迫使她专注一点。前几天那只瓷秘色的观音坠碎了,那本来是他的生辰礼,“要你补回来,或者重雕一个送我。”

  怀珠甩个白眼:“殿下不是不要吗?”

  既是生辰礼便该生辰当日送出,上一个观音坠是她亲手雕的,凝注几天几夜的心血,既然碎了后面再补有什么意义。

  他笑吟吟道:“悔了,我眼瞎。”

  毫不在意她的损话,拉起她的纤纤玉指,放在自己腰间墨色的腰带上。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孔,前几日还悬着别的玉佩,现在全摘了,空空如也只等着观音坠。

  “重送我一个,等你刻好了,我天天贴身戴着。”

  他说甜言蜜语一串一串的,怀珠淡淡抽回手来,雕观音很累也很费眼,她懒得,要买的话外面街上只几文钱的事。

  陆令姜见她不置可否,又找话道:“那日生辰匆忙,还没问你为何总送我观音坠,有什么典故吗?讲来听听。”

  怀珠道:“殿下少杀两个比丘尼,自然有人讲给你听。”

  这句试探与危险恰到好处,他神色顿时冰凉了一分,四平八稳笑道:“当年灭佛可把沙门得罪光了,现在我不敢求诸神庇佑,没事只能拜一拜你这座小观音了。”

  莫名想起那个梦,那个怀珠身着观音菩萨的白纱,在他面前化为灰烬,口口声声说与他恩断义绝的梦。

  观音聆终生苦难,倒驾慈航。身处苦难中的众生只要在危难中念诵观音名号,观音就会前往解脱。

  “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将来我身处困难时也向观音许愿,管不管用?”

  他独自演了会儿独角戏,怀珠也不回答,颇有点热脸贴冷脸之嫌。晾了片刻,他又回到刚才的话头:“……好吧我应你,第一条可以,第二条不行,你也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第二条不行是不允她回白家住,怀珠反感:“为什么?我回白家有正经事做。”

  他睨着她脸,有种不可言说的隐晦,淡淡敲打道:“什么正经事,孝顺你那没多少感情卧病在床的祖母?住白家有什么好的,你自己眼睛还病着。且你这张脸出去会惹多少麻烦,心里清楚吧。”

  明明秘而不宣,那大理寺的许信翎,怎么就嗅到了她和他在一起。

  怀珠道:“那我回白家住,探望一趟祖母,承恩寺便不去了。”

  他轻薄笑:“讨价还价?”

  怀珠不语了。她去承恩寺本来也是借机回白家,如今被陆令姜一句话否了,困在别院心血全白费。

  陆令姜柔软的唇在她额头流连片刻,印出数枚吻痕,才又道:“不过你得自己去承恩寺,明日我有翰林院的事。你家几位哥哥姐姐若欺负人,怕不怕?”

  关键是他那未婚妻也会过去。

  本以为她会考虑考虑,没想到她坚定说:“去啊。”手中摩挲着玉龙凤灵芝如意,不知何时又被她抢回来了,缥缈的眼神虽朦胧,却像狐狸一样狡猾,慢慢悠悠道:“我连殿下都不怕,怕那些人作甚。”

  陆令姜长狭的仙鹤目眯了眯。

  他那一双眼很特殊,神色温软时是温润灵秀的仙鹤目,神色暴戾时眼珠在上,眼睛里左下右方显露三眼白,疏离淡漠感,给人感觉阴险毒辣,如蛇目,面相学上属于大凶之相。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有意识地多笑笑,和颜悦色,以掩盖面相上冰凉阴毒的那种感觉,尽量使气质随和一些,不愿别人因皮囊误解他。

  台上传来袅袅戏音。

  两人同时望过去,忽然想起那一日她邀他同看戏,他没陪她。

  陆令姜顿了顿,应景地提道:“戏?过几日我单独陪你一次可好?小玉堂春,你最喜欢的角儿,就我们俩。”

  他幽幽说:“你这么讲,我还就非得找个人陪你去了,免得日后怪我苛待。”

  怀珠齿然,他大抵是想监视她,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当下无语,陆令姜缓慢靠近怀珠,罗裳挨蹭。白旃檀清淑的香气袅袅飘来,熏得人一醉。自从上次生辰她落水闹脾气,他们还没同房过。

  怀珠表面应承着,却趁机拿起自己挡光的白绫,将他两只手缠住了。陆令姜啧了声,知她还在闹小脾气,不愿承宠。

  “白怀珠。你还普度世人的观音呢,屁,你就没有心……”

  他把她钉在墙壁上,疯狂地吻。

  “我他.妈就是你的一条狗,你回头看我一眼能怎样。”

第34章

  摔门

  陆令姜惯来以斯文清白自居,鲜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刻。两人刚才在牌桌上装得疏离陌生,这会子原形毕露。

  怀珠秀眉紧蹙着,几分惊讶,既没料到他会忽然从黑暗中现身,又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

  是他当年弃她如敝屣,嫌她阻挠了他和晏姑娘的感情,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她看开了,不爱了,如愿以偿离开,他却又锲而不舍地纠缠上来。

  怀珠闷闷:“说不清。”

  他薄薄眼皮子一挑,“那是诓我了?”

  怀珠精神烦乱:“心里不舒服,可以了吗。”

  陆令姜微凝。

  说出这句话,怀珠自己也染着几分哽咽。想起前世痴痴守候陆令姜,盼星星盼月亮盼他来,他不来,她还巴巴送情笺。

  他一开始还礼节性回应,后来索性不会,委婉叫她别再多事,那些一字字写下的情书全部进了渣斗。

  现在思来,愚蠢得没边儿。

  陆令姜心头萦绕着迷惑,生辰落水的事他已道歉数次,她还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今日她究竟中了哪门子的邪。

  眼见她下了逐客令,他也并非淫.虫上脑,胸中那点温情揉碎在黑暗中,被窗外的寒冷风雨吹散。

  陆令姜呵了声要走,微一犹豫,念及她往日对他诸般痴情之处,今日虽无礼冒犯,终究因为太在意他的缘故。

  若他这般拂袖而去了,免不得别院的仆婢们见风使舵,苛待于她,终究压抑住心头不快,淡笑说:“那好,我暂且离去,你好好休息罢。”

  怀珠缄默躺着,陆令姜侧眼瞧着,真像一尊不理世人的清冷小观音。

  他踱至门口,心神兀自不能宁定,最后一次问:“怀珠,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不妨说开。”

  他已再三挽回,给足了她台阶下。

  怀珠埋在被褥间听他音色稍稍沾了冷意,再不应就给脸不要脸了:“有。”

  “说。”

  怀珠道:“想把画娆调回内宅。”

  画娆是个丫鬟,忠心耿耿,从怀珠一入春和景明别院就伺候她。前几日却因为替怀珠私下打探未来太子妃的情报,僭越了主子,被罚到外院做粗活儿。

  陆令姜叹了一息,原是这事。那个叫画娆的丫鬟十分不老实,前几日竟到东宫替怀珠问东问西,刺探情报,实在太没规矩了,他才随口一罚。

  “自然可以,以后春和景明的事全凭你做主,任谁用谁按你自己心意来,好吗?”

  他彬彬含笑,语气极尽让步。怀珠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刚才只是公事公论。

  陆令姜见此,终于也消磨尽了耐心,掩门离开。

  窗外,晚苏和另外两个大丫鬟莲房、荷桃从太子殿下一进了春和景明别院,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守着。

  外面泼墨雨色,本以为太子殿下今夜必定留宿此处,没想到只半个时辰便出来,殿下衣衫亦整整齐齐,早早烧好的热水也没用上,不禁令人咋舌。

  太子殿下和姑娘究竟怎么了?

  陆令姜在八角攒尖檐下独自立着,手心接着滴滴答答漏下的雨珠。雾气蒙蒙,将他颀长的身形隐没。没片刻,身上的百草霜色衣袍也沾湿了。

  太子殿下润白如玉,长相极好,伫立哪处便温柔了哪处的风景。

  三个大丫鬟内心怦怦直跳,跪到太子面前,陆令姜瞧见了她们,温文有礼一颔首:“这么晚还让你们守夜,辛苦了。”

  晚苏心跳尤其厉害,面色红了,磕绊道:“谢殿下关怀,奴婢们一点不辛苦。”

  陆令姜嗯了声,拂了下袖口淡黄钟磬样儿梅花的纹理,拂去雨渍。三个丫鬟被允起身,和太子说话只如寻常唠家常。

  “白姑娘自落水后便一直异常,辛苦多日刻的观音坠她拿起来便往地上摔,不带半分犹豫,跟变了个人似的。奴婢欲劝姑娘两句,也被姑娘责骂了。”

  晚苏悄悄添油加醋一番,瞥着太子殿下的脸色,继续道:“不单如此,姑娘还叫我们把您生辰那日她穿的戏服烧了……”

  陆令姜眼皮一跳:“烧?”

  晚苏连忙道:“不不,奴婢们万万不敢。见姑娘对您似有怨怼,便偷偷将红戏服留下来洗干净,收到姑娘看不到的地方了。”

  陆令姜哑然,不愧是第一美人,脾气还挺大。

  朝堂上也是,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许信翎公然弹劾他,名义上说他赈灾不利,实则打着白小观音的主意——那许大人之前是白怀珠定亲的情郎,不知从哪探得白怀珠落在了他手中,才有意针对。

  生辰那日,许信翎弹劾他这太子德不配位,他心绪躁烦了些,又加之怀珠穿了身红衣在他面前舞,舞得他头痛,这才撂下几句重话给她,误使她落水。

  陆令姜问:“她最近见了什么人,或者听了什么话吗?”

  怀珠虽为外宅,他未曾限制过她的自由,她想去哪儿只要报备一声随便去,只怕外面什么流言蜚语传进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