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生死关头,却听陆令姜道:“早前闻晏大人有退婚之意,我便不敢纠结。今日趁众人俱在便正式说清楚了,我皇室与你晏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再不算数了。”
他当断则断,怀珠折断的那两截剑丢在地上,预示着一刀两断的两姓婚姻。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犹如惊雷,掷地有声,轰隆隆作响。
晏老爷和晏夫人完全惊得木讷了,说不出半个字来。为了个外室,太子竟真敢退婚,他的前程、皇位都不想要了?
晏苏荷亦满脸是泪,自己被白怀珠威胁一通,生命之虞,本以为太子哥哥会好好安慰自己,彻底厌恶了那白怀珠,结果太子哥哥还要和自己退婚?
不可能,不可能。
一向温婉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哥哥脾气那么好,怎么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退婚的话?中了蛊似的。
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晏老爷含着泪指责道:“殿下,您如此薄情无情,是想逼死荷儿吗?这事传出去,文武百官容得下您吗?”
谁都知道晏苏荷是注定的太子妃,被退婚了,今后根本没法做人。
晏家来兴师问罪,本来是逼太子清理后院,料理外室,并非真要退婚的意思。
因为一介外室,太子也至于?
“殿下,您有气出气,晏家辛辛苦苦辅佐了您十二年,为何要这么伤人心?”
陆令姜却干净利索,脸色是冷色调的白,没半分转圜的余地。
这是他心中早已决定好的。
伤人心吗?
“笔墨。”
他笔走蛇龙地一纸退婚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盖上了太子金印,按了手印,丢给晏家。
这已经不是两家协约退婚了,而是单方面取消婚约。
监国太子的金印,实重千斤。
皇家要娶便娶,要不娶便不娶。
此时东宫的许多仆人已聚集在外,陆令姜当着所有人的面动咒道:“我陆令姜今生只钟情于白怀珠一人,以她为妻,永志不变。除了她之外不沾任何女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此时天色阴沉,隐隐有雷声,似乎天神还真听见了。
他义无反顾,似不要面子了,也不计较说这番话怀珠是否会答应,朝廷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只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就是爱慕白怀珠。
许信翎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骨受挫得厉害,走路时仍微微跛脚。
怀珠道:“你若不方便我自己前去便好,瞧着你走路有些费劲儿。”
许信翎沉沉摇头:“曦芽为了我连命都丢了,我岂能那般忘恩负义,连几张纸钱都不给她烧,那我还算是人么。”
怀珠知他一向知恩图报重情意,也不再劝。两人各自带了少量家丁,以砖石给曦芽改好了墓穴,移棺椁入土,默念佛经,希望亡者可以入土为安。
许信翎感触颇深,泪水沾湿青衫。怀珠念起从前与曦芽朝夕相伴的时光,以久久陷在悲伤中难以自拔。
人之凋零,亦如花之凋谢。
回来的路上,许信翎道:“那日你搬家,我原本打算帮帮你的,谁料撞见了太子殿下,我便走了,你别介意。”
他和太子一直有些过节,且当时怀珠又和太子有那样亲密的举动,他受不了。
怀珠道:“该说对不住的是我。”
漫步在乡间小路上,听鸟语啁啾,迎春花随风飘摇,枝头发新芽,焕发初春的盎然生机,吹拂在面上的风是暖的。
“许……”
她说他是她身后的纠缠一条狗,确实,他就是。
别说给她做狗,便是让他为她死,他都甘之如饴。
怀珠在一旁看着。
陆令姜刻意说这些是给自己听,看来他没打算罚自己,也没打算偏袒晏苏荷。
事情怎么和前世不一样了呢?
……但没必要发誓,她不会在乎,不会感动,也不会改变任何主意。
这一场闹剧,该散场了。
前世她听到这番话或许会很感动,但今生再不会了。
一夜之间,怀珠的身价提高了几百倍不止,几乎成为全城第一贵女,人人尊重敬慕,说是公主也不为过,能将太子逼得当众下跪的只有她。
陆令姜赶来太清楼时,正好看到怀珠的背影,刹那间,犹如一朵白荷花在他满是暗淡褪色的世界中盛放。
他冻结的心跳活起来了,只有她带来的春风,才能吹化冻土。
陆令姜情不自禁地微笑,随即又见她目覆白绫,显然是眼疾重新恶化了。红一枝囍被毁了,她迟早变成瞎子。
他心头微微酸楚,暂时收摄心神,长吸口气,朝她奔了过去。
听闻朝廷上为怀珠说话的大臣越来越多,许信翎由衷地高兴。怀珠很快就能正式洗刷冤屈,现在已经无罪释放了。
许信翎和曦芽走在陋巷,忽然发现有黑影闪过,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冲了出来。
那黑影剑锋凌厉,用的长剑带有东宫的标志,显然是太子的人。
许信翎只是文官,并无武功在身,立时手臂中了一刀。那黑影显然要置他于死地,嘿嘿冷笑:“许信翎,你竟觊觎太子殿下的侍妾,太子今日便要你的命。”
说着大砍刀便往他胸口扎来。曦芽大惊,混乱之中替许信翎挡了一刀,刺穿了肺部。此时外面有马蹄声,黑影怕被人发现,跃上房梁暂时逃离。
许信翎倒在血泊中昏迷失智,曦芽亦奄奄一息。幸好两人正在去梧园的路上,此处离梧园并不甚远。曦芽便拖着伤口,一步一步地往梧园挪去求救。
月冷星寒,街上并无人。因怀珠的无罪释放,看守在梧园的官兵都撤去了。
怀珠听到外面有微弱的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浑身是血的曦芽,震惊不已。
曦芽血泪横流,跪下来拽住怀珠的裙摆,断断续续道:“小姐……救……救许大人……太子殿下要杀……他……”
话没说完,已然气绝。
怀珠痴痴抱着曦芽的尸体,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下气恼无比,险些痛哭出声。曦芽左肩靠近心脏的位置中了一记飞镖,红色尾巴,俨然是东宫的标志。
今日梧园的卫兵撤了,封锁令解除,她本来对陆令姜心怀感激,谁料到他竟忽然对许信翎和曦芽下毒手。
怀珠禁不住仰天哀吟一声,泪水涔涔落下,竭力去搭曦芽的脉搏,曦芽的身子渐渐凉下去,俨然是不能活了。
陆令姜,他真是比毒蛇还毒。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总是一些无辜的人?他为什么一定要害无辜的人?
她强忍悲痛,将曦芽的尸体暂时拖进梧园之内,然后一瘸一拐地按照曦芽的指点去救许信翎。
等等她,不要死,不要死。
……
好一场胜利。
夜色寒凉,陆令姜从皇宫回来时,像打了一场仗那般筋疲力尽,唇角却又情不自禁地含着微笑。
他笑,“没有。不信你亲自去问你爹。”
怀珠道:“我爹向着你。”
想关上窗户眼不见心为静,又隐隐忧虑,不禁问,“我住在白家了。你晚上还来吗?”
他温煦道:“你这么说,是想我来还是不来?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
怀珠愈加不悦,唰地一下关上了窗户,盼着他千万别来。
第91章
急病
白老爷将太子殿下的心意细细与怀珠说了,怀珠默默听后没什么反应。太子殿下娶她做太子妃,也没见她高兴。
白老爷怕她脾气倔拒婚,犯下大不敬之罪,方要苦口婆心地劝慰一番,怀珠却打断道:“此事爹爹不必和我商量了,您和太子殿下决定便好。”
白老爷有些意外。
白老爷略带惭愧:“怀儿,爹爹倒没想到你如此识大体,主动愿为你祖母服丧。”
毕竟怀珠不是白家的种,之前因为太子殿下的事,白家对她又不太厚道。
怀珠低沉嗯了声。
白老爷舒了口气,又絮絮叨叨:“爹爹知道当初你不愿意侍奉太子殿下,惦记着那姓许的后生。但这也是为你好,没有爹爹送你去太子那里,你焉有今天?”
怀珠声音沉静:“是得感谢爹爹。”
白老爷心脏一突,明明是感谢的话,却听不出半分感谢之意。
“那你刚才究竟和太子殿下胡闹什么?爹爹可都听见了。不准任性,待回去好好和太子殿下道歉认错,争取来年怀上子嗣,白家满门的荣耀就靠你了。”
怀珠似轻哂了下,没听进去。
白老爷微有不快,如今怀珠越来越不听话了。欲责备几句,又想起她做了太子的嫔妇,要报复白家只是吹吹枕边风的事,隐忍不发。
怀珠亦晓得白家不过看她有利可图,才巴巴过来攀什么亲戚。其实她已和陆令姜一刀两断,白家青云直上的美梦很快泡汤了。
山间腾起一阵银色的雨雾,枝条柔弱的树被打得东倒西歪,临邑最大的不好就是潮湿,春夏秋总在落雨,没完没了。
承恩寺山脚下的四季花卉影壁后,韩若真跪得双膝红肿,哭得嗓子都哑了,求饶道:“……饶命,臣女知罪,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赵溟监刑,无奈道:“韩姑娘,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属下亦无能为力,您还是好好跪着吧。”
就因为晏苏荷等人的搅合,白小观音要与殿下割绝。殿下固然不能惩罚未来太子妃,却可以罚帮凶的韩若真和白眀瑟,每人在雨中跪足两个时辰才允起身。
韩若真怨道:“殿下和白怀珠闹变扭,就可以拿我们撒气吗?凭什么。”
赵溟一瞪眼:“韩姑娘!注意您态度。”
韩若真住口,又哽咽说:“我真的知错了。只要您告诉殿下饶恕我,我有办法帮殿下哄回白姑娘,我保证。”
赵溟迟疑,不置可否。
韩若真慌了,她一个世家名门的大小姐哪里被罚跪过。越过影壁斜斜瞥见白小观音和白老爷的身影,忽然喊道:“白姑娘,白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救命!”
不远处的画娆刚要扶怀珠上马车去,韩若真跌跌撞撞奔过来,“之前多有得罪姑娘,如今深自后悔,求姑娘开开恩免我责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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