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97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许信翎瞧怀珠目覆白绫,刚才走路磕磕绊绊:“你眼睛似比前几日厉害些?”

  怀珠道:“没事,老毛病了。”

  许信翎道:“若不舒服,一定及时叫伯父为你请郎中吃药。”

  怀珠笑了笑,嗯了声。

  许信翎黯然,她和他的话仿佛很少。她不是一个黏人的人,也可能是自己魅力平庸,不足以让她露出活泼的一面。

  她从前一直喜欢的,是那人……

  耳边幽幽萦绕着戏音,许信翎一时恍惚。

  怀珠亦不自在,此时戴在怀安脖子上的长命锁被他玩掉了,两人不约而同弯腰去捡,手指差点触在一起。

  许信翎微微异样,率先将长命锁捡起,“好了,我来捡。小心些挂好了。”

  却见怀珠一直保持在桌下弯腰的动作,似冻住了一般,久久没回神。

  纱帘迎风飘荡去,回字形的戏楼客座对面,陆令姜斜斜倚在廊柱畔,双手交叉抱臂,静静站着,一双漆冷的眼珠。

  怀珠心头猛然咯噔一声,周围仿佛瞬间褪色,下意识和许信翎拉开了距离。

  怀安见了陆令姜,两只小眼圆瞪。

  画娆也显得极为难堪。

  陆令姜仰头阖了阖目,轻轻叹了声,神色依旧温柔:“白姑娘嘴上说为祖母服丧,实际却在酒楼寻欢作乐……如此,算不算两面三刀。”

  见她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的窄袖对襟长衫,三裥裙,宝蓝色的暗缠枝纹,头戴白纱帷帽,看上去低调又文雅。

  是因为和情郎约会,精心打扮的吗?

  怀珠暗暗捏了捏袖子,不知为何她每次做亏心事都被他撞个正着。

  她垂下螓首,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见:“我没有。只是上街买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差点主动解释许信翎。

  陆令姜长长哦了声,从木阶一步步踱下:“你的东西买完了吗?”

  怀珠道:“买完了。”

  “那随我回府吧。”

  他淡淡玩味着扫了圈周围的几个人,语气也如外面的冻雪般静谧,“今日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怀珠指甲暗暗掐进手心,紧张的空气中似有无形的丝线,将她牢牢缠困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竟以为自己有了同伴,想寻求同伴的帮助。

  却听陆令姜尾音轻佻地上挑,“白姑娘在指望谁?”

  他酂白的手心内,不知何时握住了她腰间一截月白色的绸带。周围隐隐铁器响动,她的身后也不知何时围满了化作布衣的暗卫,随时能将她押下。

  怀珠蹙眉。

  很多时候,陆令姜的称谓有特殊含义。怀儿,阿珠,小观音……

  现在当着许信翎,他只叫她白姑娘,至疏至亲,好像完全不认识,又好像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最龌龊最肮脏的关系。

  怀珠轻抖浓黑的睫:“没。没指望。”

  之前他来找她,她不卑不亢地回绝,是他迁就她。如今被他抓住把柄,情势逆转,变成了她迁就他。

  陆令姜复又捻了捻她那一条绸带,好像锁在她腰间的锁链,转身就要带她走。

  许信翎终于忍不住,叫道,“留步。”

  许信翎一向和太子不睦,之前在朝中已多次交锋过。

  当下嗓音略略急躁:“太子殿下,请您先放开白姑娘。她是无辜的,今日本出门带弟弟赏梅,我们真的是偶遇。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于她,将来便是到了朝廷,也要遭受非议……”

  陆令姜静静听他分辩,神色比雪色还冷,抬起下颌,露出那阴森森的三眼白,无情打断道:“许大人。您将手伸到我东宫来,才是活腻歪了吧。”

  许信翎一噎,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忌惮着自家还有年迈父母,未敢硬冲。

  陆令姜懒得此时跟许信翎算细账。

  他偶然得知了怀珠要来这里的消息,本想学学唱戏,亲自登台赔一场给她的。

  为了逗她开心,他可谓挖空了心思,满含期望。

  不想却撞见她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刚才,她对着许信翎言笑晏晏,眉梢儿俱是春意。两人更同时弯下腰去,跟拜堂一样。

  那笑容曾几何时只属于他,他赏了很多年。连同白小观音这个人,都是他的私人藏品。

  现在她头一次轻轻松松对许信翎笑,比对他还要自然,亲切。

  他那最后一点点希望,在寒风中冻结粉碎,化为妒意与怒火。

  各种复杂感情掺在一起,说不清。

  烦躁胸闷,烧得难受。

  ……

  当下情势已无法挽回,眼看阿姐要被抓走,白怀安情急之下抄起桌上削甜橙的匕首,直直便向陆令姜刺去。

  “不准你伤害我姐姐!”

  半大不大的少年劲道甚足,若真戳中了,能把人戳出个血窟窿。

  众人皆一惊。

  众位大臣们逐渐知道,现在要想找到太子殿下,得去白家。

  放着偌大的一个东宫不住,太子殿下想给人上门当赘婿不成?

  跪都跪了,太子殿下不追到白小观音誓不罢休。

第93章

  回暖

  几日来,太子殿下白日里处理朝政,一得闲暇必定往白家来。每次来都给怀珠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五色风铃,樱桃煎,平安结,南越国进贡的牛轧糖……件件藏着小意温柔,玲珑心思。

  太子殿下住进白家,一半人羡慕太子得如斯绝代佳人的,一半人羡慕白小观音得以高攀东宫的。当然最春风得意的还属白老爷,昔日龌龊,今朝托太子女婿的福,得以扬眉吐气。

  春末夏初之际,天气渐渐转暖,和煦的阳光高照,蜻蜓蛱蝶翩翩飞舞。

  怀珠的养母秋娘从前是勾栏的舞姬,最擅剑器舞。怀珠曾为陆令姜自创过一套剑法“一剑钟情”——即舞到最后恰好能甜甜蜜蜜地跌在他怀中撒娇,亲吻到他,死缠烂打不厌其烦,小女儿家的把戏。此刻他带她挽的,正是那招“一剑钟情”剑法。

  怀珠微有所感,剑柄自主转动两下,却不是跟随陆令姜的动作来的。剑尖交织,仿佛蕴含别样的情绪。两人曾经那些美好记忆,鲜活地浮在眼前。

  一剑舞罢,陆令姜贴身啄了啄她的额头,含笑捻着她微翘的朱唇,一双温情脉脉的仙鹤目中清晰地倒影着她的身影。

  “……你编的剑法很好啊,但其实不如两把剑,一支一见钟情剑,一把相逢恨晚剑。我们一见钟情,也是相逢恨晚。你送我一见钟情,我送你相逢恨晚。怀儿,咱们的感情从来不是没有回声的。”

  回忆他初次看到那张《鱼篮观音图》,的的确确觉得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见她没甚反应,他又放下剑,郑重其事地竖起右手三指,祈饶服软说:“好啦,我发誓,我以后不再见晏苏荷。若再惹你生气,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你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唇角带笑,长目潋潋,亮得像星星。

  她那日抛下恩断义绝四字就走了,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真真令他五味杂陈,今日他正式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正式挽回她。

  后园夜景极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他的道歉够诚心,气氛也甚暧暧。观怀珠,她眼神迷离着,倒不像刚才那般坚决拒绝。

  陆令姜感觉有戏,缓缓站起身来,垂下头,像小心翼翼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记缱绻的吻将落在她牙绯色水润的唇间——他们的重归于好之吻。

  怀珠却侧头避开了。

  她生疏道:“我还有重孝在身,不能侍奉殿下,还请殿下找别人解决。”

  腰间的白麻腰带,分外灼人眼。

  陆令姜的希望骤然消散,小心经营的氛围被她一句话打碎,心头又酸又颤。

  解决?难道在她眼里,他脑子里只会想这些?

  联想起她教她弟弟的“烂人”,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顿了顿,没说什么,雨纷纷扬扬逐渐变成了雪糁儿,空气异常寒冷,凉得人心也寒。

  自从落水以来,她那双生病的漂亮眼睛总是氤氲着一团雪雾,令人难以捉摸。

  凉亭四面透风,久待容易着凉。

  陆令姜独自干巴巴会儿,有点落寞,笑也不太能笑得出来,自顾自找话道:“那。今日也为你祖母尽过孝了吧?白家人那样欺负你,咱们一会儿直接回东宫去。”

  怀珠秀眉微蹙:“我不。”

  陆令姜气窒,三番两次被拒,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你不?你再说一遍。真要和我恩断义绝吗,你为何这般狠心。”

  怀珠慢声问:“你逼我?”

  她不冷不热的从容和疏离,让陆令姜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拍拍她的脸蛋,笑,神色却罩着一层鸭蛋壳青色,比月光还淡的忧伤:“没有……哪敢呢。若我现在真想要你的话,也可以的。你不说我老想着那事么,确实。这么多日没碰你,很是思念。小观音。”

  最后三字咬字有些重,掌心的温度在她颊畔游走,充满暗示意味,气息胶着。

  怀珠眼神几分冷,欲骂他无.耻,也实打实感受到了危险,他虽仪态举止翩然斯文,却并不表里如一。

  他有权,有人,而她处于多大的劣势——柔弱的身子骨,见风使舵的娘家,甚至女子这层身份就是天然的束缚。

  也是她太傻太天真,竟直直白白和他说出了断绝之语,以为能博得什么。

  “……不住在东宫。”

  她思忖片刻,退步道,“我的意思是,不住在东宫,你先让我住在春和景明院,行吗?”

  陆令姜问:“为什么?”

  怀珠不想回答,随口敷衍道:“因为你还没娶太子妃,先册封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他不喜不悲唔了声:“我说了,你不喜欢晏家,我就不会聘晏家。”

  怀珠道:“那换一个主母呢?就会有什么变化?外人现在看我虽是美女,但我很快会人老珠黄的,你只是现在上头,不会一辈子喜欢我,到时候你和你真正的太子妃相伴,只会觉得外人碍眼。”

  话平平静静,并无怨妇的哀伤之意,陈述一个事实。自从说了那句恩断义绝后,她对他好像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