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非子
眼看着他扣动扳机,傅少轩狂跳不止的心突然变得平缓,他拨弄着纷乱的头发,心中觉得可惜:死都死了,还不让他打扮的光鲜亮丽。倘若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登上报纸,到时他狼狈的模样就要被全申城人看到了。
傅少轩背过身看了元滢滢一眼,见她低垂着脑袋,掌心盖在篮子上,应该是怕极了,连话都没有说出一句。傅少轩试图和男人打商量:“你别滥杀无辜好吧,这女人可是无辜的,你杀了我就好,把她放走。”男人却不同意,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猜测道:“这女人肯定是你的姘头,我放过了她,改日她记住我的相貌,去巡捕房报案怎么办。”
说罢,耳旁响起尖锐的响声,傅少轩捂住左边胸口,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傅少轩睁开眼睛,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低头一看,男人正躺在地面,一双眼睛瞪的发圆,像是死不瞑目。
原来刚才开木仓的不是男人。
傅少轩正奇怪响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他转身一看,就见到元滢滢双手绷直,手中握着的木仓还在冒着白烟。元滢滢的掌心在颤抖,因为她虽然跟着杨湛生学过几次射击,用的都是木头靶子,这是第一次瞄准活人。但想到旁边还有傅少轩在,元滢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不能在射击以后露怯,平白让傅少轩笑话。
元滢滢喉咙微滚,指使着傅少轩:“你去看看,他断了气没有?”
尽管元滢滢强做镇定,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傅少轩朝着男人走过去,确定他死透了,才对着元滢滢点头。元滢滢浑身卸掉了力气,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傅少轩连忙上前扶住她,他看着元滢滢的眼神格外专注,让她很不自在。
在傅少轩眼中,元滢滢仍旧是一身简单到穷酸的学生装扮,可她却比傅少轩收藏的最为名贵的宝石还要闪闪发光。
傅少轩心中有遗憾,没有看到元滢滢射击的模样,不过他想着,那姿态肯定是极其美丽的。
等到外面恢复平静,傅少轩才搀扶着元滢滢往外走。元滢滢此刻注意到,傅少轩的腿一瘸一拐,她本不想让他搀扶,只是开过木仓以后,元滢滢的双腿绵软,没有人扶着根本走不动路。
傅少轩暂时留在了元家,元湘梦用莫名的神色打量着他,她以为傅少轩是元清梦的追随者,只是自从傅少轩来了之后,元清梦没有面对追求者的高高在上,而是眼神躲闪,看着很惧怕傅少轩。反而是元滢滢,并没有把傅少轩当一回事。傅少轩待在元家时,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滢滢在哪里”。
他不再叫元小姐,因为家里有三个元小姐,贸然喊出来总不确定是叫谁的,但滢滢只有一个。
傅少轩高高在上的模样,元滢滢讨厌。如今他缠的紧,元滢滢也讨厌。
元滢滢把木仓还给了傅少轩,木仓是她看到从傅少轩身上掉下来的,才捡了起来。如果不是男人不肯放过她,元滢滢也下不了决心扣动扳机。傅少轩摸着勃朗宁,别在腰间小心收好。
对于傅少轩,即使明知道他是商事会长的儿子,元妈妈也生不出喜欢。她记得是因为傅少轩和元清梦纠缠不清,蔡炳春才断然分手。蔡家已经举家离开,元清梦因此伤感了几日,现在神情还懒懒的。但傅少轩在元家,不多理会元清梦,反而缠上了元滢滢。看着傅少轩周旋在自己的两个女儿之间,元妈妈没有立刻把他轰走,已经维持了足够的体面。
直到这一日,元妈妈对着傅少轩下了逐客令,说他们要离开申城,去外省找元爸爸。傅少轩询问着他有没有能够帮忙的地方,例如买车票。元妈妈淡淡回应,这些琐事杨督军都安排好了,他们全家只需要收拾好行李,立刻就能离开。傅少轩听懂了元妈妈的意思,起身告辞,他喊了元滢滢几句,元滢滢待在房间里没有理会他。傅少轩从口袋里摸出一沓子钞票,当作这几日住在元家的酬劳。元妈妈并不接下,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对清梦多有照顾,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想到当初把元清梦引进富贵场中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因为装饰花瓶的游戏,傅少轩就一阵心虚。这样的游戏他常玩,他捧出来的有申城知名的交际花、电影明星,如今还多了元清梦这一个歌星。只是,傅少轩觉得这种游戏不再有趣,纵然再繁花似锦,最终也要归于平淡,熠熠生辉的宝石再美丽,在紧急关头也只能当作摆设,不能救傅少轩一命。
傅少轩不知道该如何同元妈妈解释,依照他高傲的性格做不出道歉的事,何况傅少轩觉得他没有什么错。他虽然爱玩,但从没有过威逼利诱,都是对方被纸醉金迷晃晕了眼睛,主动找上他。傅少轩热衷于打扮她们,却没有利用她们的虚荣索取爱情或者身体。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生意,因此即使傅少轩觉得他在元家处境尴尬,也没有低头道歉的念头。
车票、船票是由李副将交到元妈妈手中的。现如今火车站,码头都查的紧,杨湛生安排李副将亲自送人,如此就能省去许多查验的麻烦。
元清梦坚持要穿华丽的洋装,被元奶奶劝了很久仍旧没改变想法。元妈妈见状,打了元清梦一巴掌。元清梦愣在原地,身为家中的大女儿,元妈妈对她向来是疼爱的,没有动过手。元清梦眼中浮现泪花,怔怔地看着元妈妈。
元妈妈为一时失手而后悔,但看着元清梦浓妆艳抹,沉醉在往日的光芒万丈中,又觉得刚才做的对。她扬声斥责道:“你不是去出席什么慈善活动,给人做大使,这是逃难,要投奔你爸爸去!你打扮的光鲜亮丽,是要叫别人盯上,觉得我们元家财大气粗,有油水可捞吗。清梦,醒醒吧,蔡家离开了,傅小少爷对你也彻底断绝了心思。你认识的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到了危难关头,哪个不是自己跑掉,问都没问过你一句,偏偏你还把他们当作人脉资源。倘若没有你妹妹,杨督军怎么会帮忙,我们连车票都买不到,只能留在这弄堂里,等待炮火砸到身上。清梦,别想着过去了!”
听到元妈妈的叹息声,元清梦松开了牢牢攥紧的洋装。见状,元奶奶和元湘梦连忙给她套上灰蓝色的长袖长裤,再用灰色围巾遮挡住脸。装扮之后,任凭是谁都辨认不出,眼前的女人是赫赫有名的歌星元清梦。
元妈妈连拉带拽地把元清梦带上汽车,柜子里元清梦漂亮的旗袍、洋装,都被元妈妈吩咐不许带上。她担心元清梦看到那些东西触景生情,在路上又开始发了疯症,连累一家人。
元滢滢在火车站为元家人送别,元妈妈避开李副将,劝着元滢滢一起走。元滢滢摇头,只说自己要留下来。留在申城成为了元滢滢的执念,轻易不能动摇。
元妈妈无奈,只能嘱咐她注意安全,等到太平了一家人肯定会团。
元湘梦欲言又止,最终把猜测的话说了出来。她问道:“是不是杨督军要求你留下,才肯送我们走?”
元湘梦想着,假如真是这样,她……她是没有骨气的,当然想要去投奔元爸爸。只是,她不能当作完全不知情,享用元滢滢用安危换来的车票,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元湘梦不喜欢元滢滢,但她读过书,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即使元滢滢是元湘梦讨厌的二姐,但她是为了元家人做出的牺牲,元湘梦就必须记得,等到有机会报答回来。
元滢滢摇头:“不是,我是自愿的。”
元湘梦看她神色不像是说谎,腹诽元滢滢是个怪人,她总是看不懂她。
元湘梦承诺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帮了我的,我会记得。”
元滢滢笑了,脖颈戴着的米色围巾衬得她格外温柔:“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元湘梦气恼,哪有人张口闭口就要马上报答的,但看在快要分别的份上,她没有和元滢滢争吵:“等到再见面,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就告诉你。”
第254章
申城的天逐渐变得寒冷,今天尤甚。元滢滢缩在沙发里,用大红羊绒毛毯把整个身子裹住,只露出白嫩的一张脸。
督军府安装的有壁炉,如今也打开了,橘黄带着淡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元滢滢的脸颊上。她从厨房弄来地瓜芋头土豆,扔进火光中就放任不管,只等着烤熟了再拿出来。
杨湛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元滢滢慵懒的姿态。毛毯把她整个人都完全遮盖,杨湛生通过毛毯拱起的弧度隐约猜测出元滢滢此刻的躺姿——她应该是侧身躺着,双腿并拢,身子像一只龙虾般微微蜷缩着。杨湛生走近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被火光一熏,顿时烟消云散。他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
杨湛生刚坐下,就被元滢滢柔声指使着:“喏,你去看看烤熟了没有。”
杨湛生就坐在了壁炉前面的凳子上,拿起漆黑的铁钳拨弄着火中的芋头。凳子很矮,杨湛生两只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微微敞开坐着。火光的热气蒸腾在杨湛生脸上,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在没做督军前,杨湛生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冬天冷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偷过别人家的地瓜点了火烤着吃。地瓜是不顶饱的,杨湛生往往不剥皮,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里,三两口就吃光了。杨湛生没觉出地瓜的味道,只觉得嘴里甜滋滋,但肚子仍旧是瘪的。
杨湛生已经许久没吃过烤地瓜,他愣了愣神,听到元滢滢的催促声音,才忙把烤的外皮焦黑的地瓜芋头土豆翻出来。
元滢滢只伸出一只手指戳着,刚烤熟的地瓜外皮带着灼热的烫感,她轻呼一声,捂着手指吹气。杨湛生是不怕烫的,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皮糙肉厚的缘故,没几下就扒掉了皮,露出红灿灿的地瓜肉,递到元滢滢嘴边。
地瓜还散发着热气,元滢滢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点点头:“还挺甜的。”
喂元滢滢吃了几口,她就没兴趣了。杨湛生毫不介意地把剩下的地瓜全部吃光,只剩下一张薄薄的地瓜皮。元滢滢看着,秀气的眉毛拢起,说着“粗俗”。杨湛生没解释,他有意在元滢滢面前收敛,倘若没有元滢滢盯着,他连皮带肉都能吃干净,到了那时,元滢滢恐怕要说他是未经开化的野人了。
杨湛生想起地瓜的功效,突然俯身贴在元滢滢耳边,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不该吃的,淑女们都不应该吃地瓜。”
元滢滢好奇问他为什么。
杨湛生眉峰绷紧,嘴里说出三个字:“会泄气。”
元滢滢拧眉想着这句话的意思,待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绯红,伸出脚轻踢着杨湛生的胸口,说着他真是粗俗不堪。杨湛生见她果真动了怒火,这才连声保证,再不会拿这种事情取笑。元滢滢抿着唇不理会他,杨湛生在旁边温声道歉。元滢滢觉得他奇怪,杨湛生似乎很热衷于惹她生气,再想尽办法让她消气。元滢滢不理解,既然知道哄她很难,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惹怒她嘛。
窗上覆着淡淡的白,杨湛生起身走了过去,他凝神看了很久,扭头说道:“下雪了。”
元滢滢连鞋子都忘记穿,噔噔噔地跑了过去,只见晶莹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元滢滢转身,翻找出一本书,她指着上面的内容让杨湛生看:“你瞧,这首就是写雪景的,快要把人融化的壁炉,洁白无瑕的雪花……是不是和现在的景色一样?”
杨湛生看着她只穿了米色短袜的脚,俯身把元滢滢拦腰抱起。他把元滢滢放在膝上,像哄小孩子一样给她穿鞋。
杨湛生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抱她,碰她,经过元滢滢提醒许多次都不改,元滢滢只能任凭他去了。她手中捧着书,柔声念着有关雪景的诗歌,而杨湛生弯着身子给她穿鞋。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其郑重:“真的要打仗了。”
元滢滢皱着眉,问他会赢吗。话刚问出口,元滢滢就回忆起梦境中申城也经历过动乱,他们肯定是赢了的。只是怎么赢的,有关这段记忆却是模糊不清,任凭元滢滢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
杨湛生挑眉:“当然,肯定会赢。”
元滢滢微舒一口气,即使梦境中有预示,但得了杨湛生的准话,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杨湛生褪掉靴子,和元滢滢一起挤在沙发上。沙发足够宽阔,坐元滢滢一个人绰绰有余,只是加上杨湛生就显得拥挤。杨湛生展开毛毯,披在两人身上,他问元滢滢,怕死吗。
元滢滢用胳膊肘推着他,没推动:“当然怕。”
她胆子不大,怕流血,怕死亡。
爱好文学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元滢滢也不例外。她偶尔发呆的时候,会幻想着人死亡以后将要面临什么,是像圣经所说的,好人上天堂,坏人去地狱,还是民间传说的喝孟婆汤,开始下一世的轮回。元滢滢想不透,只要想到死亡,她的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心中产生本能的畏惧,因为她担心自己死后,哪里都不会去,她会彻底被遗忘,和秋天的落叶一样,化作尘土,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元滢滢畏惧思考关于死亡的话题,因此她选择了逃避。但元滢滢清楚,在如今的世道稍有不慎,她就会一命呜呼。即使元滢滢再不想死,但如果炮弹落下,她连哀求的机会都没有,可能是短暂的一秒钟、两秒钟,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她就会失去意识,成为一具尸体。
但元滢滢扬起脖颈,盯着杨湛生瞧,她心想杨湛生和自己肯定不同,他爬到督军这个位置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怎么会害怕死亡。
元滢滢便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怕,因为你胆子大,不比我……”
元滢滢说这话时,酸里酸气,她似乎是想明白了,杨湛生故意拿死亡的事揶揄她,又要惹她生气。但杨湛生却摇头,语气低沉:“我怕的。”
元滢滢抚着他的下巴,问道:“你真的害怕?”
杨湛生回答的认真:“当然,死多疼啊,我又不是钢筋铁骨,怎么不怕死。之前就怕,可我只能去争去冲到最前面,战死总比饿死,穷死要好多了。当了督军以后,也怕,只是我不能做懦夫,让别人替我挡子弹,自己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他们后面,即使活下来也没面子。现在看着你,我更怕了,因为你这么美貌,我如果死了,你有良心替我守两年,但架不住其他男人的热情追求,最后总要嫁人的,因此我更怕死了。只有我活着,才没有人能够把你抢走。”
他说话的时候,元滢滢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她清楚地看到,杨湛生口口声声说着怕死,目光却很是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元滢滢听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杨湛生怕死,但他不会因为害怕就做逃兵,该去的战场他仍然要去。
元滢滢抬起身子,亲了杨湛生的下巴一口。她抽身离开的时候,杨湛生却按住她的肩膀,深深吻了下来。元滢滢感受着热烈急切的吻,有灼热的手游走在她的后背,即使有旗袍阻隔,但杨湛生的掌心炙热,仿佛只要他想,下一刻就能撕破衣服,毫无阻隔地贴在雪白绵软的肌肤上面。
“滢滢,滢滢……”
杨湛生不停地唤着元滢滢的名字,每一句都是不同的语气,叫的元滢滢耳根酥麻。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想要推开杨湛生。但杨湛生却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节奏通过掌心传递着,杨湛生松开元滢滢,唇边沾染了银色丝线,他怜爱似地吻着元滢滢的耳垂,问她听到了吗。
“是因为你,才跳动的这么厉害。”
头脑昏昏涨涨的,元滢滢来不及思考杨湛生说的话,只是拼命地喘气。分明卖力气的是杨湛生,但出汗的却是元滢滢。
杨湛生吻她的脖颈,她被迫扬起,身子后仰,露出精致流畅的线条。柔软的发丝微乱,被汗水打湿,黏在雪白的脖颈。杨湛生吻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在绵软的肌肤落下深切的红痕。
杨湛生仰面倒在沙发上,他双手一提,元滢滢就顺势坐在他的大腿处。杨湛生拉着元滢滢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从耸起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微张开的唇。纤细的手指滑到杨湛生的唇边时,他张开嘴巴,轻咬着嫩白的指尖。牙齿缓缓向下,杨湛生在手指的中部指节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他举起元滢滢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看,突然说道:“你看,这像什么?”
元滢滢盯着牙齿咬出的痕迹,围在手指周围的一个圆圈,脱口而出道:“像……戒指。”
杨湛生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戒指,在元滢滢话音落下的瞬间,把闪烁着亮光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戒指中间镶嵌着圆润的红宝石,周围镀上一层碎钻,款式看着很是时髦。杨湛生是不喜欢西洋人的礼节,结婚送钻戒在他看来无用,杨湛生心想,钻戒哪有金戒指好看。如果要杨湛生来选择,他更想要送元滢滢满满一屋子金条,肯定比钻戒更闪。只是杨湛生是求婚的人,他的偏好没有意义。
但杨湛生选择了折中的办法,西洋人送钻戒的礼节他会做,只是金条他也要送。
虽然杨湛生对钻戒有些嫌弃,但看着元滢滢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心想,西洋人的规矩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想到这,杨湛生按照演练好的动作,他单膝跪地,执着元滢滢的手:“我最怕的是死,因此性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除了你,谁都不可以拿走。因此我肯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不叫你做寡妇。”
元滢滢嗔他:“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杨湛生吻着她的指尖,神态虔诚:“你不止有我的命,还有我的一切。”
他没有问元滢滢是否同意了他的求婚,他笃定元滢滢不会拒绝。毕竟杨湛生自认为,没有人比他更好,即使元滢滢看中了别人,也没有人能够抢得过他。
杨湛生开始畅想着太平以后的日子,他知道元滢滢喜欢写诗,却从来没有在报纸上刊登过。杨湛生让元滢滢安心地留在督军府,好好写诗,等到申城恢复原状,他要让每一家报社都刊登元滢滢的诗作。
元滢滢不信,问他:“报社不同意怎么办?”
杨湛生满脸严肃:“那就崩了他们,崩到同意为止。”
他最是了解那些报社的人,看着嘴硬实际怕死的很,一吓就会立马同意。
元滢滢捶着他的肩:“你真是野蛮,是个无赖。”
杨湛生任凭她打,嘴角勾起:“我是无赖,只要你情愿做无赖的夫人。”
第255章
杨湛生要离开了,临走前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元滢滢。外面实在乱的很,即使督军府有守卫,杨湛生担心有一天这些守卫也靠不住,会有恶人强行闯进来。因此,杨湛生带着元滢滢来到他的房间。
他推开床,手掌在木制地板上摩挲着,动作格外仔细。在触碰到细微的凸起时,杨湛生突然停下,他手掌一拉,原来这块地砖竟然是活动的。元滢滢站在他身旁,探着脑袋往下面看去,只见底下藏着一方地窖。
杨湛生点燃蜡烛,用手举着往下走,他拉着元滢滢的手缓缓走下台阶。杨湛生接连点燃了三根蜡烛,直将地窖照耀的亮如白昼。元滢滢这才看清楚了周围,这里没有像寻常的地窖一样储藏着蔬菜、酒坛,而是各色整齐的家具,装饰布置俨然和地面上的督军府无甚差别。
杨湛生担心元滢滢,他虽然教会她用木仓,但总不能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避免一切危险。杨湛生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他在督军府的地窖里为元滢滢铸造了一个世外桃源,这里应有尽有,有晾干的蔬菜瓜果干,和向地底深处挖通的井。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杨湛生会在地窖里通上电,安装电灯电话。不过现在也好,他准备了足够多的火柴蜡烛供她照明。
身为督军,杨湛生必须要参加到战争中去。但他觉得,有自己一个人冲在前方就已经足够,元滢滢无需暴露在危险中。只有元滢滢的安全被保证,杨湛生才能毫无挂念地去打仗。
杨湛生嘱咐她:“等外面乱的不成样子,你就躲进地窖,从里面上锁,这样谁都不知道你藏在这里。直到时局安稳了,你再打开门走出来。这里储备了足够多的粮食,又有水,你最爱看的诗集我也买来了,满满一柜子,足够你看上半年之久。”
他不厌其烦地说着,唯恐说漏了。元滢滢突然打断他的话:“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湛生揉着元滢滢柔白的脸,笑着说道:“当然是打赢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