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朝来
涌动的黑影在小玉身边流动,就像想要吞噬一切的深渊。
在黑影军团的虎视眈眈中,坂口安吾硬着头皮说道:“织田作先生他......已经离开了几年了。”
坂口安吾只感觉自己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不仅刚刚还活泼开朗的小女孩现在面无表情、像是某种无感情的生物,她身后站着的太宰治和武侦宰的表情也一个比一个阴沉。
三双失去了光彩的眼睛一齐盯着坂口安吾,就像三头野兽。
比起这三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连房间中如同活物一样涌动的黑暗和若有若无的红光都显得无比正常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小玉眼睛泛着水光。
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聪明还是愚笨,人总是会死去的。
这一点,就连还是个小孩的小玉也知道。
即使织田作之助曾经告诉过她“死亡很正常,想要杀人就要有被人杀死的觉悟”,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听到自己监护人的死讯。
织田哥那么厉害,几乎无所不能,怎么会死呢?
这是小玉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小玉并非从来没有见过死亡的人,甚至以她的年龄来说,她所接受的“死亡教育”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更加丰富。
即使在她成为首领之前,小玉也见过不少死亡的人。
在混乱的横滨中因为暴乱而死去的人、在擂钵街中得了重病睡着后就再也没醒过来的人、向旧港口黑手党复仇结果把命赔上了的人......
无所不能的、强大的织田哥是因为什么而死去的呢?
“死亡”——那该多痛啊!
这是小玉的第二个想法。
在得到马符咒和狗符咒之前,磕破了点皮都要被监护人大惊小怪地用绷带包扎起来的小玉很难想象那个场面。
以织田哥死亡的时间来看,这绝对不会是自然地正常死亡。
而非自然死亡...就意味着绝对有一个躲在一切之后的“杀人凶手”。
在大部分时间,小玉都是正义使者,即使被人冒犯到极点也只会小孩子气地喊上一大群黑影士兵对冒犯者实行打屁股酷刑。
但温柔也有锋刃,正义使者也会有化身成为恶鬼的一天,更何况小玉本身就是恶魔们的女王。
“是谁?”
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无风自动,正常的肤色逐渐深化直到转变为深青色,安静的会议室中平地起了狂风。
小玉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听起来陌生地像另一个人:“谁是那个杀人凶手?”
*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报仇的织田作之助正在发呆。
这里是地狱和人间的连接点,只有极少部分人在死亡后会抵达这里,他曾经收养的五个孩子早就进入了轮回,听说是很好的人家,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经历战乱而失去父母,不得不被他收养然后跟他一起过拮据的生活,最后再因为他而被炸死了。
织田作之助其实原本也打算步入轮回的,但是有个自称叫什么“世界意识”的光团拦住了他。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光团说着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真的很难救”“我洒下的钓救世主专用饵什么时候能起作用”“不想再空军了”之类奇奇怪怪的、织田作之助听不懂的话。
织田作之助本来打算不管光团,直接进入轮回。
但光团说:[你的孩子们我给你安顿好了,你不想看看你还活着的那些友人吗?]
[实在不行,等他们死了下来你们再一起转生也好啊,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
拿人手短、也确实担心友人的织田作之助就这么留了下来,身边还留着不少跟他一样被“世界意识”同样用这种方法留下来的人。
一对很聪明的夫妇、一个看起来很文弱的青年、一个由五个性格各异但看起来关系很好的人组成的小团体、还有一个总是穿着厚衣服的长发法国人。
因为这里空间很大,“世界意识”又意外地非常好说话,所以几个生前几乎从未见面的人在这个连接点生活的还算不错,甚至偶尔还能串串门。
因为大家都在人间还有在意的人,所以在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还会讨论一些关于生的世界的话题。
“哈哈哈,你们看见了吗?中也那边出现了一个小女孩送给他了增高药,他现在已经暴涨了20cm,现在正在满世界寻找那个小女孩想要再买一点增高药!”
织田作之助慢吞吞地看着对面名为“阿呆鸟”的青年拍着桌子狂笑:“过了这么多年才长了不到5cm的中也,他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十分钟的努力呢!”
坐在阿呆鸟旁边,和曾经的织田作之助一样是个杀手,名为冷血的青年沉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发表言论。
穿着白大褂,名为“外科医生”的青年喝了口桌子上的酒:“这种药居然真的存在吗,有点想拿来研究看看。”
在场所有人中容貌最盛,曾经是大明星的公关官回道:“挺好的,中也他也算是如愿了吧。”
“喂钢琴师,冷血不爱说话也就算了,”带头嘲笑中原中也的阿呆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戳了戳坐在另一侧的青年,“你也说点什么啊,不觉得好笑吗?”
“即使再好笑,你也不能当着中也的面嘲笑他,”被迫发言的钢琴师把手上的杯子放下,“不觉得没意思吗?”
“哈?怎么不行了?”阿呆鸟吵吵嚷嚷地叫了起来,“几十年之后中也下来都是个老头子了,我把这件事专门记下来到时候再嘲笑他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是吗,”钢琴师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长发法国青年,对着阿呆鸟示意道:“我们对面可是还坐着中也哥哥的搭档,如果他之后因为你嘴欠要揍你的话,我可不会帮忙。”
“大家都是‘旗会’的成员,你还是创立者呢,怎么这么狠心!”
阿呆鸟半真半假地趴在桌子上嗷嗷嗷地“哭”了起来,哭的让他两边坐着的友人都默默地离他远了点。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吃着嘴里的辣咖喱,对坐在对面演起了群口相声的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他们有点吵闹。
和对面嘻嘻哈哈的“港口黑手党派”不同,织田作之助是属于“武装侦探社派”的。
虽然织田作之助在生前的确是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因为这里的工资最高),但他的死亡某种意义上也是被作为首领的森鸥外背叛而导致的,所以他对港口黑手党没什么归属感。
背叛了属下的首领,当然也要有被属下背叛的觉悟。
更何况织田作之助在港口黑手党唯二的友人一个是从异能特务科来的间谍,一个叛逃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他就更对港口黑手党没什么感觉了。
最近忙着写小说,看完“世界意识”放的碎片化电视就赶过来的参加聚会的织田作之助和对面的港口黑手党派之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毕竟从他之前看到的内容来看,他的友人武侦宰所在的武装侦探社被冤枉成了国际犯罪组织,现在正在全世界的追捕下艰难逃亡、情况危机。
因为友人危机的情况,织田作之助前所未有地对“世界意识”的放映投入了全部的专注,但一向靠谱的世界意识却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放映时断时续甚至还有大片的空白和黑暗。
这让织田作之助对还生活在人间的友人更担心了。
安吾也就算了,我真的不会在这里没几年就遇见太宰了吧...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扒了几口辣咖喱,开始盘算起要不要提前开始给武侦宰准备点螃蟹备着,等他下来之后开欢迎会。
——虽然他希望这个欢迎会的期限至少是五十年之后。
“还在担心吗,织田?”
和织田作之助坐在一侧,和他同属于“武装侦探社派”的夫妇中的丈夫凑了过来:“美子说,陆地上可能发生了不少不可思议的变化,说不定是惊喜哦。”
这一对夫妇的武装侦探社的核心江户川乱步的父母,同样具有非凡的智慧,因此他们说的话和提的意见经常被生活在这个连接点的所有人信服。
就连之前和世界意识增加看到陆地上在意的人频率,提高生活质量的谈判也是由他们两全权负责的。
因为他们的话,稍微放心了一点了的织田作之助:“是吗,那就太好了。”
明面上放松了一点,但织田作之助其实完全没有停止担心,就连最近惯例写小说的时间也完全静不下心来。
全世界范围、所有警察和官方机构都拒绝信任、孤立无援......这样的局面,该怎么破局呢?
织田作之助继续沉默地吃饭,像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
直到一个熟悉的大屏幕出现在了聚会中的所有人面前,织田作之助才猛地抬起头,身边是和他一样无数立刻仰头看向屏幕的人。
最近经常消失,还非常不稳定的“世界意识”放映又开始了!
【横滨,港口黑手党。
黑发青肤的小女孩坐在属于首领的位置上,拍着桌子,面前是看起来非常狼狈的森鸥外。
“你真是个大坏蛋!”
即使是搜肠刮肚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听起来也非常孩子气的小女孩看起来非常生气:“你不把人当人,你害死了织田哥!”
多年前,上任港口黑手党首领不久的森鸥外为了得到政府特许的可以合法使用异能力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刻意从欧洲引入了组织mimic,最后让织田作之助和其首领同归于尽,达到了目的。
这是小玉当时从一脸痛苦的知情人口中得到的真相。
利用影子的特性一小时内把所有保护森鸥外的人传送到一天内也赶不回来的地方,小玉面对看起来甚至还能保持风度的森鸥外非常火大。
即使小玉恨不得把森鸥外千刀万剐,但她事实上并不能这么做。
就结果和目的上来看,这位冷血的首领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私欲,而更多出自于他自己“想要保护这座美丽的城市”的理想。
换言之,即使拥有再多不堪和野心,森鸥外的确是一个对世界有益的人。
和之前那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西胁太阳不同,森鸥外是一个被世界保护的人,是个有用的人。
只要森鸥外没有突然发癫想要直接炸了横滨,小玉就不能随意地出于自己的想法而对他怎么样,最起码不能直接杀死他。
而如果从摧毁不了人的身体、就摧毁人的精神这方面来考虑的话,小玉是所有世界中最想要横滨能得到健康发展的那个人。
一向无往不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小玉非常憋屈,但这股怨气却无从对人说起。
因为她波动的情绪,由“内心深处的黑暗”而构成力量的黑影军团所代表的黑影更加扭曲,甚至在一瞬间就为整个横滨覆盖上了阴云,就像要在异世界重演一场“鬼影女王的现身”。
伴随着身上青色的皮肤颜色不断加深,就连小玉的眼睛也隐隐有变成红瞳的趋势。
即使对森鸥外有再多的意见,在看见面前状态明显不对的小玉时,武侦宰也下意识地放弃了复仇,转而扶住了小玉,担忧地看向了她:
“小玉,你怎么了?”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站在小玉另一边,同样紧紧抓住了她。
“我没事,太宰哥。”
小玉有些迷茫地被两边的太宰哥牵着手,表情是难得的无措:“我只是...太生气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被人在面前决定命运,但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森鸥外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直到漆黑的室内突然不知道从哪飘进来了一只萤火虫,散发着白色的荧光。
看见萤火虫的小玉突然眼神一亮,甚至下意识地松开了被握住的手,转而捧起了面前微弱的荧光:“真的吗,你没骗我?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那我现在就要去!”】
伴随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明显光亮的连接处突然照进了一束强光,就像阳光穿过黑夜。
刚刚还在屏幕上揪着森鸥外的衣领,哭着怒骂他是个大坏蛋的小女孩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鸟窜了进来,一把扑进了织田作之助的怀中。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但语气却非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