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欢
顾隽视线跃过颜元今,看一眼李秀色手中的那只香囊,却见是一只蓝色的,上头绣的是绿色青叶,勾线和坠子也都是浅蓝,比起昨昨兄的那个,倒更搭男子一些。
这么看起来,这两只香囊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的。
李秀色也发现了,左右看了看两人手里拿的香囊,在心中暗暗道,似乎还是那骚包手里的那个更让她喜欢一些,粉粉嫩嫩的好看。
还在想着,忽见颜元今晃香囊的动作停了,转过头看她,扫了眼她手里的香囊一眼,开口道:“我瞧中你这个了。”
啊?
李秀色一愣:“什么?”
颜元今抬抬下巴,言简意赅道:“换一个。”
李秀色还是没明白过来:“换什么?”
话音落,却见广陵王世子忽而抬手,小指轻轻一勾,便将她手中的香囊勾了过去,而后食指朝前一递,李秀色只觉得他指腹轻轻蹭过她指尖,让她不自觉有些微微一僵,还未回过神,那粉色香囊的绳结便已勾至了她指上,而蓝色的香囊也已然被他攥在手心。
这是一场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交易。
顾隽在旁看得都有些愣了,虽说这样颜色搭配更合理些,但是怎么都觉得方才昨昨兄的动作有些怪怪的,这怎么才一会儿,顾夕堂弟送李娘子的香囊就落到了昨昨兄的手里,而昨昨兄赢的香囊却终究还是给了李娘子。
李秀色终于反应了过来,皱眉道:“世子,这不大好罢?”
这厮也未免太横行霸道了些,她说同意与他换了么,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去了?
颜元今漫不经心:“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赠给你,不过是想与你交换一下罢了,李娘子便这么小气?”
“……”
不仅霸道,还满嘴歪理。
一旁的顾夕瞧了眼两人手里配成一对的香囊,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这粉色的确实更配漂亮娘子一些,你喜欢便好。”
见顾夕这么说,李秀色才稍稍放下了心,她确实更喜欢这个粉的,也懒得再同那骚包世子周旋,便也没再同他掰扯,将香囊收了起来。
文武两试一过,又是一轮伶人奏乐表演,期间山庄下人将点心一道道呈了上来,李秀色馋嘴得很,每道都要尝上几口,顾夕见她喜欢那龙须枣泥酥,便将自己的也朝她面前推了推,李秀色喜笑颜开道了谢,正吃得不亦乐乎,忽见顾夕托腮瞧着自己:“漂亮娘子。”
李秀色“嗯?”了一声。
“吃到脸上了。”顾夕指了指她的右脸,摇头道:“我只有小时候才会吃到脸上。”
李秀色尴尬起来,抬起手要去擦:“啊,是吗?”
她换乱擦了半天,看看手心,却什么都没有,正有些奇怪,却听顾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骗你的。”
李秀色顿时无语,恨不得翻个白眼,出言教训下这没大没小的小少年,却见他忽然抬起胳膊,指腹蹭到她右脸上一抹。
他这动作猝不及防,李秀色一时愣在原地。
指尖沾了糕碎,顾夕一脸得意:“好了,干净了。”又耸耸肩道::“方才才是骗你的,漂亮娘子可真好骗,说什么你都信。”
李秀色张了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忽听身侧“哗”一声响,似有谁动了坐椅霍然起身。
顾隽的声音响在耳边:“诶?昨昨兄,你干嘛去?”
回应的声音很有些不耐烦,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出去逛逛。”
陈皮连忙追了上去。
李秀色扭头,就看见广陵王世子的背影,连背影看上去都很是不爽的样子,也不知谁又招惹到他了。
正要收回目光,忽见右侧闪过一道红衣身影,李秀色愣了愣,也忙站了起来。
顾隽奇道:“诶?李娘子,你又——”
李秀色:“你们先吃,去去就来。”
*
李秀色顺着那红衣身影的方向追去,绕过几道羊肠小径,方才赶了上去。
“乔姐姐!”
乔吟回头,见是她,欣喜道:“李妹妹?”
几日未见,两人都各自欢喜得很,尤其是李秀色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她,更是喜不胜收。寒暄几句后,问道:“乔姐姐,方才席间怎的没瞧见你?”
“顾家提了退亲,我爹知道有我从中作梗的缘故,大怒一场,又给我关了禁闭,本不许我出来,我说要参加春宴才放了行,但到底耽搁了些时间,来晚了些。”
李秀色讶道:“退亲,顾家提了退亲?”
方才见顾隽那般神色无常,没想到私下里竟偷偷做了这么个大事。
“此时说来话长,还是要多谢顾隽。”乔吟道:“妹妹,我不能同你多说了,我时间不多,又与小道长约好了,同他在山庄后门见面,眼下他应该已经到了。”
“卫道长也来了?”
乔吟点头道:“今日城中常有女子失踪,阴山观恐又是僵尸作怪,便派了他下山。”
李秀色识趣得很,不再耽误乔吟时间,让她抓紧朝后门去了。
顺着小径朝前走,是一道分叉路口,路口处有一座假山,假山前有一道靠站着的熟悉人影,额间的紫色发带流苏飞扬,被三两个小娘子和两个小郎君围着,正同她们说笑。
是顾夕。
顾夕这小子都城友人倒是不少。
也不稀奇,他素来嘴甜招人喜欢,走哪不得被小娘子围着。
李秀色正要过去,却见顾夕瞧见了她,和那几个小娘子打了声招呼后,便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李姐姐!”
这顾夕对她的称呼,一会是漂亮娘子,一会儿又是姐姐,如今看他这样子并不消沉,所以无论喊哪个,对李秀色来说都是中听的。
李秀色道:“怎么过来了,不同她们多聊会儿?”
“我幼时来胤都上过这里的私塾,那几个是我那阵子结交的同窗玩伴,他们方才不在席上,将将才来,恰好让我碰见了,便与他们聊上了几句。”顾夕懒洋洋道:“我见着你,便赶忙朝你这边来了。”
他说着,又“咦”一声道:“方才见你时便想说了,我送你的那发带,做手绳用的,你为何没戴着?”
李秀色道:“放在家中了,好好保管着呢,弟弟送我的东西,我总不能——”
顾夕忽然打断她的话:“漂亮娘子,谁是你弟弟?”
啊?
李秀色以为是这小公子觉得冒犯,忙解释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虽然你并非是我的亲弟弟,但、但在我眼里,虽非亲弟,胜似亲弟。当然了,我也不是想和顾太师府攀什么交情,你若是介意……”
小少年立马唉声叹气的:“我自是不介意的。只是我个子已高了不少,怎么还是个弟弟。”
李秀色愣了:“啊?不是弟弟是什么?”
顾夕思忖道:“那看来还是我长得不够高,再高一些便好了,”他一脸老成:“这样罢,漂亮娘子,你再等我几年好了,总归广陵王世子现在应当也不急,就等到我能同他比试的时候罢?”
“等等,这和广陵王世子又有什么干系……”李秀色有些晕了,话说到一半,余光忽瞥见另一条道上一抹青紫色身影,颜元今大抵是路过,目光也朝他们两人这边瞧了过来,但只沉默地看了一眼,又别了开来。
李秀色心中心虚,生怕被这世子误会他二人在悄悄说他坏话,便闭口不言了。
回过神来时,发现顾夕也正瞧着广陵王世子离去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见李秀色望过来,便道:“漂亮娘子,你现在还喜欢他?”
这一问倒是将李秀色问了个心惊肉跳。
她忙道:“谁喜欢他!”
顾夕立马眼睛一亮:“你已经不喜欢他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歧义,又听顾夕叹气道:“上次在我家府上,我还曾你二人抱在一处。那时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不过眼下看来,你们应当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说到末了,语气还有些不合时宜且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
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那种关系?
李秀色嘴角一抽再抽,不由得好好审视起面前的小少年的脑子来,也不知道这小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她清清嗓子,正要再说些什么解释,忽听远处一声调笑:“我当这是谁,原是李家的三娘子。”
李秀色瞧这腔调就不大对,扭过头去看,果然见是两个熟悉到令人生厌的人影。
那天杀的高兰和她哥高复。
李秀色一见这两人便有些头疼,不打算与他二人周旋,拉了顾夕便要扭头走,却不想高复忽然动作快了几步,直直拦在了她二人的跟前,李秀色抬头便想要骂,却见面前的高复眼下看的竟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顾夕。
“这位是……顾小公子是罢?”
听着高家兄妹二人阴阳怪气地问出声,李秀色眉头便是一皱。
她左右望望,之前那些公子娘子都已回了席中,眼下此处只有他们四人。她深知来者不善,显然这两人吃冲着顾夕来的,她正要抬手,却不想后者先她一步,一把拉住她袖子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顾夕站在前头,打量了面前这两人一眼,有些不耐烦:“有事?”
“事倒是没有的。”高复笑说:“只是我年长你几岁,称得上一声兄长,见小公子远道而来,兄长想尽下地主之谊,请你喝喝茶如何?”
他一口一个“兄长”,字咬得极重,顾夕没有反应,倒是李秀色听着明白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
果然,下一瞬便听高兰在旁一唱一和道:“哥哥,你可是我的兄长,怎的要去当起旁人兄长了?人家顾小公子难道没有自己的兄长么,偏你会献殷勤。”
高复立马故作恍然:“对啊!旁人不知,可我早就听闻过顾家旁系的名号,还知顾小公子上头应当是有个哥哥才对。今日见公子于台上这般厉害,高某心中实在佩服得紧,曾听闻公子兄长惊才艳艳,想来公子的才学也有令兄的功劳罢?今日这般好天气,怎的只见你一人,不见他来?”
他身旁的高兰先是笑,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兄长!你莫要再瞎说了,你忘了么,听说那顾家长子早就出了事,还是有人……”她说着,朝顾夕那使了个意有所指的眼神:“亲手做的。”
顾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一点一点沉下来,眼底的情绪看不分明。
“瞧瞧兄长,你方才说的叫什么话!人家顾小公子凭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大好的日子,你偏提那些晦气做什么。”高家兄妹见他这般,想着应是成功气到了,便越说越快活起来,嘴上说着“抱歉”,神色却是存心恶心人的派头。眼见高兰说完又笑,还要继续道:“我说顾小公子,你怎的不说话呀?你兄长难道不是被你——”
话还未说完,却听一声清脆响亮的“啪!”
高兰头直接被一耳光扇偏了去,疼得声都忘了出,步子更是不稳,直接栽去地上。
一旁的高复见状,立马要上前去搀扶,却忽然被人绊了一脚,向前跌去时又被那人伸出的未出鞘的小剑狠狠一砸,痛得顿时哀嚎一声。
“你——”
他震惊至极,扭头时话还未说完,面上也听“啪”的一记耳光。
接连两下,高家兄妹二人着实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从地上呲牙咧嘴地爬起,一左一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面前的小娘子:“你、你竟敢打我?!”
李秀色一手拿着小剑,另一手使劲甩了甩,她因为力道太重所以掌心也是红的,此刻却丝毫没表现出来疼,只凶神恶煞骂道:“打你怎么了?我不光要打你们,我还想挖了你们舌头呢!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高复高兰活像见了鬼,他们一早便知道这李三娘子是变了性子的,但想破天也没想到能变得这般狠辣,挖舌头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个毒妇,这种话是跟谁学的?!再瞧她那拿着兵器一脸怒意的样子,还真像是能做得出来的。
户部尚书与太仆寺卿公事上虽无往来,但到底官大数级,寻常事上都要卖几分面子攀个交情,于是高家人平日私下里素来对赵家人唯命是从。高复作为太仆寺卿之子,一向与尚书之子赵乾真交好,不过明面上是交好,实际也不过是被那赵公子呼来唤去惯了的。
今日赵乾真在文试台上被顾夕这么个毛头小子跌了面,属实有些下不来台,但顾夕到底有这层关系在,他又不敢直接与顾家对着干,便想着找人背地里给他点颜色看看。
高兰向来是爱八卦的,寻常人不认得顾夕,但她早已打听过了身份,而青山镇上发生的那些事,虽然顾家人有意隐瞒不让外传,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流言,全叫她听了来。
高家兄妹将顾夕的事一告知,赵乾真虽然嘴上不说,但几人眼神一交换,高复便知道要替他做个什么。
本想着就是过来说几句话,存心恶心人的事,为的就是让着顾夕不痛快,好让赵公子解解气。这顾小公子虽说是顾家一支,但到底远在青山,势力再大手也伸不到胤都来,他兄妹二人干的这事又是背地里没人瞧见的,并非大庭广众,饶是顾夕告状,也可找些说辞借口辩解过去,反正也没有什么证据。再不济,就说是跟小公子谈心,本是关切,未曾想被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