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笺舟
沅沅不甘示弱的跟他们吵,骂的却远不如他们难听,憋红了小脸一个个怼回去。
这画面还真有种舌战群儒的感觉。
“说我食天下俸禄,诸位又如何不是?”
裴知晏沉着脸走进人群里,轻轻拍拍孩子身上的落雪,将她抱起裹进自己暖和的大氅里。
而沅沅还在吵,小手指指着他们:“你、你、你、还有你和你,你们全都是狗。”
别以为她不知道犬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年纪小,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痴。
众官员见裴知晏过来,一个个都闭上了嘴,沉默着不说话。
“即见不得百姓受苦,为何不愿出钱赈灾?
各位大人一人掏出一半的积蓄来,必能使百姓们安稳过冬,这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不知各位大人可愿?或者捐出一年的俸禄,给灾民换些吃食和过冬的棉衣棉被,可愿?”
他的声音不小,可每个人都像是听不见,低低的埋着头红着脸,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这些人中有几位是寒门子弟,其余大多都是宦官世家,家底丰厚。
刚才骂的那么凶,现在说让他们自掏腰包,反倒全部都不情愿。
不知他们是真的为民忧心,还是为了挣些名誉把自己堆的高高的,好受世人敬仰。
裴知晏见他们一个个都不吭声像是死人一样,挥手让一旁的秉笔太监上前:“掌嘴,让他们都好好长长记性。”
这个冬日里,一排文官站在雪地里,一人挨了一个大嘴巴子,脸上的红印子红过耳朵上的羞臊。
“天灾之事我已想出解决之策,便从文武百官们的俸禄里出,每人贡一年的俸禄出来赈灾,其余的由朝廷补上。”
留下这句话,裴知晏便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寒风呼啸,雪花打在脸上跟刀子割的似的。
那几位官员在雪地里愣了许久,捂着脸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
“爹爹,他们骂我是狗。”
沅沅坐在他胳膊上告状,瘪着嘴掉了眼泪出来,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不必理会,下次遇到直接骂回去便是,你今日做的便不错。”
倔犟是孩子的缺点也是优点,裴知晏很满意她今日不怯懦的模样。
平白受了人的的欺辱,就该还回去,不然只会让对方更加嚣张。
“爹爹,你可不可以给彩芝姐姐和小福子也发个这样的炉子?”
沅沅抹抹眼泪想起件重要的事情,小福子和彩芝的手都有冻疮,总是冻的搓手,让他们都捧个小炉子暖着就不冷了。
不知为何,她瞧着两人手上的冻疮,就觉得心里很难受,手指头也痒痒的。
“好!”
裴知晏允了她的要求,当即就让小福子去找掌事太监领。
“……”
007在她脑袋里叹口气,它看过小家伙上辈子冻的脚上手上都是冻疮的图片,不由得跟着伤怀。
“下次不必过来寻我,忙完我便回去了。”
裴知晏看着她冻的通红的鼻尖和耳朵,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爹爹,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很多人都冻死了,是真的吗?”
沅沅看着他的侧脸,脑子里想着那些人骂她时说的话。
“你不用操心这些事,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爹爹,我不想看到有人冻死。”
“为何?”
裴知晏看着她的眸中带着疑惑,不解孩子的情绪为何忽然失落。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冻死会很难受,会又冷又疼。”
沅沅也不懂为何自己对冻啊冷啊的这些词那么敏感,可她就是打心底的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好!”
裴知晏揉揉她的脑袋,孩子三岁之前都不在他的身旁,或许是有些什么不好的记忆。
这一年隆冬,是阉狗摄政最仁慈的一次,让数十万灾民有个可以安置的地方,躲避风雪的侵袭。
不少人都怀疑他的黑心肝是不是洗白了!
“要我说啊,这宫里就数咱俩命最好,碰上了好主子。”
小福子捧着热乎乎的手炉惬意的靠在廊下,他从未过过这样的好日子。
“瞧你嘚瑟的,别偷懒,快去小厨房把骨汤熬上,掌印大人待会儿要涮菜呢!”
彩芝捧着手炉也面带喜色,冲着他笑的开心,抱着炉子也跟着去忙活。
这样的天儿就适合吃打边炉,在回廊里生了炉子,看着雪涮着热气腾腾的牛羊肉,别提有多幸福了。
第92章 掌印:又在做什么坏事
皇宫在厚雪的掩映下多了几分清冷古朴的气息,红墙绿瓦雪絮纷飞,宫道上静悄悄的。
沅沅坐在爹爹给自己量身打造的新椅子上,手里拿着筷子夹菜吃,冬日被雪打过的蔬菜有股甘甜的味道。
“多吃些肉。”
裴知晏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里,平日里孩子最不爱吃绿叶菜,今天倒是吃的多了些。
“好…”
沅沅夹起爹爹给的牛肉,裹了一层厚厚的芝麻酱塞进嘴里。
吃饱喝足便回到屋子里烤火,裴知晏盘腿坐在长榻上批阅奏章,案几上的香炉余烟袅袅。
小家伙甩掉鞋子爬上来,脑袋贴着他的脊背,没一会儿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
沅沅的体重一日日上涨,靠在腰上久了变的愈发的沉,就连自幼习武的裴知晏都觉得腰间酸胀。
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裴知晏搁下毛笔,一只手撑在案几上,就这样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窗外的雪静悄悄的下着,小福子和彩芝也得了命令,太冷的时候可以去偏殿里暖暖身子喝杯热茶再出来当值。
就着这样趴着的姿势,沅沅睡的并不踏实。
过了没多久就醒了过来,脑袋在老头爹背上狠狠的蹭了两下才坐直身体。
裴知晏对于孩子的触碰早已习惯,仍旧紧闭着眼睛没有醒来。
“哈——”
沅沅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站起身,发现老头爹已经睡着了,便独自坐在长榻另一侧。
费力的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温热的花茶水,抱着小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便开始静悄悄的环视四周。
将桌子上的奏章拿起来翻开看看,上面的文字她压根看不懂,翻了两下便觉得索然无味。
看着砚台里残余的墨汁,沅沅抓起笔架上的毛笔,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着熟睡的老头爹,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一只小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攥着毛笔在他鼻子上涂黑点。
裴知晏白净挺翘的鼻头被孩子涂成了黑色,俊俏的脸庞上画了六根猫胡子。
“……”
沅沅仔细端详着老头爹的脸,十分欣赏自己高超的画功,寻思着要在其余空白地方画什么图案。
裴知晏的警觉能力很强,或许是和孩子同同吃同住久了,身体本能的降低了对她的防备。
睡梦中察觉到脸上有湿润的痕迹,他睁开眼睛欲抬手抹脸。
沅沅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脸,被他猛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撑在案几上的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的方向栽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知晏快触碰到脸颊的手调转方向,立马将快落地的孩子托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瞧着孩子手中还在滴着墨汁的毛笔,他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做什么?”
沅沅有些心虚的看着他,扭着身子要从他腿上下去。
“没做什么你为什么想跑?”
孩子脸上藏不住事,裴知晏一眼就察觉出她有问题,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手心黢黑一片。
“嘿嘿…”
沅沅咧开嘴唇角绷得紧紧的,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让你笑…”
裴知晏抬起手把手心的墨色蹭了一点在孩子的鼻子上,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
沅沅的笑容僵在嘴角,抬手摸摸鼻子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自己先招惹的只能自己受着。
“让你故意使坏!”
裴知晏起身拿了手帕蘸水拧干,擦拭掉孩子鼻尖的那抹墨渍,捧了把水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我只是想把你画的更好看。”
沅沅看着他眼神很诚恳,她觉着自己画的挺用心的。
“……”
裴知晏看着她有那么一点无语,他虽没有照镜子,但也能猜到这样好看不到哪里去。
雪渐渐下的小了,只有零星几片雪花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