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鸦如暮
而那颗石子,从她的身体之中骤然穿过,落入屋内,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
小姑娘仍旧用那双清丽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终思索片刻,又用剑尖从方文元腰间挑起了一个装碎银的荷包,往那小姑娘身上丢去。
这一次,那小姑娘裸露在外的半个小肚子忽然像是长出了一张血色巨嘴,将那荷包一口吞入,再归为平常。
她依旧在看着他们。
“她,她,她……”方文元见状,吓得磕磕巴巴,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什么怪物?
季絮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此时凝视着那诡异的小姑娘,忽然动身向她走去。
“小季,那东西危险!”杜白薇见她想去那小姑娘身边,连忙拉住她。
“白薇姐,我明白。”季絮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陆终与她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放下了剑,让她过去。
“臭石头,你怎么不去拦住小季!”杜白薇见季絮的剑修朋友也任她胡来,忍不住埋怨身边一直没有动作的冷子尧。
“你能救方弄影?”冷子尧发问。
“我自然不能。”杜白薇回答。
“既然你不能,话那么多干什么。”冷子尧观察着季絮,“且看着他们就是了。”
杜白薇虽然心焦,但也没办法,只能摸索着乾坤袋里的灵药,想着万一出事她便直接给季絮上点猛的。
季絮慢慢地走到小姑娘的跟前。
那小姑娘又瘦又小,她的头只到季絮腰部那么高,此时见她走到自己面前,微微昂起头,仰望着季絮。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依旧环绕在耳边没有停下,嘈嘈杂杂,喋喋不休,反衬得小姑娘更加静默。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
季絮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动作。
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季絮摸出一张清洁符箓,替她将身上的灰尘泥土都清洗干净,连带着乱糟糟的枯黄头发都变得顺滑了。
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小姑娘令人意外的乖顺,一点儿抓牙舞爪的意思都没有,任她动作。
将小姑娘身上都清理完毕,季絮将外衫的系带一点一点系好。
最后,季絮摸了摸她的细软的顶发。
此时的小姑娘低头看着身上干净的衣服许久,随后慢慢地看回季絮。
她的眼睛灵动又明亮。
周围那些惹人心烦的窸窣人言声在这一刻终于都停止了。
世界归于寂静。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季絮柔声低语。
小姑娘眨了眨眼,忽然回身向着屋内跑去。
在即将撞上茅草屋的那一刻,她小小的身体骤然消失。
季絮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怅然。
“小,小季!”杜白薇猛地将她一抱,“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刚刚那个小姑娘的身体吃钱袋看上去那么恐怖,怎么在季絮手下就那么乖顺,杜白薇方才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注意季絮就会像那个钱袋一样,被小姑娘身体里那张恐怖的巨嘴给吞下去。
“白薇姐,你放心吧。”季絮笑了笑,“我有分寸的。”
“这里的怨息……不像是对我们有敌意。”
黑色雾气逐渐向季絮聚拢而来,杜白薇有些生理性的恐惧,下意识地离她两三步远。
怨息如同黑色蚕茧一般细细密密地将季絮整个包裹起来。
随后,慢慢地消失。
杜白薇恍然觉得,将这些怨息吸收殆尽的季絮就像是从黑色蚕茧中破茧而出的圣蝶。
季絮闭眼,感受着灵府里未被转化完全的怨息骚动。
的确,这次的怨息跟之前的非常不一样。
之前的怨息中,季絮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攻击性,她会感觉自己的安全有被威胁到。
但这一次,她发现这里的怨息并不想攻击他们。
它只是想叫所有人都离开。
它只是想将一切全都埋葬。
“季絮……”
“季絮?”
季絮被呼唤的声音逐渐拉回了现实。
每次在转化怨息的时候,她都会不可避免地被影响。
之前她都能将那些情绪自我消化,但这次的怨息里那种似有若无的幽暗倾向,让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产生了共鸣。
“……是你在叫我?”季絮轻轻晃了晃头。
陆终看着她,表情并不似从前那样轻松调侃,反而意外的有些严肃。
“怎么忽然叫我名字?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季絮笑了笑。
陆终的手忽然像是铁爪一样紧锁着她的手腕。
非常用力。
“嘶——”季絮吸了一口气,“陆终!你弄疼我了!”
“别被它影响。”陆终沉声。
“……你当我是谁,我很厉害的好吗。”季絮想将手抽出来,但没能成功。
“季絮。”陆终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到底想干嘛?”季絮有些生气,忍不住迎着他的目光瞪他。
陆终凝视着她冷灰色的瞳孔一会儿,总算放开了她的手。
“……莫名其妙。”季絮揉着被他握红的手。
下一刻,她因为陆终接下来的话而愣住。
“这不是儿戏,季絮。”陆终微微敛眸。
“刚刚那一刻。”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
“死亡。”
第50章 美人(五)温馨的房间
“好漂亮的镯子!”杜白薇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枚精致的镯子瞧了瞧。
那是一支金镶玉的云纹掐丝镯,玉身碧绿明澈,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个异化境在小姑娘消失之后就没有了其他动静,季絮将其中的怨息都吸收掉之后,很快就破碎消失了,众人进入了新的异化境。
有了之前的经验,季絮如今已经能够大致判断出来自己吸收异化境怨息的程度,第一个异化境里包含的怨息并不多,大概只有总数的一成左右。
而新的异化境并一改之前那样破败昏暗的风格,非常的温馨漂亮。
这是一个宽敞舒适的房间,其中充斥着白色粉色这样明快的色调,即便是房间内的家具,也是浅色的黄花梨木,叫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心情很好。
“这是方小姐的镯子?”季絮只看了一眼便问方文元。
“我看看……”方文元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上面的掐丝的确有点像小女佩戴的镯子花纹,但是这玉却不是……”
“是哦。”杜白薇回忆,“当时我们在沉睡的方小姐手上看到的是白玉,这只镯子却是绿玉的。”
“这只镯上的一片掐丝云纹有一小部分的扭曲,与其他云纹不一样。”季絮道,“我记得方小姐手上的金镶玉镯掐丝也有同样的扭曲,大概是工匠制作时的小失误,所以当时我有些印象。”
“……哦!我想起来了!”方文元点头,“这只镯子的确是小女的,老朽曾将它送做小女的十岁生辰礼。”
“小女非常喜欢,每天都要戴着,只是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摔在地上碎了,便替换了一只玉镯身。”
“当时老朽那位画师朋友正好弄到了一块儿上好的月息玉,他一向非常疼爱小女,便着玉匠用月息玉为料重新做了一只镯子,修复好了送给小女。”
“这样看来,这就是方小姐当年的那只镯子了。”杜白薇佩服地拍了拍季絮的肩,“小季,你记性真不错啊!”
“还行。”季絮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其他东西。
除了
各色各样的首饰外,还有许多非常精致的妆品,胭脂蔻丹口脂香粉等等一应俱全,用螺钿漆盒整整齐齐地盛着。
屋内的拔步床上挂着精美典雅的桂花坠子,高大的衣柜柜身绘了嫦娥奔月图,不远处的贵妃榻上还放了一对绣了桂花的囊袋,书桌旁的置架上燃着鎏金的玄山香炉,让整间屋子都透出桂子清香。
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姐闺房。
但正是因为太寻常,出现在这里反而愈发显得诡异。
“这里是方小姐的房间吗?”杜白薇问方文元。
方文元摇头:“小女的房间二位去过的。”
“哦对,咱俩去的方小姐闺房,的确跟这里很不一样,而且方小姐的房间非常通透,哪里像这里一样门窗紧闭,怪闷人的。”杜白薇摸了摸屋内的古琴,“那这里的东西呢?这古琴,是方小姐的东西吗?”
她记得方小姐房里也摆了一张琴。
“有些像。”方文元的手轻轻在琴身上抚过,“小女的琴艺不错,但从小到大也换过好几张琴,老朽实在记不清了。”
“是她的。”季絮粗粗看了看那古琴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