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他抬眸朝着依旧还站在谢灵瑜身后的听荷,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却并未开口。
“听荷,你也先下去,”谢灵瑜声音冷淡吩咐。
在听到她吩咐之后,听荷这才福身称是,随后也像其他宫女那般,远远站着。
如今这个凉亭四周透光,唯有轻纱被淡风吹起,显然周围是藏不住任何一个人的。
十分适合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氛围。
“阿瑜,你我之间似乎有不小的误会,”信王抬头看向谢灵瑜,倒是也没含糊,居然直接挑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
谢灵瑜轻笑,装傻道:“信王何出此言?”
不过她这么兜圈子的回应,显然并未让谢陵满意。
他直接望着谢灵瑜问道:“我可是曾做过什么,让你介怀之事?”
虽然先前谢陵也曾经有过这般疑惑,但都是委婉的,并未这般直接。
“王爷说笑了,”谢灵瑜依旧是这般滑不留手的模样。
但是谢陵既然能主动来找谢灵瑜,便是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所以他只是淡淡一笑:“既是说笑,那想必阿瑜心中待我亦是没有成见。”
谢灵瑜原本含笑的唇瓣,瞬间凝滞。
没有成见?
那自是不可能。
那种死亡的感觉是她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她如何能忘记,如何能没有成见,不管是信王还是昭阳公主,都是让她身死的罪魁祸首。
“前尘往事不管是凑巧还是旁的,我只想日后请永宁王帮我一个忙,”谢陵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极轻缓的说道,似乎是为了避免激怒谢灵瑜似的。
反倒是谢灵瑜格外轻松,似乎对于谢陵所说的帮忙二字,提及了些许兴趣。
毕竟她也想要知道,堂堂信王这般郑重其事来寻
她的目的究竟为何。
“不知信王殿下,想让我帮的忙是什么?”这是头一次谢灵瑜没有回避他的话。
因为她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信王一身矜贵装扮,即便此刻他所用的是帮忙这样的字眼,却没有折损他身上的一丝矜贵,即便再闲云野鹤又如何,他终究还是圣人的儿子。
“隔岸观火,”信王一字一顿说出这四个字。
谢灵瑜眼睫微抬,眼底露出几分诧异,但是旋即她却立即领略了他话中深意。
隔岸观火,谢陵是希望自己日后在他和安王之间的皇位争斗之中,做到隔岸观火,他似乎明白拉拢谢灵瑜颇难,但是让她谁也不偏帮,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毕竟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想要轻易牵扯到皇位之争当中。
谢灵瑜此时也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最后嘴角噙着浅浅笑意,轻声说道:“隔岸观火。”
只是她说出这四个字时,语气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这四个字,说出来何其容易,甚至前世的她也是这般的。
当年皇位之争同样激烈,圣人至死都未曾立下太子,以至于在圣人薨逝时,信王拿出继位诏书时,并不能完全服众。
可不管朝堂之中如何争论,谢灵瑜从未参与过。
她一直觉得,大位之争与她无关,她当真做到了隔岸观火。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不就是因为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当绝对的权势降临时,即便她贵为亲王,也只能接受被圈禁鸩酒毒杀的下场。
今生即便她不打算嫁给裴靖安,但是未来也难保不会有旁的事情,让眼前这位前世的胜利者,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如今她跟谢陵的梁子已然接下,她彻底毁了他在左羽林卫这般重要的布局,他当真愿意还就此退让?
即便此刻他真的退让了,让谢灵瑜感到的也并不是安心,而是危险。
就像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头上便悬着一柄剑。
倘若这一世谢陵再次成功,他难道就不会秋后算账吗?
谢灵瑜不可能再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曾经亲手杀过自己的人手里。
她不信他!!!
“阿瑜,先别着着急拒绝我,毕竟我都说了,我是想要请你帮忙,既是帮忙又岂会没有赠礼呢,”信王望着对面谢灵瑜神色渐渐凝重的模样,却也没有着急。
谢灵瑜挑眉:“赠礼?”
“对,而且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致想要知道,”信王斩钉截铁说道。
谢灵瑜可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想要从信王手里得到的。
“我知道阿瑜你如今位列亲王之位,寻常的东西你自然也是瞧不上的,况且父皇还这般宠爱你,连扬州大都督一职都赏赐给了你,这般厚赏我自是不可能拿得出来。”
谢灵瑜皱着眉头,听着信王的这番话。
显然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于是她也没有打算对方,而是耐着性子等待。
果不其然,谢陵微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说道:“可纵然你拥有一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究竟是谁,不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吗?”
在听到这话时,谢灵瑜即便心中有所准备,却还是被震惊的瞪大双眸。
“不可能,我阿耶当初被刺杀之后,圣人便立即抓到刺客,并且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涉及此事的楚王削爵赐死,甚至长安之内与楚王有所勾结的人,都已经被圣人一并抄家夺爵,一并处死。”
谢灵瑜冷眼望着他,头一次出现了情绪这般剧烈起伏。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从未怀疑过这件事。腌
“刺客自然是死了,但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却依旧还逍遥法外,”信王望向谢灵瑜时,格外微妙的停顿了下,这才轻声说:“至于楚王,他不过是被顺手除掉的人罢了。”
楚王说起来乃是谢灵瑜他们的亲叔叔,因为他与圣人还有先永宁王乃是亲兄弟。
当初圣人在先永宁王帮助下,争夺了皇位,自然是大肆清洗了其他亲兄弟,先太子余党更是被杀的人头滚滚。
自然朝中也有不少怨言,是以圣人便未再对其余兄弟下手,只是让他们都回到封地。
后来圣人遇刺,先永宁王替他当下了这一剑身死,圣人震怒,虽然行刺杀任务的刺客在未能完成任务之后,便服毒自尽。
但是圣人还是查出了,这些刺客竟是远在河东的楚王派入长安,刺杀圣人的。
自然长安城内,也有人跟楚王勾结。
于是这一次圣人再次清洗整个长安,原先先太子所留下的势力,这次是真真正正在世间消散了。
跟着一起消散的,自然还有那些不臣之心。
不管是那些高门世家还是前朝留下来的余孽,都已经不敢再轻易生出什么心思。
朝堂上下所有人都看见了,如今高坐在庙堂之上的这位圣人,虽然表面看似宽厚温和,但却也拥有着雷霆手段。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而此时谢灵瑜也从信王的话里,得知了一件事。
或许当年,楚王本就是无辜的,只不过是圣人借着先永宁王之死,赐死了对方。
就连当初在长安城内,所谓勾结楚王的势力,或许也并非全都涉及刺杀,只不过是被圣人顺手除掉了,而这一切自然是为了让朝堂之上,再无敢反对他的声音。
毕竟原先几大世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可是纵横交错,根深蒂固的。
几大世家相互结为姻亲,甚至以嫁娶这几大姓氏之外的人为耻,即便谢氏身为皇族,却依旧难与这几大世家联姻。
这般傲慢又同气连枝,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对抗皇权的巨大势力。
而此番刺杀之事,便成了导火索。
让圣人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彻底清洗那些冥顽不灵的氏族。
如今看来,现在朝堂之上左仆射裴正严,中书令高承宁,门下省侍中赵本仁,这几位位及人臣的,都不是出自那几大世家。
圣人确实是在实实在在的打压那几大世家的存在,甚至他做的还颇为成功。
虽然谢灵瑜在短短时间内,便弄清楚了信王所说这些话的意思。
可对于她来说,这件事依旧极具冲击性。
原本她以为圣人之所以封她为永宁王,是为了实现对她阿耶的承诺,更是因为对于阿耶的愧疚。
但是偏偏这一切都是处于利益的考量。
圣人为何偏偏要封她为永宁王,是因为他需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对于失去先永宁王这个弟弟是多么的痛苦和在意,以至于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强行封谢灵瑜为新任永宁王。
正因为他太过痛心,所以他要不顾一切找出刺杀的真凶,以祭奠先永宁王的在天之灵。
没人会再劝阻和责备圣人,因为他是为了兄弟情谊,是为了死去的永宁王。
过于正当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她阿耶活着的时候,要为圣人挡剑,死后还要成为圣人清洗世家贵族的那把刀。
当真是物尽其用,连死亡都可以被利用上。
这一刻,突然谢灵瑜觉得自己身上的王位,来的是那般正当。
这并非是圣人心疼自己,而赐予她的。
这是一场真正的交易,以她阿耶的命和被利用的一干二净的死亡为代价,圣人这才给了她这样远胜于所有女子的尊荣。
甚至在这一刻,她甚至都害怕听到,信王口中的那个幕后真凶。
这样一场刺杀,最后得到所有好处的,不正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那位。
一时间,原本吹拂在谢灵瑜身上的那股清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刺骨的寒冷。
“你,”谢灵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显然信王也看
出了她心中的犹豫,一时间他竟由衷感叹道:“阿瑜,不得不说,你当真是给了我惊喜,你虽是女子,但是眼光之敏锐,洞察之细致却丝毫不输那些老辣朝臣。”
“我不过是说了短短几句话而已,你却已经大概猜测到了当年刺杀一案的真相。”
终于谢灵瑜还是下定决心说道;“你说真凶尚还在逍遥法外,是什么意思,真凶究竟是谁?”
只是信王在她的质问之下,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微微转头,看向了谢灵瑜搭在桌上的手掌,纤细而匀称的白皙手掌,此刻却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显然她心中对于即将要听到的答案,有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这也是信王第一次瞧见,在自己面前谢灵瑜没了那份气定神闲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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