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他就是怕一旦城破,谢灵瑜会当场自刎。
特别是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之后,他怕殿下真的像梦中那般英年早逝。
他的殿下理应长命百岁,享世间一切荣华。
这一刻谢灵瑜再也忍不住,她伸手紧紧抱住萧晏行,声音里早已溢出了哭腔:“辞安。”
这世间有一个人能这般在意她,以命护她,她便早已经值得了。
可是她却无法做出任何挽留他的举动,军令如山,既是已经决定,便再也反悔的可能性。
即便她再不想要萧晏行去做这件事,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况且如今她更是知道,他之所以非要去坚持这件事,也是为了保全她。
因为他真的害怕城破之时,谢灵瑜会宁为玉碎。
“阿瑜,别害怕,我定会护着你的,你一定会等来援军的。”
当谢灵瑜听到这句话时,眼泪几乎止不住的落下,她抱着他时泪珠一颗颗落在他的盔甲上,少女温热的泪珠在情郎的盔甲上肆无忌惮的滚落。
却不知,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时刻。
*
自从被扬州城守卫军几次三番在夜间袭击之后,叛军便将营地一路迁移,最后选定这处靠近水源之地。
大军人数众多,每日光是准备饭食都是一件极其繁重的事情,在此处驻扎能够就近取水。
而且这里最为重要的便是,此处因为背后环水,因而大大降低了夜晚巡逻的难度。
之前驻扎的营地,扬州守卫军曾经从不同方向夜袭营地。
即便没有造成叛军大面积伤亡,但是也给叛军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毕竟任谁都不想自己在睡梦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谁?”突然叛军巡逻小队的队长似乎感觉到什么,朝着湖边看去,他身后的士兵更是齐刷刷的举刀朝着他所看向的地方。
但是湖边被厚而密实的芦苇荡遮住了,此时一阵风吹过,吹的芦苇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定睛看了半晌,这才发现只有轻轻摇晃着的芦苇荡。
还是队伍中一个和队长关系甚好的士兵开口说道:“大人,应该只是芦苇被风吹过的声音而已。我家乡也是南方,每到秋日里芦苇晚上便是这般,被风一吹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而且来来回回的飘荡着,好似人一般。”
巡逻队长瞧了半天之后,确实没瞧出问题,他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巡逻小队便缓缓离开了此处,朝着营地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此刻身后宽阔的河面上,一行小船正在悄无声息的接近营地,因为营地半夜时也生着火,明亮的火光在漆黑的夜晚之中,犹如一个巨大而醒目的指引,让绕道许久的守卫军也丝毫不会迷失方向。
几十艘小船潜行在江面上,因为周围太过漆黑,众人身上又皆是穿着深色衣裳,早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即便是仔细看都不容易看见。
因为先前萧晏行便将一切事宜交代过,更是严禁小船上士兵随意说话。
因而除了小船划过时,泛起的水波之外,周围静谧的可怕。
而萧晏行所乘坐的小船便在最前方,他的小船周围还有好几条小船。
今夜他之所以向谢灵瑜请命,以火攻的方式自然也是心中有所成算。自从他跟三千卫在叛军中的内应联系上了之后,他便让对方将周围摸清楚。
好在对方在叛军中本就是身处不低的位置,况且叛军一路南下,扬州并非他们熟悉之地,因此需要人勘察附近的情况。
于是他便主动请缨做这件事。
这个内应本就没有受到谢献重视,况且如今谢献位高权重,周围多的是拍他马屁的人,所以他主动请缨做这种脏活累活,反而是旁人乐见的。
因而他带着一行人四处勘察,这才发现在离营地十里地的一处河湾,居然存放着大量小船。
后来他经过多番打听才知晓,原来这些乃是附近渔民的小船。
这些渔民本是以打渔为生,每日都要用这些小船在江面上打鱼,只是自从叛军来了之后,渔民们害怕被叛军抓了壮丁,便主动将小船留在这个河湾处,自己回家躲了起来。
毕竟扬州城这场攻防战,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何时才会结束。
这些住在扬州城外的渔民,心中虽然同情扬州城内的人,但是他们手无寸铁,只能先躲起来保护自己,待朝廷援军到来,将这些叛军赶走了,他们再继续过回从前的日子。
这种想法自然也是无可厚非,普通老百姓谁不希望天下太平呢。
但是渔民躲起来了,这些小船却被留下了。
这个内应当时就莫名觉得这些小船只怕会派上些用场,毕竟他们如今身处扬州,周围水系发达,最是适合打水战的地方。
水站需要的不就是船只。
古有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不就是靠着这一只只小船。
果然,当这人将这数百只小船之事告诉萧晏行时,他心中便已经有所计较。只不过先前萧晏行所想的乃是,待朝廷援军到了之后,他们用小船渡河,绕道到叛军背后,利用火攻之后,再让朝廷援军在正面阻击。
到时候背面是火,前面是朝廷大军,叛军双面受困,岂有不败的道理。
但是如今朝廷大军还未到,但是整个扬州便已经面临城破的危机了,于是萧晏行不得不兵行险棋,带人火烧叛军营地。
只要能够拖延叛军脚步,阻止他们明日攻城的速度就好。
于是他们趁夜离开了扬州城,按照此人所说来到这处,好在扬州守卫军绝大多数都是扬州本地子弟。
所以萧晏行说起这个河湾时,便立刻有人回应,还说自己家便是住在那处。
他便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个河湾。
所以情况很顺利,他们没有走丝毫弯路,直奔着河湾,看到了藏在其中的数百只小船。
先前在城中选人的时候,便说过要擅凫水者。
队伍中的士兵都是擅长凫水的,因为他们都是在水边长大的,因而不仅会凫水,划船这等小事儿更是不再话下。
一路上他们都极其顺利,因而在众人接力划船之后,当真瞧见了远处亮着光的叛军营地。
待小船靠近营地之后,每条小船都深入芦苇之中,所有人取出身上背着的水囊,都是沉甸甸的。
只不过这次里面背着的并非是水。
大家分别打开水囊上塞子之后,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溢出。
这是火油的味道。
等到所有人依照先前吩咐的那般,将水囊里的火油浇在了干枯的芦苇上,因为芦苇本就长得足够茂盛,密密麻麻,火油泼上去的时候即便往下滴,也不过是从这根芦苇上滴落到了另外一根芦苇叶上面。
众人安静而统一的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水囊里的火油尽数被倾倒在芦苇上,这才纷纷停手。
随后一声鹧鸪叫声响起,因为这乃是江南常见的鸟鸣,因而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但是芦苇荡内一艘艘小船上的执桨人却知道,这乃是撤退的信号。
于是一艘艘小船便如来的那般,慢慢撤出了芦苇荡,顺着来时路撤退。
而芦苇荡内也还有最后十来艘小船并未离开。
这是萧晏行先前刻意挑选的,最为精锐的士兵,不仅身手好而且极擅长凫水,因此萧晏行选中他们成为最后的点火人。
火油已经在被泼洒在芦苇荡,如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点燃这场大火。
萧晏行让其他人先行离开,只留下负责点火的船只。
他也在留下的行列之中,此刻他正在感受芦苇荡内风速,此刻确实是顺风,但是风不够大。
他要的是足够大的风,在大火被点燃的顷刻之间,便将岸边的叛军营地变成一片火海,烧成人间地狱。
萧晏行安静坐在船头上面,感受着周围的风。
直到夜半时分,芦苇荡被吹得摇摇晃晃,影影绰绰的宛如一大片的人影般,风终于来了。
鹧鸪声响起,这次留下的点火手立即明白了,此乃行动的信号。
于是执桨人将小
船划到了芦苇荡的旁边,而早已经准备好的点火手,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燃起火苗之后,便朝着芦苇荡扔了过去。
小船并未在第一时间离开,因为所有点火手都要确认自己点起的火能够烧起来。
终于一簇簇小火苗在碰到火油时,猛然迸起更大的火花,随后又点燃了旁边的芦苇,本就干燥的芦苇再加上泼洒的火油,干柴烈火,岂是等闲。
在大火烧起来之后,所有人齐心协力划着自己的小船,拼命远离芦苇荡,朝着远处更为安全的河面上拼命划去。
风起!
火烧!
几乎就是转息之间的事情,芦苇荡的火势连成了一片,又因为顺风的缘故,有些烧着的芦苇被风吹向了岸上,顺势烧着了河边的植物。
此时本就正值秋日,秋干物燥,一点火星子都可能引发一场大火。
更别说人为刻意制造的大火。
萧晏行的小船划到安全的地方河中央时,他便让人停下,他站在船里看着河对面,果然如他所愿的那般,大火真的烧向了敌军营地。
而原本正值睡梦中的敌军,再次被吵醒了。
只是这次等待着他们的并非是一点点小火,而是仿佛要毁天灭地的火灾。
可是很多人却压根不知道,这场大火又是从何处烧起来的。
眼前巨大的火焰,宛如从地狱而来。
也不知是从谁第一个说起来的,竟有士兵忍不住喊出:“天谴,这定然是天谴。”
莫名而起的大火,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寻常。
更别说这些连日以来征战不断的士兵,他们本来就有很多人是因为干旱而被迫称为士兵,跟着谢献造反。
如今上面那些人倒是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这些普通士兵因为多日作战,早已经是困顿疲乏到了极限,再加上连日来攻打扬州城,却连连失利,士兵之中早已经怨声载道了。
谢献同样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当他看着眼前的大火,还有周围混乱不堪的救火场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当他让人去问,究竟如何起火时,竟没一个人能给他答案。
反而还有一个将军居然跟他说道:“殿下,无人知晓是如何起火的,只是士兵们都在嚷嚷着这乃是天谴。”
“你们都是废物吗?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们居然也不约束这些士兵们,”谢献恨不得指着这些人的鼻子骂蠢货。
他气急败坏说道:“此等荒谬之言,若是谁敢再说,必军法处置。”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
只是因为这些人心头都忍不住想起了这位殿下当初的出师之名,他不也是打着牝鸡司晨,天将灾祸的名义,这才造的反。
他既然能以天谴煽动旁人造反,如今这个天谴的罪名落到了他自己头上,倒是气急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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