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见苗素莲说的有诚意,她也不爱计较,随着大伙儿喝了一杯。
干部那边,姚红霞和张垒也正在敬酒,说着些谦虚道歉和敬业的话。苗素莲等他俩分完一圈烟,就把人喊过来,亲自陪了礼。
隔天下午,姚红霞又和张垒,带了一篮子喜糖花生和苹果,拿上那条围巾,去到李娜家里道了歉。
这桩事儿也就翻篇过去了。
新的一周开始,苏麦麦开始进入了美丽新军嫂的采访筹备工作。
第63章 苏麦麦坐下来,忽就闻到……
上周三苏麦麦把表格油印出来后,小魏就送去给了六旅九旅的组织部,十一旅则由苏麦麦代转。
三个旅组织部的效率都很高,毕竟这是事关总军区的宣传口号——“扎根军营,建设美好北疆”,既要解决部队官兵的个人婚姻问题,也要提高家属们的随军生活质量,共建繁荣祖国。
宣传各旅的新军嫂,不仅有利于全旅的精神文明建设,也能助力推进未婚官兵们的婚姻大事啊。
因此,收到资料调查表后,六旅、九旅组织部就及时地把表格填上了,还派干事专门去家属大院做了个简单的了解,这周二就把材料都递交了过来。
十一旅的家属委员会也在周一晚上组织了投票活动,按照上周几个负责人商量的建议,把表现突出的新婚两年内军嫂都写上,由大伙儿按数字选举。
姚红霞名字也在黑板上,不过在投票开始时,她自己就站起来主动放弃竞选了。姚红霞说她才刚结婚,还年轻,之前又冲动说过一些冒昧的话,暂时就先别选她,等下一回了她再参加。
苗素莲在座位上小声批评她,明明有机会表现干嘛不要,姚红霞则坚持这回不参选。倒是让大伙儿觉得印象很是改观了。
国庆放假三天,分报社并没放假,还在加班加点。
周三的下午,欧主任组织分报社开会讨论,从各旅的表格中都初步筛选出了六个采访对象。采访任务主要由陆韬和小苏配合,等全部采访完成,最后再汇集出十个军嫂的典型事迹用来撰稿。
苏麦麦粗略估算了一下,上午采访一家,下午采访两家,大概一星期时间能搞定。
她主要负责的是摄影和协助采访话题的引导,毕竟是军嫂,女记者有时比男记者更好聊天,也能更懂得女性的心理。而采访完剩下的撰稿工作,则由陆韬来负责了。
正好战术演练结束后,贺衍也要用十天左右时间,做总结报告以及团部整顿工作,当然还少不了开会。等忙完这些,两人刚好就可以一块休假回乌市了。
他回乌市后,估计还得专门去总军区开几趟会。苏麦麦却能直接休息了,她想起许久不见的吃饭搭子贺昀,虽然只有结婚那几天的短短相处,但小家伙真是可爱极了,时而腼腆时而主动,吃到喜欢的东西会鼓起圆圆的脸蛋,她还挺想念的呢。
关于美丽新军嫂的宣传,苏麦麦觉得提取的典型可以分为多种,重点则是朴实接地气,让人看了有真切的认同感,而不必过于渲染和假大空。
比如有的新军嫂文化水平低,来了部队之后参加学习班,能读书识字了,思想也跟着进步,并且找到随军岗位自己赚到了工资;
或者远方的姑娘为了爱情,远道而来随军嫁给心上人,从地方工作转到了部队,经营新的军旅生活。
老家的人,一家子大大小小要顾及,过日子柴米油盐的,虽然时有磕磕碰碰,误会与不理解,但克服困难,欣欣向荣。这也是一种实际的宣传,更容易打动人心;
又或者九旅有个军嫂是画家,一开始奉父辈的约定,而勉强与参军的副营长结婚。刚来随军不适应,和丈夫缺少共同话题,几度想拿起行李回去,半年后度过了磨合期,夫妻感情越来越浓。她主动打理院子,种植花草果蔬,还在市文化馆办了个人的军旅生活画展,在边疆发光发热。
……
等等,从这些例子里抽取出素材,以小见大,让人看到有烟火气息的北疆大院生活。
对此欧主任和几个同事们都觉得很好,能真正打动人的,必然是这样动态的多面体。欧主任提议,让苏麦麦以自己是军嫂的角度,再想想还有哪些可侧重宣传的点。
苏麦麦穿上这身整洁立挺的军装,虽然没领章,但也自然多出了爱岗敬业的责任感来。
她每天晚上,都会提前看看次日要采访的军嫂资料,先拟好提问的要素,做好笔记。有时会跟贺衍商量探讨一下,部队里她不知道的相关常识。然后在现场采访过程中,引导军嫂们打开话题,深入挖掘更多可以提取的素材,还从邻里之间也做了侧面的了解。
几天下来,连从业多年的陆韬都深感敬佩,不停地赞叹说,还得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些事适合男同志干,有些事则女同志更能发挥出优势。尤其在与军嫂的话题引导、亲和放松等方面,陆韬做不到像小苏这般恰到好处。
有赖于苏麦麦采访话题的逻辑梳理,每回采访完毕,陆韬就觉得心里已经有了个清晰的草稿脉络,效率大大增加啊。
还有小苏的速记本,辅助记录也做得详尽,比录音机也差不了多少了!
周六下午,苏麦麦和陆韬正在六旅采访一名叫王勤凤的军属。这个军属随军两年了,被大伙儿叫作六旅的“豆腐西施”。
王勤凤家有个祖传的豆腐坊,她父亲三个女儿,家里没啥传男不传女的讲究,自小就学得了一手做豆腐的技术。因为乔连长休假回家相亲认识,很快就结婚了,结婚没两个月就被两边的家长劝说来随军。
她在川省吃惯了鲜香麻辣,刚来就后悔了,觉得嘴里没劲手上没活。
然后乔连长就建议她,不然自己做豆腐消遣吧。老家父母非常支持,当即给她寄了个石磨过来。
于是王勤凤就把一门手艺带到了部队里,先开始她做的豆腐量少,只分给左右的邻居吃,过不久大伙儿都闻到了香味,纷纷来找她买。王勤凤就越做越多起来,还供应给了六旅的各个食堂。
因为味道太好,需求量逐渐增加,王勤凤乐在其中,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她家小院子不够做太多,乔连长就主动跟上级领导申请,给她在部队里租了一间闲置的房子,专门做豆腐卖。还请了几位得闲的军嫂,一块儿帮忙,又能多赚点儿收入。
做豆腐先得磨豆浆,早上孩子们上学路过,都已经习惯从她豆腐房买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来喝了。据说还有酿造厂子闻讯而来,想找王勤凤技术合作呢,这名声传播得响当当了。
王勤凤是个十分健谈的女人,别看才二十三岁,做啥都风风火火的,歇不住。
听说报社的记者要来采访,有机会能当典型上总军区的报纸宣传,她高兴得一早就在家里候着了。
等看到苏麦麦梳着两根辫子,一身军装苗条高挑的走进来,靓得王勤凤嘴巴都张圆了:“哪个也没告诉我,咱六旅啥时候有这么漂亮的记者了!你这个记者妹儿哟,简直就是美人胚子嘛!”
“来来来,快坐快坐,我自家乔连长也很快就回来了!”王勤凤搬来椅子,让文绉绉的陆记者和小苏记者坐下。
苏麦麦坐下来,忽地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臭香味!
她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立时嗅了嗅鼻子问道:“王嫂子,你家这是什么味?有点像臭豆腐。”
以为她美人妹儿嫌弃臭,把个王勤凤尴尬得,连忙解释道:“啊这,你咋一闻就问出来嘞?我还生怕你们嫌弃,重重地盖了两层盖子。”
竟然真是臭豆腐啊!要知道,现在可不是随时随地能吃各种小吃的时代,交通不发达,极大影响了美食的传播,若非忽然闻见臭豆腐味道,苏麦麦都快忘记这道心头爱的小吃了!
苏麦麦吞咽了口水,带着请求的语气笑起来:“哪能嫌弃,王嫂子做的这味道太正了,得是正宗的臭豆腐吧?嫂子能给我来几块吗,多少钱我都买。”
听得王勤凤惊喜不已,可不味儿正嘛?她这臭豆腐是用传统发酵的方法,发酵了两个星期了,贼臭贼鲜。怕豆腐房里其他嫂子闻不惯,特地藏在家里,准备自己炸了沾酱料辣椒面吃。
乔连长和同院的张干事闻不惯,直说是一股屎臭味,好在张干事的媳妇带孩子回老家探亲了,王勤凤就没管他们男干部嫌弃。没想到水灵娇艳的小苏记者竟然能是个识货的!
好妹子,人美心地美啊!
王勤凤顿时有如他乡遇知音,从坛子里捞出了十来块送给苏麦麦,说自己这会儿临时没法炸,给了苏麦麦两袋酱料和川省产的辣子面,让她回去自个炸了吃。
苏麦麦感激地收下,本来要给王勤凤钱,下次还要经常找她买呢。
王勤凤死活不收,说下次收钱,这次必须当成送的,苏麦麦便没推辞了。
把个旁边的陆韬看得好笑又刺鼻,扶着眼镜框尬笑:怎么没想到小苏会喜欢这种臭味的食物,一个看俄国名著的女青年,吃着臭气熏天的黑豆腐块,不敢想不敢想……
苏麦麦腹诽:那是你还没吃到炸出来的成品,光想想她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嘿,想到贺衍闻臭豆腐估计也一样反应,她就觉得好笑。怎么着都要让大佬亲自尝一尝味道才行,不然不许上床,以后也不给他做别的好吃的了。
采访气氛因着臭豆腐的受欢迎而十分融洽,王
勤凤更是一谈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川妹子的爽朗个性逗得苏麦麦也乐呵不已,采访正在收尾,家属院的巷道外忽然传来了泼辣的掐架对骂声。
“马芹你又偷我家蛋!我就说早晚会抓到你现形,你个爱偷货,咋这么没皮没脸,几颗蛋都偷偷摸摸?难怪我家母鸡下蛋越生越少了,敢情都被你顺走!”
王勤凤对面的一个院子里,站着两个对骂的军嫂,一胖一瘦的身躯将将地挡在了鸡笼子前面。
被骂偷蛋的马芹立时戳手指反攻起来:“不要脸的是你廖娟,这分明是我家鸡刚生的,咋跑你窝里去了?我辛辛苦苦养的下蛋肥母鸡,你瞧瞧你自个窝里那几只,走两步就能断气的瘪脚料,像是会下蛋的吗?——
大家听好了啊,偷蛋的人是她廖娟,我是过来拿回属于我母鸡刚下的仔!”
“放屁!!该我鸡生的蛋,凭啥说成是你的?你眼睛长鸡笼门上啊?你看见了?你全过程盯着鸡屁股生下的蛋啊?啧啧,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稀得说你!一天天的尽盯着自家几只不下蛋-骚-鸡,光养膘不产蛋,越长倒越像公鸡了,每天叫-春叫得震天响!有这闲工夫再养两只去啊,何必尖酸嫉妒成这样!”
廖娟也不甘落下风,本来出门倒尿桶的,孩子刚拉了屎,熏臭,得赶紧倒了去。谁知道一出来,瞥见鸡笼旁边多出一双鬼鬼祟祟的手,摸来摸去的,看得她就来气。
她冲过去一看,没脸看了就,马芹撅着屁股趴着呢!
马芹男人整活没轻没重,偏偏马芹嗓门掐不住,关键时刻会出声,为这个事儿,她在家属院挺脸红的。廖娟竟然故意用“鸡叫-春”骂人,气得马芹呼上去一袖子:“我呸你个姓廖的!你那点偷鸡摸狗德性当我头一天见识?我家鸡这两天肚子明显窝着蛋,现在瘪下去了,蛋没瞧见,倒在你鸡窝里摸着了,你让大伙评评理,是不是你个偷鸡摸狗的泼妇干的事!”
“娘嘞,你才偷鸡摸狗下-贱货,看我不扇死你!扇死你!煽得你没力气每晚嗷嗷叫!”
“……今天为了我马芹的清白,这架我也不忍着了,看我不撕烂你嘴巴子!”
“别打了,真打起来了?”
“别呀,不就几颗蛋,至于吗?”围观的家属越来越多,有个别起哄的,有个别劝架的,还有人穿着外套从远处跑来赶现场瓜,一片闹哄哄。
苏麦麦听得微皱眉头,采访都收尾了,竟然还撞见六旅家属院掐架直播咯。要知道,自从十一旅成立了家属委员会,通过周五晚上的读书学报、周末的跳健美舞活动,大伙儿相处和睦了许多,已经有日子没见大动干戈了。应该建议建议六旅,也成立个家属委员会才好。
王勤凤下午为了采访没去豆腐房,她住的院子和马芹、廖娟的正对面,就对苏麦麦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马芹和廖娟一开始关系还算行,后来从啥时候起,都开始养鸡了。起初两家各买了五只,谁料养大后,廖娟四只都是母鸡、一只公的,马芹却只有两只母鸡、三只都是公的。
正好部队后勤部开展持家好军嫂的评比,廖娟因此拿了奖状,言辞里难免洋洋得意的,让马芹心里结了疙瘩。
隔天马芹当即又去买了三只半大的母鸡回来,没多久就天天都有新鲜下蛋了。而反观廖娟呢,虽然四只母鸡,却只顾吃粮,不长肉不生蛋,于是轮到马芹洋洋得意了。
有一回据廖娟自己所说,她家鸡被马芹家油光滑亮的几只骚-公鸡诱拐,有蛋都跑到马芹家的鸡笼子生。
廖娟气不过,就得去把蛋都摸回来,不料被马芹逮了个正着。后来马芹就总怀疑自家蛋被廖娟偷了,马芹动不动就摸到廖娟那边去数蛋,两家为这事儿没少吵架,有一次甚至惊动了团政委来破案。
王勤凤唏嘘着:“具体谁偷的谁的,反正各说各的词,别人摸不透。这还刚开始掐,马上就有大戏上场了,不信咱瞅瞅去,等会儿越打越狠,得等她们老公回来才能拉得住!”
左右采访已到尾声了,苏麦麦和陆韬对视了一眼,原来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不分男女呀,他们就跟着走出去瞧热闹。
外面果然正在掐得水深火热,马芹虽说把鸡养得肥壮,她自己人却瘦得精神,廖娟把鸡养得嘎瘦,却人高马大的。
这俩打架,一个仗着精瘦灵活,跳来跳去,一手掐着廖娟,一边用鞋子狂踩她脚脖子。
一个占着强壮有力,掰着马芹的胳膊咯咯发响。
旁边围的都是看热闹的家属和孩子,就没人敢上前劝架的。
看见苏麦麦和陆韬背着相机走出来,连忙纷纷说道:“记者同志来了,你们先别打了,人记者既不属于哪个旅,也和谁不沾亲带故,让他们给评评理,总比打架来得强!”
马芹属实踢来踢去也累了,而廖娟呢,也生怕把马芹胳膊真掰崴了,还得付医疗费。
偏偏为了脸面不能输,都还得僵持着。
听见旁边这么一说,互相凶狠地瞪了眼,各自不情不愿地把手松开了。
马芹一边揉胳膊,指着还没来得及摸到手里,就被廖娟当场发现的鸡笼里的几个蛋,说道:“记者同志你来得刚刚好,你给说说,我家的鸡生蛋都是生这种白壳的,她家瘪母鸡,生不了这种颜色的蛋,不是从我这偷过去的,还能从哪拿的?”
“放你屁马芹!”廖娟摸着发红的脚踝骨,立刻唾骂起来:“整个军属大院就允许你家鸡生白皮蛋啊?别家鸡生下来就大逆不道了?鸡干部给你家骚-母鸡开白蛋条子了?凭啥你说是就是!记者你来得正好,你来说!”
这个……
苏麦麦仔细地瞥了瞥廖娟的鸡笼子,又仔细地瞥了瞥马芹的鸡笼子,悄悄地示意陆韬看去。
——马芹的鸡笼子铺的是木屑刨花,而廖娟铺的是麦草,不确定平时谁家偷的谁家,但今天廖娟鸡笼子里的几颗蛋,的确还沾着几片木屑呢。
不过看着两位家属的阵仗,苏麦麦没强出头,还是让陆韬来说吧。
陆韬会意,于是走去廖娟鸡笼子,把带着木屑的鸡蛋掏了出来,还给说明了理由。
好家伙,马芹顿时腰杆挺直了:“看谁不要脸,这下证据确凿了吧!”
这边廖娟气不过,连带着看陆韬记者都迁怒了起来:“咋的,也就是平时你偷我家蛋偷多了,我今天才拿了两颗过来。别以为今天是我干的,你平时就少干了?这位记者也是,要你多管啥闲事啊,吃饱了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