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其实那一幕是陆韬吃饭走回来,苏麦麦才去食堂吃,刚巧两人一个下楼梯一个上台阶,光线再一打,看上去就容易制造眉目传情的误会,于是就被邱小芳逮住这一幕拍下来。
邱小芳本意是猫在食堂的对面,多拍一拍苏麦麦在六旅到处招蜂引蝶的照片。没想到又是陆韬正好撞上来,那也好,就整个目标精准的“婚外情”吧。
照片是她趁午休时搭便车去镇上洗的,正好邱小芳有个在通信连的老乡,就假装去找人家唠嗑,然后把信掖在通信连的信件里一块寄了,这样没人能想到是自己干的。
以贺总政委的雷厉风格,更加不容许婚外情在贺家的存在。这事儿可想而知能掀起多大的风波,就算最后不离婚,也能叫苏麦麦在他们家难以立足。
邱小芳想想就觉得舒坦。
她这句话说得尖酸刻薄,顿时让正在吃饭的苏麦麦这桌也听到了。很显然,邱小芳就没想故意压下音调。
代凤兰是个十足的泼辣脾气,气得把筷子一搁,猛地站起来转身:“喂,你这个护士同志怎么说话的?人家小苏凭借自己本事进了报社,提前完成采访任务,还帮忙翻译外语,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咋的在你眼里成了‘以色侍人’?你凭啥子造谣啊?你嘴巴吃屎的啊这么臭?”
分报社只有两名女同志,一个秘书员一个通信员,想来就是普通女兵而已。
邱小芳才不怕,她还不高兴呢,本来邱小芳还算有点姿色的,可自从苏麦麦一来,好像食堂里的目光都被苏麦麦招惹过去,没什么人再捧着自己了。
邱小芳干脆放大了声音:“是不是诬蔑各人心知肚明,还用得着我多说?军区报社的工作,多少人想参加,别人想进咋就那么难,她刚结婚机会就轮到她了?还不就是占着姿色漂亮,骗着哄了贺副团长高嫁?大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今天还真就告诉你别得意,她当不了几天麻雀变凤凰,你们也别吹捧她了,捞不着好处!”
陆韬听得,十分愤怒地站起来,兀自按捺语气解释道:“小苏的照片被画报采用了,她不仅照相技术好,还能灵活运用和修理相机,正好最近分报社需要这样的人才,欧主任就让我来询问小苏是否愿意参加工作。这件事连贺副团长事先都不知道,是小苏和我去演练基地采访时,他才临时被告知的,麻烦护士同志说话注意分寸。”
一番有理有据的话,顿时让人们纷纷站队到了小苏这边。是啊,总军区报社的严苛筛选制度,谁都知道,没点真能耐,凭关系根本塞不进去!
平时看邱小芳跟徐丽关系挺热乎的,除了有点虚荣以外,很少跟人争锋相对,咋就对苏记者这么冲啊。
旁边小梅心虚道:“小芳姐,你今天怎么了,少说两句算了。你和徐丽姐还是搭档呢,苏记者可是人家小婶子。”
苏麦麦站起来,看好几眼才认出对面这个女人,是原文嫁给贺衍、坑他转业的邱小芳。她只在刚穿书时,匆匆见过她一次,如果没有她这些尖酸挑衅的言辞,苏麦麦都忘记她也在卫生所了。
但自己一没惹她,二不跟她打交道,这般咄咄逼人是干嘛?
苏麦麦绝非吃素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招惹她必还击。
苏麦麦走过去,暗暗冷笑,面上却镇定道:“我们十一旅成立了家属委员会,每周都跟着首都报纸读书学习。首都的代表大会上经常提到,一个人的品德修养、思想觉悟才是他真正的形象,以貌取人不可取。不管人长得是美是丑,都不影响他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邱护士,你仅因我长得还行,就公然诬蔑,是对代表大会的思想纲领提出反驳吗?”
这个时期,距离刚刚过去的那十年还没多久,人们的言行还是很谨慎的。
邱小芳完全没料到,苏麦麦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姑娘,看着温柔似水的,不像她们在部队里当兵,每周都要固定学习思想方针。苏麦麦竟然却能说出这种犀利的话来,哪怕邱小芳随便回答个什么,都容易被她落井下石。
气得邱小芳呼吸起起伏伏,憋着说不出话。
高彩云就愤怒道:“说不出来就证明你理亏了,快道歉吧。”
就是,本来报社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幕后单位,最近还在费心巴力地想着怎么夸奖六旅的工作呢,反过来却被一个护士怀疑塞关系、“以色侍人”。诬蔑清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代凤兰也扬高嗓门:“没错,小苏参加报社工作以来,每天在六旅采访,家属院的嫂子们交口称赞,工作效率也得到领导表扬,却被你凭空泼脏水,你今天必须当场道歉!”
邱小芳憋着气,眼看周围注意过来的人越发增多,只得吞吐出一句:“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
然后闷头,快速地扒起饭来。
——再
等等,不就是当个英俊团长爱人嘛,嫁军干子弟可没那么容易!等看到照片,让她姓苏的再得意?想哭都哭不出来,哼。
*
从食堂走出,几个人还在为苏麦麦抱打不平,还好道歉了,不然告到她们护士长那儿去!
小魏是个比较心直口快的小伙子,忍不住问道:“小苏,原来你真是贺总政委的儿媳妇啊?我们之前猜着你是,就没敢确认。”
高彩云揶揄:“哎呀小魏,你咋这么直接问呢?人家是来参加工作,总不能第一天就开口说‘嗯哼,我是贺总政委的儿媳妇,今后请大家多担待啊’。这话一说,谁还敢打交道了?有工作都不敢让人小苏做了。”
说得大伙儿都笑起来了。欧主任在工作中严格,日常脾气老好,报社的气氛一直很和睦。
小苏平易近人、亲切随和得就像个普通女兵,如果不是邱小芳刚才那么一说,他们都记不起来她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妇了。
苏麦麦也不想就此事起纷争,不过对待邱小芳那种欺软怕硬、造谣惹事的角色,就得硬杠硬,让她晓得厉害。
苏麦麦便大方解释道:“不管是或不是,但在工作场合,咱们大家伙儿都是同事。你们比我有经验,我是临时的外派记者,工作该怎么做还得多多请教各位。”
代凤兰直点头,挽住苏麦麦的胳膊,亲昵地说:“对呀,管谁是谁呢,工作就是工作。走,回去午休。”
分报社有几间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一般女同志在一间有沙发椅的办公室待着,沙发椅可以用来躺躺,男同志则在另一间的办公桌上趴一趴。
苏麦麦中午没吃扎实,回来喝了杯绿茶,有点睡不着。想起食堂里的一幕,又觉得些许微妙,这邱小芳好端端的,笃定自己当不了几天麻雀变凤凰,这是啥意思?
没想到,隔天早上,刚休假回乌市的徐丽就急切地打来了电话。
第67章 这样看来,拍照的人一定……
后天是周五,苏麦麦和贺衍已经订好了去乌市的卧铺票。
她提前完成了采访工作,周三早上就没什么要忙的了,配合高彩云整理一下办公室以前堆积的材料。
十点钟左右,供销店的员工竟然跑来传话,说徐丽给苏记者打电话,让她过去接听。
苏麦麦觉得奇怪,同在六旅,徐丽分明知道分报社的电话号码,怎会打到供销店里去呢。
莫非有不方便让人听到的内容?
等到接通电话,话筒那头便传来了徐丽为难而焦急的嗓音,问道:“小苏婶子,你和陆韬记者那几张照片咋回事啊?”
苏麦麦:……?
徐丽:“不知道被谁拍了寄到总军区的通信连,然后转交到了贺总政委手上。总政委很生气,现在家里谁都不敢提你一句。贺昀说一句小麦妈妈,都被爷爷凶哭了。总政委还说……还说不认你这个儿媳妇,要张罗着给贺副团长另外再娶合适的呢。”
啊,苏麦麦听得好不意外。明明周六晚上彭老师打电话时,都还好好的,老政委还叮嘱贺衍工作和家庭都要兼顾,怎么突然这样了?
她忙问道:“我没和陆韬一块照过相呀,你看到我和陆韬在哪照的照片了,怎会寄到总政委那里去?”
察觉苏麦麦一脸懵的样子,徐丽果然猜中了,是偷拍,小苏婶子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徐丽就把自己了解的都说出来。
原来徐丽周一就与贺辞琅乘火车回乌市了,到总军区大院后,她住的是贺辞琅父亲、也就是贺军夫妇的家里。
陈雪阿姨见到了儿子的女朋友,这般伶俐动人、勤奋积极的小徐护士,心里很是喜欢。当晚在家里吃的饭,隔天上午便带贺辞琅和徐丽,一块过去给彭老师和老政委问好。
一家子交谈的时候,起初气氛和睦融洽,二姑、二姑丈、三叔和三婶子都挺开朗的。
突然徐丽随口说了句:“贺副团长和小苏婶子,大概周四周五也要回来,到时候家里可就更热闹。”
谁知话音未落,空气却沉寂下来,气氛像被冻住了似的,只有老政委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的声响。
“她来了也不用住这,让她住去招待所,家里没她住的地方。贺衍要是不满,就去陪住招待所,我不稀罕有他没他这儿子!”
陈雪连忙挤眉弄眼暗示徐丽,千万莫要再提小苏了。
这件事二姐贺涵无权在老爷子跟前发表意见,毕竟当初就是她全力撮合小苏和四弟结婚的。贺涵一开口,老爷子连着她一块骂。
老三贺钊和周茜则暗暗地笑了笑,那天看到父亲大发雷霆,两人也挺心虚的。但后来想想,老四这次战术演练得到上头高度认可,可谓风头十足,就给他找点事情做又何妨。
贺钊就掖着嘴角,很体贴地附和:“其实爸爸的心情可以理解,的确不能排除那姑娘居心不良,招蜂引蝶,只想借着四弟做跳板。咱们在部队大院都住久了,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识过啊。”
贺钊说的话一贯最懂刺激老爷子的点,毕竟贺总政委总觉得贺衍生得过于隽贵,如果不是穿一身挺拔军装,老爷子都生怕他像了彭老师那边,变成个**公子。
但这话听得,徐丽站在旁边都尴尬起来……她也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兵,正在与贺辞琅谈恋爱。
然后就被贺辞琅杠回去了:“三叔你就少说两句吧,越说越惹爷爷生气。小苏婶子是啥样的人,能瞒得过我四叔?要我四叔那么好骗,还用得着你们三番五次催婚到今年?”
回到陈雪这边家,徐丽听完陈雪复述的整件事经过,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贺总政委收到揭发苏麦麦“婚外情”的照片后,震怒不已,一则怒其败坏家风,二则怪罪贺衍识人不清,总是惹麻烦。
贺总政委严令不准任何人再给他俩口子做布置了,在此事调查清楚之前,贺衍卧室的床单被子不许晾晒,不许准备菜单,不许给他们新添置物品。
搞得彭若竹意见很大,有什么可调查的?几张照片就不问青红皂白了。
父子不和就算了,现在连刚进门的小苏都苛刻,就不怕老四更加和他反目成仇。这几天彭老师都抱着宝贝孙子贺昀,跟总政委划线而居了。
大哥贺军和陈雪想了想,便问徐丽打听了一些细节,都不认为小苏会是那样的人。
二妹贺涵在部队医院当主任医生,做医生久了那眼神都厉害,啥样的人都逃不过她一双火眼金睛,贺涵相中的人哪能出错?
再则说,以老四贺衍的缜密心思,如果小苏姑娘是那种吃里扒外不着调的,贺衍怎能轻易被迷惑?没准真是谁在暗中故意搅和是非!
陈雪就让徐丽打来电话,先给苏麦麦通个气,顺便把事情问个清楚。这才有了今天一番通话。
见苏麦麦对此毫不知情,徐丽就把几张照片的场景都形容了一下。三张看起来像是演练背景,在伊坤外面的戈壁上拍的;另一张则是六旅的食堂门口拍的。
苏麦麦听得狐疑起来,这样看来,拍照的人一定是在六旅了。
她便冷静地问道:“你们六旅平时都有哪些单位用相机呢?”
参加军事演练这种重要级别的活动,必须由单位批准使用相机,不允许个人随意带相机拍照。
那么,如果能定位到有权限使用相机的单位,找到挑事者的目标范围就缩小了。
徐丽想了想,回答说:“一般情况下,就你们报社的驻派记者有,各团各营平时的演练照片都由记者负责摄影存档……还有就是我们卫生所,在给伤员处理过程中,也会拍一些素材做为案例分析,优化处理经验等等。其余的就不太了解了。”
“对了,这次我们卫生所的胶卷还丢了一卷呢,也不知道是在演练过程掉的,还是事后掉的,顶重要的一卷。所长开会让我们后天必须找回来,不然护士长和我们全体护士都要记过失写检讨。本来还以为年底能评个优,竟然出这样的岔子。”徐丽又抱怨到。
她是卫生所先进标兵,平时工作勤奋上进,对评优十分看重。
苏麦麦忽然想到了邱小芳,实在因邱小芳昨天刚刚招惹过她,还莫名其妙地说出那一番“以色侍人”“嘚瑟不了多久”之类尖酸刻薄的话。
不过邱小芳和徐丽关系尚可,在没调查清楚前,有些话苏麦麦不方便直言。
她就旁侧敲击地说道:“我和陆韬那天去基地采访,先去了趟十一旅,还和贺衍一块吃过午饭,拍了合照,但唯独和陆韬没拍过。后来到了六旅,听说你请假了,也没见着你,你们护士班都有谁参加演练呀?”
徐丽念出了几个护士的名字:“那天孟姐和我刚好都请假了,我去考个试,邱小芳和小严临时过来顶的班。如果我在的话,现在还能帮你澄清一下,早知道硬撑着忍忍了,没准也就不会丢失胶卷。”
果然有邱小芳!
但这种照片不好在部队里洗,想要洗出来,只能拿着胶卷外出去洗。
来去取照片挺麻烦,按照连队的条例,战士外出到市区都得打报告,去镇上则不必,而间隔频繁的外出也不被允许。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先把照片洗好,混在通信连统一寄出去,那么估计是在镇上洗的。
苏麦麦宽慰了徐丽几句,又措辞道:“报社我几个同事没有拍照诬陷的动机,先排除掉。对了,你们卫生所的护士里,谁有老乡或者熟人在通信连?还有,最近谁连续去过两趟镇上,你知道吗?”
小苏婶子的问题很委婉,但徐丽立时也听出了引申的含义。既然报社排除,剩下的首要考虑自然就是卫生所了,而且卫生所刚刚也丢失了一卷胶卷,这就更叫人起疑。
没想到一个电话短短几分钟,小苏婶子这么快就能把线索串联起来。徐丽忽然也觉得有道理,从卫生所的一侧办公窗的方向望过去,正好能看到食堂的大门口。
如果真这样的话,就不知道是谁如此歹毒了!不仅诬蔑小苏婶子清誉,还拖累全体护士小姐妹担责。
可恶,害得徐丽在老政委的家中,也被三叔说得那么尴尬。
徐丽连忙道:“好像有几个的老乡在通信连,不过谁去了镇上这我得先问一问。如果怀疑背地里使坏的人在卫生所的话,我最好私下找同事探探口风。”
徐丽是原文女主,自然有些聪明在身上,交给她打听还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