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行歌
先是倒了一些饼干在管道口处,又让郑意拿在手里,盒子不时摇一会儿。
还叮嘱:“记住,你自己的声音不能急,就像在家里时喊它一样。也不要一直喊,它会紧张。不要站在管道口出现在它的视线,你只用呆在足够近的地方,它能闻到你的味道,慢慢地才会安心下来。当猫确认安全以后,自然会走出来。”
“你要稳住,猫出来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表现出想要抓住它的样子,你要放松肌肉,哪怕你是主人,也不要强行去抱它。如果它受惊再次藏进去,要哄它出来就更不容易。”
杨桑声音很稳,一条一条数给郑意听。他的稳定安抚了郑意,好像只要按他说的步骤做,就能够达成目的。
最后,他脱了自己的作为外套的衬衫叠在管道旁的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你坐这里等。”
又从他的旅行袋里取了一把伞撑开递给郑意。
“谢谢。”
杨桑摆手。
他来请秦擎:“大师,我们远一点等。”还解释,“陌生人的气味会干扰小猫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哟,这就叫上大师了。
秦擎和穿着工字背心的杨桑蹲在远一点的阴影里躲太阳。
杨桑忝着脸,笑得猥琐,好奇地问:“大师,您是哪个门派的?武当?龙虎?”
几分钟前的专业形象破碎,节操掉了一地。
“我记得有人说要让我哭来着。”
“啪!”杨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头低了九十度:“大师在上,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秦擎只能看到他后脑勺的毛茬。
“你,跪得是不是太快太直接了。脸呢?”
杨桑抬起头,笑嘻嘻地,完全没有因为和比他小好几岁的秦擎低头而存半点芥蒂:“大师放心,我杨桑最识时务,我要是不主动跪,被您打到跪那得多疼,您刚也不是说要让我哭么。至于脸……那什么玩意儿,现在不正在您的鞋底摩擦吗,嘿嘿……”
秦擎叹为观止:“你还真够能屈能伸的。”
“嘿嘿,我还更守信用。”他拿出手机,界面上是二维码,“大师,咱们加个好友呗,我把今天的劳务费转您。您放心,我心甘情愿,愿赌服输。”
真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跪得太快,秦擎都不好意思出手。
“你多转了2000。”
“那是我的咨询费用,那位毛孩子家长说她给的是2000。大师,您也给我算一卦呗。”
秦擎收款:“你都不怀疑一下,我也是个骗子?”
“大师,不得不说,您这个‘也’字用得非常嘲讽。”杨桑用踩自己的方式拍秦擎,“我在这一行做了好几年,相当了解。所以是徒有其表故弄玄虚,还是有真手腕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比比自己的眼睛,“我这双招子,亮着呢。”
“行,你想算什么?”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知道的,您随便帮我看看呗。”
最烦这种说随便的人。
秦擎翻着日志:“杨桑,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父母过世,下面还有一双双胞胎弟妹靠你养活。毕业于首都名牌大学动物医学系动物心理学专业,毕业后先后就职于动物园,宠物用品设计公司。因为嫌工资太低,自己和朋友创业开了一家宠物店,兼职做宠物沟通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灾厄和异常。”
尽管披着宠物沟通师的神棍皮在当骗子,杨桑的罪恶值并不高,就是普通水平,反而功德值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些。
“这么详细?算命不是只能给模糊信息的吗?”杨桑身体后仰,由于震惊睁大眼睛瞳孔扩张,眉毛上扬,嘴巴长大,已经由于砸过去的信息量太庞大呆傻掉。
秦擎见惯了这样的表情,并没有过多反应。她退回去1900块。
“我收你个基础费用就好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看着杨桑头顶面板粉红的背景色,笑道,“你最近有一朵桃花开了哦,应该缘分还很浅,暂时看不出来是谁。但是我瞧着这颜色粉得很正,很可能就是你的正缘,你最近可以多留意一下出现在身边新认识的女孩子。”
“桃……桃花?我最近也没有认识什么新的女孩子。”想到了什么,杨桑眼睛瞪得更大,看着秦擎,“该不会……”
并且因为这个猜测向后跌坐在地上。
秦擎反应过来,迅速远离这个胆子肥,还脑洞大开的家伙。
“不是!我绝对绝对不会看上一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杨桑撑着地坐起来,拍拍灰尘,心有余悸:“还好还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要是我有一个随时能把我看穿的女朋友……那太可怕了。”
秦擎毫无掩饰地翻白眼,将视线投向郑意那边,观察进展。
小猫已经试探着走到了洞口,舌尖卷了一块小饼干后迅速退回些许,用爪子捧着吃。
杨桑和他并排站。
“大师,您这么厉害,到底是哪个流派?”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啊?”
“我是判官。”秦擎吓唬这个刚才也把她吓到的家伙,举着笔记本到眼前,“这就是我的功德簿,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能算出具体信息吗?因为我是照着功德簿念的。所以,小伙子,以后多干好事,行善积德吧,你的行为功德簿都记着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擎笑得神秘,并不正面回答:“你猜?”
杨桑抓耳挠腮,却不敢再追问。
另一边小猫已经蹲坐在管道口,大口大口地咬着饼干。
郑意记着杨桑的话,只在管道旁默默坐着,看着小猫像看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静静流泪,连吸鼻子的声音都轻轻的。
管道口的饼干并没有几块,郑意打开手里的饼干盒子,试图用味道吸引小猫自己出来。
小猫在管道口探头探脑,并不行动。这就是个比耐心的过程。
在场的人都玩起了木头人。
过了好久,糖果大概是终于确定环境安全,堆着郑意喵了一声,从管道里跳了出来,趴伏在地上,眼睛看着她,却并没有过去。显然这仍然还是一个试探和等待的过程。
当好不容易糖果试探着向郑意慢慢爬过去,郑意的丈夫带着她要求的东西来了。
小家伙再次受惊,这次直接原地趴在地上,缩在石头边瑟瑟发抖。
让场面更糟糕呃是,郑意的丈夫身后还跟着她的公公。
秦擎低骂一声:“要遭。”
向那边跑去。
那老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跑得飞快,在郑意夫妻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推开儿子,举着手里的木棒就朝糖果抡下去。
“打死你这个晦气的畜生,都是你这祸害搅得我家宅不宁。”
他的表情疯狂又狰狞,还有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畅快。
郑意惊叫出声,他丈夫伸手去拦……
秦擎赶到事发地。
那里并没有出现关于猫的血腥场面。猫咪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数倍,尽管害怕,糖果还是在受惊之下从老头的棍下弹飞出去,躲过一劫。
老头的棍子被自己儿子挡了一下,落下之后,并没有敲实在,他自己重心不稳又踩到滚动的碎石,滑倒下去。
秦擎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惊魂未定的郑意,手腕红肿的郑意丈夫,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老头。
老头摔下去的那一刻,她清楚听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咔嚓咔嚓”两声,像是硬物断裂的声音。比如,人骨。
打开老头面板的健康栏。
写着秦擎不是很理解,但也觉得挺严重伤:脊柱椎体压缩性骨折,股骨颈骨折,股骨粗隆间骨折。
她不由退开了些,以免被这个恶毒的老头讹上。
郑意起身去追猫,并没有理会丈夫叫她帮忙扶人的要求。
秦擎:“你最好也不要扶他,看起来摔得很严重,叫救护车吧,等医生来了再说。”
她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给的建议。
要不是这两父子捣乱,她早就领了今天的劳务费回家。
现在不知道又还要话多少时间找猫,陪猫耗。
她转头,没有看到杨桑。这家伙趁乱跑了?
向郑意离开的方向走,希望人和猫都没有跑远。
没走出去多远,就见郑意和杨桑从另一头出来。
杨桑手里拿着网兜杆子,网兜正被郑意抱在怀里。网兜里还有个小动物在挣扎,很明显,今天可以收工了。
郑意抱着猫回到丈夫跟前,看着仍然躺在地上呻吟的人。
她的丈夫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对于她顾猫不顾人的做法,他是有怨言的,语气不是太好。
郑意:“我想过了,我没办法和你的家人一起生活下去,你也没有办法完全舍弃掉他们。经过这次,已经彻底不对他们抱希望,那么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两个选择。”
“第一,我们的婚姻继续,我生下孩子。但你另找地方安置你的父母,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们,也不会让我的孩子见他们。”
“第二,我们离婚,我打掉孩子。”
男人没有想到妻子会有如此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这么决绝的话,他很慌,想抓住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否定妻子,否定支撑她决定的事实。
“至于吗?只是一只猫而已。”
这话让郑意眼中最后一点希望都逐渐湮灭,她说了一句听起来不想干的话:“你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什么?”
郑意:“对于你们一家来说,糖果只是一只猫,那是因为你们对我对它没有感情。我对它有感情,所以它是家人是伙伴。我爱你,你才是我的丈夫,当我不爱你了,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男人其实没听懂这话,但他想让妻子回心转意,他急切地说:“你当然爱我,我们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我也爱你。”
“以前,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可现在,我不确定了。”郑意看着他。
“我爱你,这不用怀疑,我不能没有你。你现在只是怀孕了,激素紊乱导致情绪不稳定,等以后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你就会发现这段时间的争吵有多么可笑。”
郑意已经彻底失望:“你如果爱我的话,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把这一切怪罪在我的头上?你没有看到你的父亲怎么对我吗,我连反抗都有错吗?”
男人愤怒:“你连一只猫都能护得那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位老人呢?他是有不对,可哪个家庭没有摩擦。”
郑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嘴里说着爱我的话,却能让你的爱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委屈欺凌视而不见?多可笑啊,你保护不了我,却又不允许我自己保护自己,这就是你的爱?”
“我没有!”男人觉得不对,但又找不到更有力的话反驳。
“你没有?我记得今天和你说过,想要帮我就不要让你父亲出现在面前,你是怎么做的?你亲自带他来,来杀我的猫。来杀死我对你的爱。”
郑意苦笑:“今天可以因为不高兴,为了威慑我杀我的猫。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左右我的工作,清洗我的想法,折磨我的孩子,或者杀我?我不是指肉体的我,而是自我的我。用肉体暴力和精神折磨,杀死我,让我成为这个家里一团任由摆布的阴影,成为某个姓氏的附庸?然后再让这团阴影在二十年后去折磨另一个进入这个家庭的女孩子,也同化我做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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