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赵鸿很泄气地走回电梯,算了还是回门诊去帮忙,离开外科大楼,想抄个近路,就从康复科经过。
怎么也没想到,就看到里面有一排穿着病号服的人,头上后颈都有金属条穿出,个个走路艰难、神情痛苦……
活生生的人、皮肉里扎着金属条,赵鸿只是看着就觉得哪里都疼。
一瞬间,自小被灌输的观念发出前所未有的警示:“鸿儿,无论何时何地,感觉到惊恐和危险,哪怕毫无理由,哪怕周遭的人再亲切温和,逃!快逃!”
“鸿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鸿立刻顺着理疗科的墙根,穿过半幢大楼,沿着围墙根走到医院西门,趁着保洁打扫的开门瞬间,逃了出去。
这时候,赵鸿根本顾不上崔主任不能奔跑、不能太过用力、不能骑马等等嘱咐,用尽全力把移动梯放下,顺着梯子下到方沙城,找了一匹马骑上就跑。
可万万没想到,跑了一段路,腰背就酸胀得难受,马匹也认主,一路都想摆脱赵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更让他惊恐的是,王强骑着马从后面追来了,边追边喊:“赵鸿,你要去哪儿?赶紧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赵鸿被王强抓住、强行带回医院。
赵鸿说完了,认命似的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
金老看着崔主任:“康复科穿金属条的病人,是做了什么手术的?找他们医生来解释一下?”
崔主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俯视赵鸿:“还跑不跑?”
赵鸿梗了一下,没有出声,被崔主任盯得没办法,轻轻地摇了摇头:“反正也跑不掉。”
“嗯,还行,没伤人,”崔主任说着,开始解赵鸿手腕和脚踝上的约束带,“走,去看看那些扎着金属条的病人。”
赵鸿一脸不可思议又震惊:“你要对某做什么?!”
魏璋凉凉地插话:“”你在这儿快十天了,相信我,如果崔主任想对你做什么,嗯,一小时你全身器官都可以摘除;三天时间,你就能成为标本室的大体老师。 ”
崔主任好气又好笑:“行啦,魏璋,别再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魏璋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有至亲被人害死了?”
赵鸿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发颤。
“行了,行了,”魏璋伸手呼噜赵鸿的头,“快下来,崔主任忙一整天也很累的!”
魏璋转头看向金老:“爸,你先去吃晚饭,我陪着就行。”
金老操控着电动轮椅走了。
崔主任领着赵鸿和魏璋离开急诊大楼,走进外科楼,一直走到脊柱外科病区,然后解释:“赵鸿啊,他们是我们科的病人。”
“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他们比较不走运,生的病让人特别痛苦。”
“什么病?”魏璋还没反应过来。
崔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强直性脊柱炎,你陪你爸来复查这么多次,就没发现这个?”
这下轮到魏璋懵了:“不是,崔主任,我爸一直都挂你的专家号,看病也在门诊,没进过病房啊,我冤枉。”
“也是,”崔主任领着他们进了主任办公室,知道医学术语的讲解他肯定不明白,从电脑里找出一段强直性脊柱炎病人手术治疗的视频,“赵鸿,你坐下好好看。”
赵鸿小心地坐下,就被视频开头的病人给吓了一大跳,他整个人胸腹相贴、脑袋朝下,只能扶着墙慢慢移动,因为看不到老是撞,旁边站着一位哭泣的头发花白的女性。
魏璋也是第一次看到,因为金老也是这个病,所以看得比赵鸿还要认真。
半小时视频的最后三分钟,病人昂首挺胸靠自己的双脚、不用任何搀扶,走出病房,开始时哭泣的女性笑颜如花、不断向崔主任表示感谢……
赵鸿几乎瘫坐在椅子上,被震撼得脑袋一片空白,这就是飞来医馆医师们的神技吗?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做到?
崔主任示意魏璋翻译:“金属条插入皮肉甚至骨头,只要人活着就很疼,但这些在身体康复后可以去掉,可以像寻常人那样抬头挺胸走路……”
“虽然手术既危险又复杂,还可能有许多并发症,但为了能像寻常人那样生活,值不值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考量,但最终的决定都大同小异。”
赵鸿听完魏璋的翻译,过了片刻才缓过来,用力点头:“如果是某也愿意!”
魏璋毫不客气地讽刺:“十三皇子,你是不是该说其他的?”
赵鸿如梦初醒,立刻站起来,向崔主任躬身行礼:“崔主任,是某恶意揣测,实在对不起,某错了,请崔主任原谅。”
崔主任笑得慈祥,解释清楚就行。
赵鸿再次躬身,一揖到底:“某实在惭愧。”
崔主任把赵鸿拉起来:“听话就行,今天为逃跑,马也骑了,也负重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像昨晚那么好。”
赵鸿的脸涨得通红,连耳朵和脖颈都红透了,吱吱唔唔地问:“崔主任,某还能再看一遍么?”
“看吧,”崔主任还想说什么,被魏璋示意离开办公室。
走廊上,崔主任很纳闷,魏璋忽然这么恭敬是怎么了:“有话直说。”
魏璋看了看左右,小声问:“崔主任,麻烦您和我说实话,以后,我是说以后,我爸也会这样吗?也需要做这么大的手术吗?”
第36章
崔主任的回答很肯定:“强直性脊柱炎分很多种, 你爸的是最不严重的那种,而且现在药物控制得很好,放心吧。”
魏璋后退一步, 向崔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
崔主任笑着打趣:“给点实际的嘛。”
魏璋故作惊讶,又特意后退一步:“崔主任, 您是向我索要红包吗?”
崔主任就喜欢没事逗魏璋玩儿:“你有钱啊?”
魏璋像挨了一记无形刀,痛得捂胸口:“崔主任,您明知道我啃老。不对,您难道还对我有什么企图?”偶尔也接点鉴别文物的私活儿。
“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崔主任阴沉了脸,眼底却暗藏笑意。
魏璋半真半假地继续:“崔主任, 只要您不图我的命, 也不图我的人,其他的都好说。”
崔主任伸手就要捶魏璋,眼角余光看到赵鸿正在看,只能收了手:“我生日,你给我画幅什么,或者写点什么。”
“吓死我了, ”魏璋演戏向来演全套, “崔主任,您喜欢猫蝶(耄耋,祝长寿),还是石榴蝙蝙(多籽多福)啊,还是南瓜蟋蟀(人丁兴旺)啊……”
崔主任满意了:“这个嘛, 就看你的心意啦。”
魏璋的笑当时就凝在脸上,内心咆哮,心意这玩意儿最难了好不好:“不是,崔主任, 要不,让我爸给您画?”
“金老的字画我都有,”崔主任回得那叫一个傲骄,“你的没有。”
“就,行吧,”魏璋假笑,“崔主任,你看医院里没纸没笔没墨的……”
话还没说完,崔主任一指办公室笑得像老狐狸:“抽屉里要什么有什么。”
魏璋立刻明白,崔主任这是图谋已久,就行吧:“等某有时间。”
赵鸿看着崔主任和魏璋两人谈笑风声,又看着电脑上的反反复复回看了十几遍的最后三分钟,特别黑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君子一言,”崔主任用力拍了魏璋肩膀,“走,去食堂吃晚饭。”
魏璋向办公室里招呼:“赵鸿,走了。”
“这么晚了,估计食堂也不剩什么了,”魏璋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赵鸿,“你……”算了了,懒得说。
赵鸿好不容易才正常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红透了。
出乎三人所料,食堂人还挺多,除了他们,其他全是眼科的医生护士,正激动地吃团餐,边吃边聊天,内容让人喷饭。
罗娟挟了块笋片,眨了眨眼睛叹气:“要命了,我现在看笋片都是眼结石的样子……”
“我也是,刚挟了一块红绕肉,还特意看了下毛孔,也是醉了?”
“别提了,我刚吃根玉米笋,第一反应,怎么这么多眼结石……”
“我闭上眼睛都能看见眼结石,太惨了……”
“啊……”圆桌边一片哀嚎声。
花主任老神哉哉地挟了块红油面筋:“眼结石还可以啦,去年我去口腔科拔智齿,钟主任,给一个多牙症病人拔牙,那才叫一个刺激,特别小的一颗又一颗。”
“花主任,你又满嘴跑火车,那次回来以后钟主任就退休了。”
“是啊,那个病人辗转跑了好几家医院,最后托人找的钟主任,是的,那是她最后一班岗。”
“啊?那不是……”好惨两个字硬咽下去了。
“钟主任本来颈椎病就严重,下班时候是哭着走的。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她舍不得退休。”
一阵不厚道的笑声。
“花主任,拔智齿都不忘看热闹,真有你的。”
“那是,就活这么一次,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噗哈哈哈……”一阵爆笑。
赵鸿把眼科的聊天当听力练习,听着听着就问:“魏璋,眼结石是什么?”
魏璋把宁家家仆眼睛有问题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这个臭小子,没事跑什么跑?害得我和我爸两个人快忙死了!”
“跑完门诊跑急诊,总共七层楼,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对不起。”赵鸿道歉态度特别好,也特别真诚。
正在这时,邵院长也到食堂吃晚饭,看到他们三人,就愉快地坐到一起。
赵鸿立刻起身,恭敬地向邵院长道歉。
邵院长很爽快:“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不明白就多问,别跑。”
“是,邵师。”赵鸿更加恭敬,心里的不安和惭愧却越积越多,飞来医馆的医师们这样大度能容,反而显得自己特别无知。
下一秒,赵鸿看着邵院长手里的普通饭盒又楞住了,身为飞来医馆的馆长,为什么吃得最差?不该吃得最好吗?
邵院长以为赵鸿又有什么事:“还有什么疑问?”
赵鸿第一次觉得提问需要勇气却还是问了:“邵师,您的盒饭是最简单的,还不如我的。”
邵院长乐了:“我脂肪肝要减脂,真的,快吃吧,食堂也要下班。”
赵鸿脑袋里又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观念里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飞来医馆就这样不同?
魏璋却看出来了,因为自己也曾经有过同样的困惑和不解,但这事需要赵鸿自己去琢磨和比较。
吃完晚饭,忙碌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但夜班的医护们还在各自的岗位上辛勤工作。
赵鸿洗漱完毕,躺在门诊大厅的地铺上,望着熄灯后不再那么亮的穹顶,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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