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晋王松开了扶着大长公主的手,搓了搓指尖:“本王以一片真心敬爱大长公主,偏偏您处处隐瞒,上飞来医馆,不为自己,就是为旁人。”
“什么样的旁人,能让大长公主离开久居的府邸,奉上贵重至极的礼物,操劳数日?”
大长公主浅浅笑:“晋王殿下,本宫不需事事向你禀报。”
晋王脸上浮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大长公主,本王近日听到一个关于大郸国运的传言,之前饕餮转世的孩子没死,现在还活着,活得还不错。”
“谁保护这样的妖异,真是其心可诛!”
“大长公主,你我姑侄一场,真就什么都瞒着本王,什么都与本王对着干吗?”
大长公主在晋王的注视之下,缓缓坐回蒲团:“晋王殿下,身在高位者,最忌人云亦云,最该警惕三人成虎,您该有自己的判断……至少,该了解一下。”
晋王横眉冷脸,抬脚踹翻薰香炉,火星四溅又瞬间熄灭:“大长公主,十年前你藏了赵鸿,三年前你藏了饕餮……不把大郸江山毁得干净就不甘心是么?”
大长公主垂首闭目,声音没了半分慈爱:“晋王殿下,你知道官粮掺了沙吗?”
第56章
晋王颇有深意地一瞥:“大长公主,本王这几年发出多少宴会邀请,您都借故推辞,一副要困死在这小道观里的作派,为何知晓这么多事情?”
“想来那日,您到春禧殿安抚本王节哀只是表相, 保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们才是正事吧?”
大长公主坐在蒲团上, 纹丝不动。
晋王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不再迂回:
“大长公主, 官粮掺沙一事, 不劳您费心。”
“但本王今日倒是听了许多事情, 赵鸿在地坑院, 饕餮转世也在,哦, 还有一个据说白得发光的妖异……今晚乌云遮蔽, 风很大, 真是个好日子。”
大长公主睁眼,手指抹平衣裙下摆的皱褶, 又闭上双眼。
晋王的微笑渐渐扩大,眼尾也有了纹路,眼神却充满经历背叛的怒意:“大长公主,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晚很黑风又大,难得有这么合适的日子。”
然而,大长公主只是静静坐着,这次连眼睛都没睁。
夜空有极厚极沉的乌云,遮蔽星月,狂风刮过屋脊,震得窗棱一阵阵地响,连带着屋内的烛光都大幅晃动,好几次都几近熄灭,但又缓缓燃起。
惯于复盘和谋划的晋王殿下,脸色忽然又变得很难看,对峙总是如此,谁先开口就落了下风,哪怕看似胜券在握。
屋内寂静无声,晋王盯着大长公主,仿佛要用眼神戳她十几个窟窿。
偏偏大长公主毫不在意,连眼睛都不睁。
对晋王而言,这是不屑,是无视,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大长公主,你就这么笃定本王不敢动手?”
大长公主浅浅笑:“以晋王殿下的个性,应该提着鸿儿的头颅扔进来,质问本宫为何偏心?”
“或者带着地坑院一干人等被烧焦的尸骸,扔在本宫眼前,看本宫悲愤难当。”
“但你没有,而是在这儿干巴巴地耗时间。本宫能请人造出地坑院,就能护住那里,毕竟那一大片地的地契也是本宫的。”
“晋王殿下还未登基,先要太医院郑院使全家陪葬,惹得群臣以死相逼;现在又派人残杀慈幼局孩童,甚至对本宫下手,这样的消息传出,群臣必定再次死谏。”
“到时你又如何应对?”
“晋王殿下,群臣背离,您就算坐在高高的龙座上又算什么?”
“即使你现在对本宫下手,本宫仍然如是说。高高在上的帝位,华美大气的龙椅,背负的是整个大郸国运和百姓生计,而不只有你的私心。”
晋王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嘴角又有了笑意,态度大转变:“大长公主,您说对了,大郸以仁孝治天下,阿娘的心愿,当儿子的总要想方设法实现。”
“至于本王自己的心愿,不论阻碍是什么,自然要扫清。”
“不送。”大长公主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晋王大步流星地离开,头也不回地踏入黑夜,等他上了马车以后,大公主府内走廊上的灯笼逐个摘下吹灭,整座府邸越来越暗,直到与黑暗融为一体。
……
凌晨两点刚过,王强拿着手电沿着医院外墙走了一大圈,刚走到门卫小屋准备进去,就看到东边的远处有跳动的亮光,亮光再近些就发现,是一列车队夜行。
王强观察车队来的方向,正想分辨是从国都城来,还是从地坑院来,还没分清时发现,车队竟然有两支……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多想,王强进屋拿了望远镜,调对焦看清后有些吃惊,立刻拿出对讲机:“急诊,大长公主的马车和地坑院的车同时往这边来。”
“按他们行进的速度,大概一小时可以到这里。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要进飞来医馆?”
对讲机里传出文浩的回答:“我们又不能开车下去看个究竟,有什么好办法?”
王强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我去打听。”
“你怎么打听?”文浩不明白。
“不用打听,我们下去看。”对讲机里又传出120穆医生的声音。
“啊?”王强楞了,“现在还不确定,你们就出发?”
“等我们十分钟。”对讲机通讯中断了。
王强立刻拿出防护装备,事实上根本没用十分钟,六分钟不到,穆医生和王蓓护士背着急救箱推着两用推车,出现在他面前。
王强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万一跑个空,人家不是来医院的呢?”
穆医生拉着望远镜看了又看,就和王蓓把车推得飞快:“你知道吗?如果半夜,出租车司机路过住宅区,隔老远看到大人抱着孩子,他们会立刻停车等。”
“这个点的人都睡得正香,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只有孩子病了才十万火急。”
“听崔主任说,大长公主拒绝脊柱外科的体检,她的车驾这时候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儿科张主任说今天一早会去地坑院复查,没有万分紧急的情况,谁会三更半夜随便驾车到这里来?”
说完这段话,他们三人已经到了医院西门,戴上头灯,放下移动梯,爬梯子到了方沙城。
没走多少路,就惊动了被刺配的神卫们。
神卫们看着穆医生拿出《常用大郸语一百句》,边比划边说大郸语,瞬间秒懂,对他们来说,飞来医馆的医护们提出的要求,就算赴死也要完成。
于是,一名神卫牵了匹良马给王强,另外一名神卫驾着马车到穆医生身旁,示意他们上车。
两三下清脆的马鞭声,王强驾着良马就冲在最前面,神卫驾着马车紧随其后,最后面是神卫们组成的临时护卫队,一行人声势不小地驶向方沙城的东面。
……
公主府车驾特别华美而且宽敞,就连套的马匹都异常高大、肌肉发达,马车前后都挂着防风的灯笼,赶车的不是别人而是衣裳被鲜血和污渍浸透的妙音。
“驾!”马鞭声带着击破黑夜的凌利,马蹄铮铮震动地面。
马车里传出女使哽咽的呼唤声:“大长公主,您不能睡,不能睡啊……”
妙音的双眼满是怒意,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断挥动马鞭,强劲的夜风吹乱她的长发,在剧烈晃动的灯笼光影里,仿佛深夜寻仇的恶鬼。
不远处是另一辆马车,赶车的是同样身上带血的赵鸿,车轿里不时传出看妇的抽泣。
赵鸿双眼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糊住眼睫,只是用袖子胡乱擦掉,马鞭声此起彼伏,车身后面卷起滚滚烟尘。
看妇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月儿,月儿乖,不要睡,快到飞来医馆了,那里比天上仙宫还要美得多,看不到的话,你肯定会哭鼻子。”
“月儿……婶子抱着你就不冷了,嗯,不止婶子,妙音女使就在前面,我们都陪着你……”
“胖墩墩,你最勇敢,一定要撑住,月儿也撑着呢!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月儿的!”
“月儿,不能睡,千万不要睡,你快睁眼看,飞来医馆在晚上是会发光的,那么亮!”
“胖墩……你不能睡啊……胖墩……”
“天爷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胖墩没气了呀。”悲凄的哭腔在黑夜中令人心惊。
妙音和赵鸿赶车赶得红了眼,飞来医馆矗立在黑暗中那么亮,可马车还要不少时间才能赶到,还来得及吗? !怎么才能来得及? !
只剩绝望……
正在这时,茫然无望的黑暗中,忽然冲出一匹快马和一辆马车,不是灯笼的光,是飞来医馆才有的、可以驱散黑暗的强光,所照之处亮如白昼。
赵鸿和妙音同时看到,也看到了!
“驾!”两人异口同声,用力挥动马鞭,向着亮光急驰。
当王强手电的亮光照到妙音和赵鸿时,呼吸一滞,这两人怎么像从战场下来的?
很快,三车交汇,穆医生背着急救箱冲进地坑院的车里,王蓓进了大长公主的车里,血腥味扑面而来,不止车内,妙音赵鸿身上也一样。
王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长公主右肩和左腿上两处极深的刀伤,尽管已经用布巾压迫,但鲜血仍然顺着布巾的边缘不断渗出。
移开压迫的布巾,判断受伤的是动脉还是静脉,立刻用止血带勒紧,写好扎紧时间,效果是立即的,血止住了。
王蓓迅速建立静脉通路,上血氧仪等等操作,然后掀开帷裳,问:“强哥,有没有更快上医院的办法?”
王强随手一指:“有,保科长他们已经在医院东门边放升降绳索了,我刚试了一下,大概是比较空旷,对讲机竟然能用。”
顺着王强手指的方向,医院东门那边有不少晃动的亮光,结实的绳索正在往下放。
王蓓伸出大拇指,这种合作无间的感觉真好!退出大长公主的马车,取出两用移动车放进去,和女使们一起把大长公主搬上推车,抬起护栏固定,然后再推着车向医院东门下方的巨大空地一路小跑。
绳索勾住推车,缓慢而平稳地向上。
身上也带伤的女使们仰望着亮光聚集的地方,憋了许久的眼泪流个不停,老天终于开眼了,大长公主有救了!
穆医生进了马车,只觉得呼吸都停了,小胖墩,胖胖的小脸比纸还白,全身六处利箭贯穿伤,包括前胸与后背,厚实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听心音、摸劲动脉搏动和呼吸,早就没了呼吸和心跳。
月儿身中两箭,一箭贯穿左上臂,另一箭贯穿腰腹,箭还阴森森地插在她身上,还在缓缓渗血,映着她本就白晰的皮肤,触目惊心。
第57章
妙音目送大长公主被平稳送到医院东门,不知是黑暗中的亮光特别晃眼,还是怎么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等空推车迅速放下时,忽然栽倒。
偏偏正在这时,穆医生抱着月儿一路小跑过来,就看到妙音倒在地上,立刻大喊:“强哥,快来帮忙!”
王强扶着体力不支的赵鸿深一脚浅一脚过来:“赵鸿也受伤了!就连看妇和女使们身上都有伤!”
“穆医生别管了, 把月儿和妙音一起放推车上!能送几个是几个!”
“行!”
王强腾出一只手拿对讲机:“保科长, 伤员很多, 一推车会有两个,辛苦了!”
对讲机传出保科长坚定的回答:“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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