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曾好困
心里暗骂一声,钟彦强行勾起嘴角,“兄弟,你帮我送送几位女同志,宿舍离这里远,我还得去政委那里一趟。”
溜走的人影让谢蔷薇有些猝不及防,暗自下定决心等雪萍姐来了要告状,她看向何向,难得没有拒绝。
但是走起来,一行人还是一前一后,谢蔷薇和几位师姐走在前面,直到走到女兵宿舍楼下,谢蔷薇突然停下脚步,让陈晏芳几人先上去,看着她们惊疑地眼神,谢蔷薇忍住想解释的冲动,转身看向何向,夜深人静,一个人都没有,正是适合——呸,适合解释的时候。
“我有话对你说。”
第18章
这句话出口,何向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收回往前迈的腿,“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又是和钟彦差不多的戏码,他转身就想溜走。
谢蔷薇也不着急,双手环在胸前,冷冷一笑,“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嗯?立刻收回脚步,一米九的男人乖乖走近两步,距离谢蔷薇三步的距离,垂着头,看着她,“那你说吧。”
看着乖巧跟只小狗一样的男人,谢蔷薇本来严肃的神情突然有些想笑,硬生生憋住,她轻咳一声,“那个,何副团长……”
“叫我何向就好。”何向打断她的话,强硬说道。
刚组织好的话被打断,谢蔷薇登时忍不住一个眼神过去,对面的男人瞬间安静了,不再说话,见状,谢蔷薇又忍不住有些尴尬,觉得这人听话得有点……
“何副团长,谈对象是需要两个人互相了解互相喜欢的,但是我很确定,我不喜欢你,而且,我们两人根本就不合适。”
谢蔷薇很认真地看着何向的脸,非常严肃的说道。
虽然这人长得是挺好看的……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怎么样,但是在确定之前,她不想接近任何一个人,不想以后不确定的日子里,还找一个不确定的人。
谢蔷薇的态度十分坚决,何向看着她的脸,紧紧盯着看,听着她说的话,双手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头,青筋暴起,沉吟片刻,说道:“你怎么确定我们两人不合适?”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来往还有人,被听见了对她不好。
这个问题,谢蔷薇强硬说道:“就是不合适,我很感谢您对我们治沙小队的照顾。”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没有犹豫,裙摆轻轻飘起,何向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又在距离她一臂的距离收回手。
看着她大步走回去,何向就这么呆呆站着,好一会,才落魄收回视线,转身走回去,回到自己宿舍。
宿舍亮着光,他不觉得稀奇,“你来干什么。”
“怎么样?谢同志可是很好的一个姑娘,感谢我吧。”钟彦笑着看向何向,等着他说话。
何向冷笑一声,“滚。”
怎么这个态度?钟彦蹙眉,看向何向,他虽然还是那张冷脸,看着还是那么凶,但是好像确实散发着烦躁的气息。
钟彦心下一凛,“你没和谢同志挑破窗户纸?”
“她捅破了。”何向坐下,语气有些僵硬的说道。
……好家伙,钟彦在心里暗暗乍舌,这小姑娘看着乖乖的,还挺厉害,他看着有些郁闷的好兄弟,坐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嗐,有些事勉强不来,文工团这么多看上你的,你选一个呗?”
“滚。”不是她,谁也没用。
甩了钟彦一个眼神,何向直接站起来,拎着钟彦的领子,直接把他甩了出去,毫不留情。
一只手把烦人的玩意丢出去,另一只手关上门,何向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床。
颓废躺下,他看着眼前的宿舍,轻轻抿唇,知道自己该忘掉她,但是只要一想,还是她在讲台上言笑晏晏的模样,这样的笑,在他面前他根本就没见过。
抓了抓头,刺刺的手感,何向坐起来,找遍了整个宿舍也没找到一面镜子,最后又跑去钟彦宿舍那里拿了面镜子回去,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是不是不喜欢短头发的?
习惯冷脸的男人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得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确实很凶。
以前看见夫妻俩黏黏糊糊他总是忍不住嫌弃,也有不少荤素不忌的战友说起结婚的好处,可是他看多了长辈之间的相处,认定自己也要找一个对的人。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了,但是不喜欢自己……
像她这样长得好看还优秀的姑娘应该不少人追,突然,何向想到一个人,他猛的站起来,不顾现在已经十点多,掏出钥匙,飞速走向办公室。
播出熟记于心的电话,响了又断掉,何向拧眉,再拨了一次。
“喂?谁?”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何向轻咳一声,打的私人电话,没有接线员,他也就跟着放肆了些。
“你最好有事情跟我说。”沙哑的男声听出来有些生气,何向却毫无畏惧,他从办公桌上找了本本子,撕下一张纸,从胸前拿出一支钢笔。
“徐姐呢?”
“干什么?”对面,谢钧礼,也就是何向这小子的叔叔紧紧皱眉,下意识想挂断电话,不过因为按的是免提,坐在一旁的徐玉清早就听见了,给谢钧礼翻了个白眼,抢过电话,低声温柔。
“小向咋了?”
听见这个声音,何向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知所措,搓了搓头,他又咳嗽了一声,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何向没有说话,对面也就没有挂断电话,一直等着何向的动静。
“就是,我喜欢一个女同志,但是我剪了头发。”牛头不对马嘴,但是这已经是何向唯一能说出口的话了。
而徐玉清也不愧是看着这个侄子长大的,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稀罕起来,轻笑一声,“咋地,对自己没有自信呀?觉得自己丑啊?”
何向没说话,摸了摸鼻尖。
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徐玉清对着电话肯定的说道:“你放心吧,年代不同了,现在就是流行你这一款的,大胆向前,不过,不要给女同志造成困扰。”
她耐心的话一句句说出,何向看似没有回应,但是都在纸上写了,电话里听不见写字的沙沙声,但是徐玉清能猜出来。
“如果女同志还没答应你,
你可不能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然后就是细心,主动照顾女同志,但是可不能让别人误会啊!女同志的名声重要,不过你叔叔当年要不是细心,现在你就没法给我打电话了。”
时间很晚,何向快速记下来,“知道了,多谢徐姐。”
“嗯,祝你早日成功,记得带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徐玉清笑着说道。
“好,我想跟老谢说两句,徐姐你先去休息。”
“成。”
徐玉清知道他们要谈论事情,没有打扰,披着衣服回了自己房间,另一边,谢钧礼皱着眉头接过电话,全程没说几个字,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最后,也只是问了一句,“你下定决心了?”
“对。”
“行。”
电话挂断,何向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再次陷入困境。
说要照顾她,可她都不愿意见到自己,这该怎么办,何向二十多年来清心寡欲,就没这么头疼过,闭上眼里都是她的身影在眼前晃荡,耳朵里都是她轻柔的声音。
希望老谢这件事早点能办完。
摸了摸自己的头,何向把纸塞到口袋里,转身去了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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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蔷薇开始真真正正过上了忙碌的生活,就算是以前在学校,也从未如此忙碌过,早上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这军区里的号声嘹亮激情,带着她们也开始激昂起来。
去供销社买十个鸡蛋,这是她们自己给钱买的,鸡蛋不要票,但是也限量,买了以后走半个小时的路到下沙村,给辛苦劳累的师兄老师们打个蛋羹补补营养,一起吃个早餐,一行人再分道扬镳。
周显英带着学生去采样观察,谢蔷薇和三位师姐大步走向村小,路过大家就跟大家打个招呼,为了打好关系,几人还得记下大人和孩子的名字,碰见了就夸夸对方的孩子。
半个月之后,谢蔷薇几人简直就是村里最受欢迎的人,甚至于治沙队的研究小院,也终于有人靠近了,当周显英打开门看到几个孩子,后面还有他们的娘,孩子们捧着几个石头说想找谢老师,想看乌鸦喝水时,周显英差点都老泪纵横了。
来这都一个多月了,除了大队长,终于有村民过来了。
“你们老师今天没过来,她们去沙地里了,乌鸦喝水我也会,我教你。”
说着,他知道这帮农妇不愿意进来,佯装没看见她们警惕的眼神,敞开大门,“你们进来坐着,我去里面找个瓶子。”
说完,他就径直进去了,院子里干净,角落里还有准备栽种的苗,难得一见的绿色让几个孩子好奇的看了过去,周显英拿着瓶子出来看到了也没阻止,细心关上屋子的门,这里可是有重要的器械的。
“来,给你们看看乌鸦怎么喝水。”
透明的玻璃瓶是实验用的,大概这些孩子知道只有这里有才会说下次,周显英把放在桌子上,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往瓶子里倒了一小点的水。
然后拿自己的手指假装乌鸦,“瞧瞧,这么一点水,乌鸦能喝着不?”
“乌鸦咋不能倒水喝呢?”一个孩子忍不住提醒道,几个孩子听了登时点头,“就是就是,乌鸦那么笨呀?”
童言无忌,周显英笑了起来,“乌鸦是一种鸟,飞在天上的,可没有手,只有翅膀,当然没办法倒着喝。”
说着还花了好些时间来解释,等孩子懂了,乌鸦只能用嘴喝水,已经是五分钟以后了,周显英让几个孩子一人拿一个石头,他轻轻的往瓶子里丢,水逐渐溢上来,等到瓶子里大部分都是石头的时候,水也快漫出来了。
听着一帮孩子哇哇大叫的声音,周显英得意扬眉,他这个老师还是厉害的呀,又耐心花了好些时间把原理解释清楚,周显英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拿着杯子喝水,看着几个孩子好奇的往瓶子里丢石头。
“你们丢要轻点啊,玻璃瓶容易碎掉。”他嘱咐一句,孩子们就应一声好,对着外面直接搬了个石头坐在地上的几个农妇笑了笑,他美滋滋的喝了口水。
等几个孩子终于玩腻了,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看着他们宝贝的收好自己的石头,饶是周显英这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环境苦,孩子就苦,吃都吃不饱,谈何玩乐。
周显英忍不住想起学生说的沙地苹果,如果真的能够培育出这个品种——
正当他陷入深思时,一阵吵闹声让他回神了,原来是谢蔷薇等人回来了,一帮孩子热情的扑上去,突然,一个孩子指着角落里的树苗说道,“老师,那个是树不?俺哥哥就是就是被树打死的,把树丢掉!”
“我爹也是!”一个女孩紧紧攥着手里的石头,轻声说道,谢蔷薇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的嘴巴都瘪了起来。
“俺爷爷也是,我妈说了,这些树不是好东西,不能防风。”瘦弱的男孩指着树苗,眼里带着懵懂,但是天然队那抹绿色的讨厌,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三年前那是怎么样的大风,让没有记忆的孩子们也面露恐惧?
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就是最渺小的存在,寄予希望改变环境的树,转眼就成了杀害人的武器,这附近不止下沙村一个村子,但是这场风沙,下沙村是最严重的。
因为这里距离长河最近。
将近死了半个村子的人,这个事实,让他们越了解,越是沉重。
没人说得出话,外面的农妇注意到里面的动静,不安地站起来,犹豫几瞬,还是赶紧走了进来,一手一个孩子,转眼间,几个农妇把所有的孩子给扯走了,院子里再次变得空荡。
安静又无声,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谢蔷薇走到老师面前,担忧地看向他,“老师——”
“我没事。”周显英摆摆手,“这确实是事实,没看到希望,我们怎么能奢求村民相信我们呢?他们也害怕再次重蹈覆辙。”
“能让出一块地给我们实验,已经很好了。”
周显英叹气说道,看向自己的一帮学生,“你们也别想太多,去做饭吧,让晏芳她们早点回去,天黑得越来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