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蛋糕会有的
赵国志就发现他大哥最近对他的态度特别怪。
有时候是兄弟，有时候又像是仇人，言语间的脾气更是冲得很，偶尔还会阴阳怪气两句，说他这些年还是小瞧了这个弟弟。
赵国志听一次没放在心上，听两次只觉得大哥不长脑子，但当他第三次听到相似的抱怨时，他终究是没忍住冷笑着阴阳怪气了回去。
“怎么，就许大哥你家藏着人参，不许你弟弟我攒点钱修个房子？”
看着大哥陡然变化的神色，赵国志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大哥，这些年不止是你小瞧了，我多半也看错了你，不就是怀疑我建房子这些钱的来路吗？那我现在一笔笔告诉你，你支棱着耳朵仔细听好了！”
说着，他真的开始细算自己建房子的每一笔资金来源。
而赵国栋，竟然也真的面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一字不落地听了下去。
分家的钱，二姐听到消息借给他的钱，他这些年在镇上陆陆续续攒的一点钱，还有媳妇儿当年的嫁妆，和他这些天跟着老师采药炮制售卖以及出诊的钱……
说完，看着变得愧疚但仍旧有几分怀疑的大哥，赵国志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彻底没有了温度。
“听到我要建新房，二姐的第一反应是问我钱够不够，可大哥你……先怀疑我哪里来的钱。”
赵国志说着，突然笑了笑，摇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明知道大哥你有钱，也从没开口找你借过哪怕一分。”
他知道大哥那支人参卖了很多钱，但他从作出决定到如今，从没想过找老大借钱。
不是因为借不到，而是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就必定会因为钱而伤了兄弟感情。
大家从前都太穷太穷了，所以手里的每一分钱都似乎比命还重要。
大哥的钱，更是比兄弟姐妹重要得多，哪怕他明知亏欠，也绝不会拿出半分来拉扯一下妹妹和弟弟。
因为他是老大，他早早辍学，弟弟妹妹却都上完了高中，所以他也觉得自己牺牲良多，否则当初自己和二姐作出的愚蠢决定，大哥明知道不妥，却也沉默接受，从没有制止过。
赵国志其实看得清，却没想到大哥算得更清。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没有再看大哥变幻的欲言又止的难看神色，转身平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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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搬新家的第二天。
星星和妹妹一起，把住在老屋的奶奶生拉硬拽来了家里。
“奶奶，今天要吃年夜饭～”小月亮穿着一身红彤彤的棉袄，喜庆得像个年画娃娃。
星星和妹妹穿得一样，要不是头发比妹妹的短，光看脸的话，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两个小朋友一人一边牵着奶奶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一路蹦蹦跳跳往新家的方向走。
家里爸爸妈妈已经忙活了一早上，包饺子，蒸馍馍，打扫卫生还有到处贴窗花和对联等等……
何桂枝同样穿着干净整洁的新衣裳，这是前两天小儿媳专门换了布票去给她买的，花了不少钱呢，她想补上都被推了回来，婆媳两个险些因为这笔钱推成了仇人。
她牵着两个小家伙走进家门，抬眼张望着在小院里忙忙碌碌的两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妈，你来啦？快进来看看，我这花生怎么总是炒不好？两孩子早上吃糊花生吃的嘴巴都黢黑……”
谢佳秀牵着婆婆就引她往里走，婆媳二人边走边交流，看起来倒比旁边的赵国志更像是亲母女。
赵国志也在忙碌，手里端着碗浆糊，踩在长凳上姿势别扭地一边贴对联一边让两只崽帮忙看有没有对齐。
等对联窗花都贴好了，一家人聚在灶屋里灼灼燃烧的火堆跟前，有的在烧火，有的在炸花生米，有的在剁饺子馅，还有两只崽小手里攥着软乎乎的面团把自己玩成了花脸小猫。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明亮。
球球蹲在香味蔓延的灶台边，在老人家从衣服里掏出四个小红包一一分发给大家的时候，球球也飞起来，开心地说：“崽，新年快乐，我们又长大一岁啦！”
星星接过奶奶递来的红包，眼睛弯弯地应道：“新年快乐～”
我们一起，又长大一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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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老屋里，赵华阳沉默地低头扒着碗里快要冷掉的稀饭，听着爸妈歇斯底里的争吵声，又看向旁边神色恍惚的妹妹，眼底满是茫然。
为什么分家之后，自己一家并没有像妹妹和妈妈说得那样越过越好，反而越来越糟糕了呢？
以前过年的时候，奶奶一大早就会起来让家里的孩子们去外面捡几根干树枝抱回家，说这叫“抱财归家”，之后就会带着妈妈和幺妈她们*在厨房里包饺子煮饺子，会给爸爸和幺爸安排各种各样的活计，把家里变得崭新漂亮。
赵华阳最喜欢被爸爸托在肩膀上帮着他们贴对联和窗花的时候，他坐得高高的，弟弟妹妹们全在下面蹦跶着羡慕个不停，他也是第一个拿到红包的，然后被家里人叮嘱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出去跟村里长辈拜年……
但是今年，从大清早起来，他还没有带着妹妹出去捡柴回家，爸爸妈妈就已经因为奶奶的离开而吵了起来。
赵华阳和妹妹也在这场争吵中被爸妈骂得灰头土脸，而这次争吵，也并不是因为爸妈想要孝顺奶奶，而是因为爸爸觉得幺爸带走了奶奶，不给他这个老大面子，村里人知道了肯定会在背后说他闲话。
而妈妈在一旁阴阳怪气说爸爸这辈子都被妹妹弟弟压得窝囊，眼看着弟弟妹妹过得都越来越好，一个当上了工人嫁去城里过好日子，另一个学成了医生，媳妇儿还是老师，只有他这个大哥，眼看着只能当一辈子的农民，说出去是三代贫农，成分正确，可没钱只能过苦日子，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后来爸爸又说到了卖人参的那笔钱，说妈妈把那笔钱转手给娘家了不少，不然他就能拿去镇上或者县里买个工作了，现在的工作岗位这么贵，又是年底，钱少了根本买不到好工作。
反正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家人在大年三十的早上，就坐在桌子上，喝了一碗没几颗米的稀饭。
赵华阳讨厌这样的过年。
这份讨厌，在走出家门，看到别人家小孩身上穿着的新衣服时，变得更深了。
赵圆圆也讨厌这样的过年。
不过她的讨厌里掺杂着些别的东西。
是对这个家的厌恶，和对自己命运的怨恨不甘。
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有那么厉害的空间，她应该吃喝不愁的！她原本是能过上好生活的！
可……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打满了补丁的，原本属于哥哥的旧衣裳，终于躲在屋里崩溃地大哭起来。
屋外，又响起妈妈摔打碗筷的声音，还有说她是个晦气的扫把星，再哭就把她撵出去喝风的尖酸咒骂。
一家人也终于在这个冷清糟糕的新年里，不约而同产生了相同的悔恨：
要是当初没有分家，该多好？
第130章
“哥，小云哥又把奶奶偷去他们家了，二姑打电话说要照顾奶奶一个月，让我们想奶奶了就去她家里玩。”
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啪”地一下挂断电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许多，却也看着格外鲜活明媚。
这是十八岁的赵晨月。
“别气。”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手里捧着砖头厚的一本医书，即使低头看书，也脊背挺直坐得端正，修长的手指慢慢翻过一页，他也趁着这个间隙放松一下眼睛，顺便温声安抚脾气急躁的妹妹：“我们马上就快要参加高考了，奶奶不可能放心爸妈两个人照顾我们的，要不了三天，她就会带着二姑和小云哥一块来我们家。”
说完，少年抬手慢慢揉了揉有点干涩的鼻梁眼窝，随手拿起旁边妹妹送的红色枫树叶夹进书页之中，这是他最近惯用的书签。
这也是十八岁的星星。
听到哥哥这么说，赵晨月本就灿若星子的眼眸顿时变得更亮了，她宝贝地重新拿起刚刚摔下挂断的电话，捏着衣袖爱惜地擦擦干净，然后叉着腰得意地抬着下巴，发出类似于反派的桀桀桀怪笑：“没错！我们现在可是全家的心头宝！奶奶才不会舍得错过我们的高考呢，二姑和小云哥肯定没想到吧，偷奶奶不成，还得把自个儿也倒贴进来！！”
这时候，屋外传来敲门声，爸爸的声音很快隔着门板传进来：
“星星，你书看得怎么样了？”
在等待儿子回答的间隙里，赵国志就跟有读心术或者透视眼一样，顺带提了句闺女：“小月亮，别搁里边打扰你哥看书。”
赵晨月不服气地反驳：“我才没有打扰我哥看书，我是在和我哥一块儿复习重点考点呢！”
赵国志隔门冷笑拆穿：“赵晨月，早八百年你哥就给你画好了知识重点，就算是你们养的那两条鱼，看了这么久也该会背了，结果你呢？你还记得你的书现在放在我和你妈屋里翻都没翻过吗？”
赵晨月：“……”
哦豁，被连名带姓地喊了。
听清爸爸语气里阴恻恻的杀机，赵晨月缩了缩脖子，立马歪在哥哥的书桌边，顺手拿起一本医书翻开就开始装模作样。
星星也适时的拯救妹妹于水火之中。
他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赵晨月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瞬间的晕字。
这些乱七八糟密密麻麻的东西真的是汉字吗？为什么她单独都能认识，合在一起就变得那么陌生？
果然，她还是更适合看那些有图案的书，最好是什么飞机模型航天构思什么的……
赵国志在开门的一瞬间，带着几分杀气的凌厉目光就越过儿子精准锁定了闺女。
星星侧身替妹妹挡住爸爸的视线，手还握在门把手上，温声询问：“爸，怎么了？”
一般而言，在他看书的时候，除了小月亮，家里人都不会轻易来敲门打扰他。
赵国志威胁闺女未果，又恰好有求于儿子，只能暂时放这丫头一马。
“我那新到了一批药材，成色都不错，但我有点拿不准它是不是伪造的，你去帮我掌掌眼，然后……”
他顿了顿，而后语气平淡地说：“赵圆圆来省城了，早上给我打电话，说她一个人不安全，想要找工作的期间都住在我们家，你和小月亮怎么看？”
闻言，早已经听不到人类心声的星星愣了一瞬。
他绝佳的记忆力并没有让他忘记早就几乎断绝联系的大爸一家人，但他也废了一秒钟才从记忆里找出最近一次见到赵圆圆的画面。
她仍旧穿着她哥哥穿旧后打着补丁的衣裳，人群里，她局促安静地站在角落，毫无存在感。
可星星之所以会记得她，就是因为她偶尔落在自己和小月亮身上的目光，总是满含怨恨的不甘，总是恶意的嫉妒。
那种恨不得将自己和小月亮取而代之，又或者将他们彻底碾死的蓬勃恨意，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用异能刻在她灵魂之中的命令，或许她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寻机会对他们动手了。
“不对不对～”球球飞到赵国志的肩膀上，纠正道：“崽，她不是没有动手，只是没有对你们动手而已。”
她对赵华阳动手了，在她的成绩彻底无法高考成功的那个炎热夏季，她去取了赵华阳的通知书撕成碎片丢进了村里的那片野塘里。
她对赵国栋动手了，在赵国栋提出让她早点相看早点嫁人的时候，她趁着所有人熟睡，点了一把火，险些把赵国栋活活困死在屋里，后来即使被赵华阳拼命救出来，赵国栋也被横梁砸断了一条腿，彻底在家里失去了话语权。
她唯独没对刘翠芳动手，反而每次都被刘翠芳像狗一样使唤，任由刘翠芳打骂呵斥，因为她的灵魂在上一世就被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份的“刘翠芳”给驯服了。
她怨恨妈妈的重男轻女，但她的怨恨不会伤害妈妈半分，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卑微地渴求她施舍哪怕半分的偏爱。
在那个家里，她最恨的人就是刘翠芳，可她最恐惧的人还是刘翠芳。
她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被刘翠芳咒骂一句，就能瞬间溃不成军。
她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把敌意转移。
于是被刘翠芳偏心的哥哥，和能影响刘翠芳所有决定的爸爸，这两个人，都成了她获取母爱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