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蛋糕会有的
他们的原则在星星身上似乎永远不会生效。
所以就连这种大事,都只能接连败在小朋友软巴巴的目光里。
同意之后,转头就拎着陪同者魏锦安一个劲叮嘱甚至是威胁。
要是星星少了一根头发……
咳,倒也没这么威胁啦,虽然严重程度也差不多。
等魏锦安被念叨得耳朵都起茧子后,星星也离开生活了两年的镇阳关。
临走前,星星给哥哥在屋里藏了好多灵泉水,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一击致命,他就能活。
离开镇阳关的当天,没有人送行。
星星背着小包袱,坐在哥哥的马上,两人就在漫天风沙和隐约的血腥气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边疆。
两年前才走过的那条路,两年后又走了一遍。
不过这次走得很慢。
就连马都没怎么骑。
因为星星在出发后的第二天,从球球的数据库里,翻出了很多中医知识。
他开始跟光屏数据学着认识草药。
对于哥哥和球球的疑问,星星摇摇头,握着刚挖出来的一株车前草,软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想做什么,所以都试试。”
星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个世界,所以小朋友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和直觉,去做当下想做的事情。
哥哥在战场上,战场上最缺的就是医生。
那星星就努力当一个好医生。
“星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球球在星星晚上睡觉前小声问他:“学医救不了世。”
星星打了个哈欠,歪倒在哥哥怀里,慢腾腾地反问:“为什么要救世?”
不是说好不要当救世主了吗?
球球一噎,如醍醐灌顶:是喔,又不是要当救世主,星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命运无常,随心就挺好的。
“可是……”球球还是想要努力挣扎一下,“崽,你哥哥不会一直在战场的呀。”
“星星,你哥哥到底想做什么,你是知道的。”
两年前,星星就能轻而易举拆穿两个哥哥的反心了。
两年后,球球不信星星不知道两个哥哥对高高在上的位置的觊觎。
甚至,球球有理由怀疑,魏锦安这次主动离开战场,提出陪着星星游历,实际上背后也藏着某种谋算。
星星眨眨眼,乖乖点头:“我知道~”
球球重新支棱起来:“所以呀,学医也不能帮你哥哥得到天下。”
“那什么能?”星星有点好奇。
“当军师,当谋士!”球球已经开始激动了。
星星呆了呆,似乎在用CPU缓慢处理这两个词汇代表的意思,然后在球球激动期待地注视下,皱着浅色的眉认真摇头。
“不要。”星星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呀?”球球像突然被放气的气球,突然就瘪了下来。
星星把脑袋埋进哥哥怀里,听着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闷闷说:“因为星星是自己的星星,不是哥哥的星星~”
星星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哥哥只是一个引子,不是要贯穿星星整个人生的指标。
第86章
虽然没能说服星星去当谋士或者军医,但是球球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很快给星星找来了更多古代中医的资料和数据。
“崽,这是我从好几个世界里总结出的所有有关中医的数据,它们都在这里了,你能学到多少就全看你自己。”球球豪气干云,用一副“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豪迈语气。
星星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星星努力~”
星星不喜欢说谎,更不喜欢对自己说谎。
所以星星想要做的事儿就一定会去做,说好的努力,也是真的很努力。
魏锦安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弟弟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赋。
小朋友一开始还只是去大山里挖挖草药,然后自己架着个小铁锅在火堆上熬煮着什么颜色和味道都格外奇怪的东西。
但是后来,有些事儿就好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而这一切,是从他拎回来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准备当扒皮当晚餐开始。
“星星,你确定这些糊糊……不是烧烤调料吗?”魏锦安一言难尽地看着被星星放在火堆边的那只野兔。
野兔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看不清模样并且散发着难闻味道的药草糊糊。
这些药草糊糊都是星星用之前在山里采来的药草,碾碎混合或熬制而成的。
该怎么形容那个场面呢?如果魏锦安看过童话故事的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故事里总会缩在阴暗小屋里,桀桀桀阴笑着用勺子在大锅里搅弄毒药的巫婆。
当然啦,星星不可能桀桀桀地笑,他顶天了是个预备役小巫师,还是Q版超萌的那种。
紧接着,小巫师制作的药水糊糊全部都被涂抹在了这只无辜的野兔身上。
于是原本该沦为晚餐的野兔,就这么变成了星星小朋友救治的第一个伤患。
此时听到哥哥语气微妙的询问,星星看看小兔子,又看看哥哥,最后乖乖摇头,轻声说:“哥哥,现在烤它的话,是苦苦味道的兔子哟~”
你还知道。
魏锦安无奈叹气,顺势蹲在小朋友身边,陪他一起盯着那只断了腿还腹部中箭的小兔子,半晌,揉揉小朋友那颗总有奇思妙想的小脑袋。
“那我们今晚就只能吃点儿干粮果腹啦。”他语气轻松,带着笑意问星星:“星星长大了是不是想当医者?”
星星点头。
火堆的光亮映照在小朋友漆黑的眼瞳里,于是他眼底仿佛也沾染了了晶亮跃动的光。
“哥哥,我想变成一个有点用的人类。”小朋友的叙述带着几分非人的古怪。
不过魏锦安这段日子里早就习惯了,他将弟弟言语间的古怪归结为小朋友从小吃了太多苦,后来又没有正常长期和旁人接触过,所以才会有点不会使用正常话语进行表达。
所以他没有任何异样,自然而然地接话,“星星觉得怎样才是有用的人呢?”
星星歪头,盯着乖乖瘫在火堆旁动弹不得的小兔子认真思考。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朋友软乎乎的声音才有点不太确定地响起:“像哥哥们这样,像大伯那样,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和事情做,会有人记得你们的名字和做过的事情,会改变一些东西。”
短短不到百字的描述,已经是星星努力思考并总结出来的极限了。
这说明,他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当医者,而不是心血来潮的头脑发热。
反倒是魏锦安,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会从年仅5岁的弟弟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
因此,他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掏出自己准备的干粮,就近找了水源把星星煮过药糊糊的铁锅清洗干净,又带了水回来,架在火堆上做了个简单的勉强能下咽的晚饭。
等吃过饭,把星星哄睡着了,魏锦安才将目光投向已经把半边身体的*毛都快烤焦了的野兔身上。
他放轻了动作,走过去将野兔挪了个位置,还扯了草叶来给野兔垫在身下,很自觉照顾好弟弟的第一只伤患病兔后,这才坐回去,把蜷缩着睡得正香的小朋友重新抱回怀里。
夜深人静,野外并不安全,但魏锦安并不畏惧山林里可能出现的野兽,他抱着弟弟,仰头看着夜幕中闪烁的星子,脑海里又回想起星星的那句话。
一个有用的人类?
他以为的有用的人类,是战场上屡立战功的兵卒将军,是金榜题名的学子状元,是朝堂上揣测君心的臣子……
可在星星口中,关于有用的人类的概念,是有自己的目标和事情做,会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做过的事情,还会改变一些东西。
这和他想象中的回答截然不同。
魏锦安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可以用如遭棒喝来形容。
更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在星星看向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湿淋淋的,局促茫然着,内心和外表一样狼狈不堪。
就这样呆呆看了半天夜幕,在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魏锦安觉得自己混沌的大脑似乎也被这阵夜风吹得清醒了很多。
他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纸笔,沾湿了笔尖后,借着火光笔墨匆匆地写下了一封信。
等到天亮抵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他托人将这封信一式两份,分别送往了边疆和京都。
这是一座战后重建的小镇,人烟稀疏,长街上并没有什么来往的行人和商铺。
很多摊子随意的倒塌在路边,地上土壤里还残留着许多暗红的血迹,隐约能听到有人在悲怮地哭泣,但当他们快要走近时,那哭泣声又会戛然而止。
还幸存着的人们即使悲伤,也仍旧警惕着每一次的风吹草动。
再往前走一段,星星看到了一间医馆。
铺子的门似乎是被撞开的,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人,凌乱的药材洒落一地,应该是遭受过哄抢。
毕竟在他和哥哥走进这间医馆之前,远远的还看到一个人抱着一堆药材从里面冲出来。
“很多药不能随便吃。”星星盯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
魏锦安揉揉弟弟的头,“可能他家中有病人伤患,但是已经找不到医者,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最有可能也最残酷的现实。
星星重新看向这间医馆。
空的,铺子里的药材也乱糟糟遗失混淆了很多。
并且此时的镇上正缺一家有医者坐诊的医馆。
星星突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哥哥。
迎着哥哥询问的目光,小朋友抬手指向这间空荡的医馆,用稚嫩却又坚定的语气说:“哥哥,我在这里当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