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月无边
一群人面上挂着奇怪的神色走进了门,一开始还在疑惑为什么今天江蝉月就跟中了邪似的,进了门后就管不上那么多了,各自四散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然。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见了江蝉月也不喊声表姐,进屋就开始拍照录视频发朋友圈,还有跟人视频通话的,非常聒噪。
“看看,这我家,我早说了我家有钱你们还不信。”
“宝贝,你在干什么呀?没有跟别的女的约会吧?我现在在哪周围这么漂亮?晕,我自己家呗~”
江蝉月置若罔闻,给他们一人倒了杯开水塞到他们手里:“人,喝茶。”
一个只有人腿高的小孩好奇道:“姐姐,你为什么喊他们人呀?”
江蝉月蹲下来,微笑道:“因为人是一个非常简单又富有哲理的字呀,你会不会写字?”
小孩骄傲道:“会!”
江蝉月:“那告诉姐姐,一是几笔?三是几笔?人是几笔?”
小孩比划了几下:“一是一笔,三是三笔,人是二笔!”
“对,真棒!在跟姐姐说一遍人是几笔?”
小孩拍手笑道:“人是二笔!人是二笔!”
江蝉月满意站起身,扫视了一圈面色古怪的亲戚,亲切道:“二笔们,喝茶呀?”
说完之后,她眨了眨眼睛,非常抱歉道:“哎呀,说错了,人,喝茶呀。”
那个跟楚妈咪有点像的男人噔地一下把茶杯放下,面色不善:“江蝉月,你放尊重点,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这里的都是你的家人。”
江蝉月赶紧道歉,神色乖巧恬淡:“哎呀原来是舅舅,真是对不起呢,刚刚是我不好。”
楚毅远面色缓和了些许,轻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似乎是想展示一点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威严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嗯,你隔了这么久才回来,最近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带着你弟弟出去转转?”
江蝉月想了想:“最近啊,最近去剪了个头。”
楚舅舅:“……”
一旁一个江蝉月不知道该叫啥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开口:“我瞧我们江大小姐就是出国回来之后看不上我们这群穷亲戚了吧,也不好好叫人也不好好招待,给我们倒水连个茶叶都没有,这开水这么烫,是想让我们怎么喝?!”
江蝉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还怕开水烫啊?”
亲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江蝉月你什么意思!”
江晋安还没回来,正在忙活的刘姨听见客厅这边传来的动静,吓得赶紧跑了过来。
她在江家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是江蝉月的半个长辈,此时见江蝉月被吼了,立马拿出护崽子的架势:“大过年的吼那么大声干什么?福气都叫你们吼走了!她只是个孩子啊!”
刘姨半哄半劝地把江蝉月推上楼,叉着腰道:“你们是客,我也不好说什么,过会江先生就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跟江先生说,我们蝉月可没有被别人管教的道理!”
刘姨工作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有钱人家大场面的人了,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客厅乱哄哄的一群人安静了些许,似乎有被震惊到。
楚毅远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深呼吸,越想越生气。
真是恶主刁仆!!
这口气一直到江晋安回来都没能咽下去,除夕还在处理公司业务的江晋安刚回来,就看见沙发上脸色紧绷的几人,小辈们虽然很活泼,但总感觉屋内的氛围有些诡异。
江晋安乐呵呵地问道:“毅远啊,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吃水果?”
楚毅远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看见你家养的那个好女儿之后,哪里还能吃得下水果啊?”
江晋安骄傲笑道:“哈哈哈哈蝉月是很优秀,不过你也不要焦虑,耀楣再好好养养也是能有个人样的。”
楚毅远:“……”
楚耀楣听了这话,哪能愿意?眉毛一竖大声嚷道:“不是姑父你什么意思啊?江……表姐她从国内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无缘无故就给我好一顿骂,这就是你说的优秀啊?”
这番话颇没礼貌,江晋安皱了皱眉,敛了神色,语气也沉了下来:“哦?我们蝉月脾气最好,从来不无缘无故骂人,我看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到她了吧?”
楚耀楣张口就道:“什么惹到她了?我不就是找她借——”
深知儿子德行的楚毅远赶紧咳了一声,制止他说话:“小孩子打闹而已,他俩一起长大,闹矛盾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江蝉月是姐姐,多多少少也该让着点耀楣吧。”
江晋安看这群人咄咄逼人的态度,又见一楼没有江蝉月的身影,刘姨还一直给他使眼色,心中有了猜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是谁的错,谁就要道歉并承担责任,我们江家可没有年纪大的就要让着年纪小的道理。”
“况且,”江晋安瞥了一眼早已是青年模样的楚耀楣,“他不就比蝉月小四个月吗?”
言外之意,倚小卖小你也不害臊。
说完之后,江晋安就径直上楼了。
他在三楼的阳光房里找到了正在晒太阳的江蝉月,变魔术一般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怎么跑这里来了?刚刚在楼下没人欺负你吧?”
江蝉月一反常态,看起来特别乖巧:“没有啊爸,我们相处得特别愉快,交流也很舒心。”
“真的?”
“真的呀爸,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他们一起吃晚饭了呢~”
江晋安的表情更惊恐了:“乖女,你别这样,爸害怕。”
江蝉月:“老登我一天不呛你你就难受是吧?”
江晋安长舒一口气:“就是这个味。”
江蝉月:“。”
看江蝉月的状态恢复正常不再假笑,江晋安才笑了几下,道:“说实话,刚刚在下面是不是跟舅舅他们吵架了?”
江蝉月撇撇嘴:“嗯。”
本以为江晋安要教育她好好跟家人相处,要懂礼貌,结果他想了想道:“我每年都邀请他们来家里一起过年,一是我们家亲戚的确很少,仅剩的这些我也不想让亲情淡薄下来了,而且他们是你妈妈血缘最亲的家人,过年了,我也想让他们来看看你妈妈。”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跟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不如今年我带你出去旅游,不跟这些人一起过年了?”
江蝉月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江晋安对她眨了眨眼:“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惊喜出游了,动不动就让我带你出去旅游。”
可惜那时候工作太忙,也没有时间,想来还是很愧疚。
童年的一些记忆突然涌入江蝉月脑海,小江蝉月经常拉着江晋安的衣角让他带自己去旅游,因为江晋安说过,妈妈不在是因为去环游世界了,她想去制造一场惊喜的偶遇。
这些不是小说里的片段,倒像是她自己的记忆,生动而具体,让她心头重重跳了两下。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妈妈不是去旅游了,而是去世了,所以江蝉月以后再也没提过。
看见江蝉月变幻莫测的表情,江晋安就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楚非梦是他们父女之间不能提起的话题,江蝉月对母亲误会太深,对他也有怨怼,两人聊天都会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等你有空再说吧,”江蝉月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的花边新闻处理好了吗?不要大过年的突然给我领个后妈回来啊,不然我一定把你揍去我妈那,让她再好好修理你一顿!”
江晋安愣住,眼眶一热,屈起手指敲了下她脑门,笑骂:“说什么呢兔崽子,你爹我洁身自好,燕城都该给我这个寡夫立个贞节牌坊。”
江蝉月对他做了个鬼脸:“不害臊!”
她把江晋安推出门道:“去去去,别打扰你
闺女睡觉。”
“这个点睡什么觉?”
江蝉月摩拳擦掌,微笑道:“当然是为了晚上的一场硬仗蓄力了。”
江晋安后背一凉:“也别太过火。”
大过年的,别让家里成为火并现场。
江蝉月给他一个可靠的眼神:“相信我,我很有分寸的。”
江晋安战战兢兢地等到了年夜饭的时间,江蝉月这才从楼上下来,挂着恬淡的笑容:“各位家人晚上好。”
楚毅远哼了一声,坐在桌边没有说话,楚舅妈看她也不顺眼,只一味给楚耀楣夹菜。
江晋安见状,有些不悦,皱了皱眉,还是宣布道:“大家吃饭吧。”
其他人也开始动筷,吃饭的吃饭,敬酒的敬酒,气氛乍一看还是非常和谐的。
一个男人站起来对江晋安举起酒杯:“妹夫啊,我敬你一杯!没有你的帮扶我们老楚家也没有今天啊!”
江晋安举杯笑道:“哪里,都是小梦的家人,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就是呀二叔,”楚耀楣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就忍不住开口,“我们都是亲戚,姑父帮我们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眼神斜睨着江蝉月,想起那天受到的侮辱,咬牙切齿:“可惜表姐就没学到姑父的好,我找表姐帮个忙都不愿意,还骂我骂得那么难听!”
江蝉月等的就是他开口,听完后故作惊讶道:“天哪你张口就让我给你打钱这是帮个‘小忙’啊?那下次让我帮大忙是不是得要我的命了?”
楚耀楣一哽,理所应当道:“我们是亲人,你还是我姐,你为我多付出一点难道不对吗?”
说完之后他似乎是觉得不妥,又开始画饼:“我跟你是最亲的,你以后要是遇到困难,我能把我命都给你!”
江蝉月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的什么命?烂命穷命贱命欠债命?”
日百人:【滴!检测到不文明用语,扣除一点健康值】
【额娘冲鸭!!骂死他们!日日要吃大龙虾!】
这下不等楚耀楣发火,楚毅远就已经愤怒地放下酒杯:“江蝉月!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说话呢?!”
江蝉月嗤笑一声:“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我可没有弟弟。”
她看向楚耀楣:“你算个屁的光耀门楣,高考就考了一百八,我把答题卡放地上踩几脚都比你考得高,吃了那么多年饭还没我高,你不是二级残废是什么?就这还好意思找我要钱,你迟早把家底都败光,我看你到时候才是要没!”
楚耀楣气得脸红脖子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咋了!”
江蝉月:“小咋种。”
此语一出,坐在主位的江蝉月外公也坐不住了,他语气不善道:“江蝉月,谁叫你的满口脏话!成何体统!”
江蝉月扭头:“哎呦喂光顾着骂他忘了收拾你了老东西。”
老人一愣,怒道:“你说什么?!”
江蝉月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年纪大了没事干可以找个棺材躺躺,不用整天出来招人烦。”
说罢,她贴心问道:“这次听清了吗?没听清我还能刻你碑上。”
真的不能怪江蝉月不礼貌,她血缘上的这个外公非常重男轻女,楚妈咪是个女孩又排在中间,非常不受重视,她曾经的名字是招娣,楚非梦这个名字是她上大学后自己改的。
听说她改名了之后,她爸非常生气,直接断了她的生活费,说要断绝父女关系,而楚非梦性格也很强硬,说断就断,从此再没要他们一分钱。
虽然文中只是一笔带过这个早逝女人艰辛却又无可阻挡的一生,江蝉月还是记住了,并深深为她打抱不平。
长大后,乡愁是一本小小的小说,她在外头,想抽的人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