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贺云昭一看到裴泽渊真诚的专注的脸庞,想到刚才他仔细的照顾……
她但凡要是比裴泽渊大二十……不……大十岁,她都必然问一句‘孩子,你愿意叫我一声义父吗?’
多么好的孩子啊!呸!理国公和宁安公主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好孩子!
贺云昭眼中腾的冒起一团火焰,立刻问裴泽渊的近况,“可还有为难之处,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裴泽渊确有为难之处,但他已不愿意说,不想再麻烦贺云昭。
何况他认为没法解决,他只能妥协,于是只是摇头。
但他拙略的演技岂能瞒得过贺云昭,她犀利的眼神瞬间扫过,“说实话!”
裴泽渊低下头,声音喑哑,他坦白道:“舅舅已经知道了我的事,裴尚玄就久久未上朝,舅舅劝我早日收手,也只能如此了。”
既是皇帝要裴泽渊收手,那必然是无从更改,不过……“你没提出什么条件吗?”
贺云昭疑惑起来,裴泽渊竟什么都没提!
裴泽渊一愣,猛然抬起头,都顾不得装可怜了,他下意识答道:“还能提条件?”
贺云昭比他诧异多了,“当然啊!”
“陛下只是劝你,那你既然认为自己最后还是会收手,你为何不提出条件?”
以她短暂的一次见面来看都猜出陛下是个脾性温和的皇帝,很好说话,能够采纳臣子的意见。
他虽为皇帝,但是很少见的身上没什么强势味道,能够纵容裴泽渊闹了小半年,可见也是明理的且对裴泽渊多少有些愧疚在心里。
这样的皇帝就像一块美味的肉,强势的臣子就像是闻到肉味的狼。
贺云昭几乎在听裴泽渊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脑子里已经带入了如果是她,她会要什么东西,毫无疑问,钱!权!
总有一样是皇帝能给的!
裴泽渊之前是没想到,这会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他立刻道:“我能要府里的库房大权。”
贺云昭本性中有一点很微妙的东西,对待权力,她能像鬣狗女王一样从很远的地方就嗅闻到猎物那种香甜的气味。
理国公、裴尚玄、京都大营、兵部、宁安公主、熙合公主、韩家……
她直起身,手臂立刻撑起,裴泽渊连忙来扶,却被推了一下。
贺云昭伸手拉着裴泽渊双手,扯开手臂,她目光如炬,让他两臂摊开,她上下认真打量一下。
虽然脸看着还稚嫩,但身量已经长起来了,肩膀宽厚,手臂结实,之前还证实了一下耐力和意志力。
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斩钉截铁道:“你要去京都大营,先要这个!”
“你和熙合公主也熟悉,透过她试探韩家态度,想办法让你爹去不了京都大营,只能通过你传达命令。”
京都大营目前明面上最大的势力有三股,最大的自然是裴尚玄、其次是石家、穆家这两个名正言顺插进去的,韩家则是历来在户部,手里有批银子的权力。
裴泽渊若能进京都大营,第一步叫他爹去不了京都大营,他可以名正言顺接受势力。
和韩家逐渐接触则是因为军饷是重中之重,只要裴泽渊的面子能卖到户部去,大营的参军和文吏等自然会倒。
剩下的石家和穆家根基没有裴家深,原来的那些扎根京都大营的人家,完全可以拉一波打一波,全看裴泽渊想收拾哪一个了。
裴泽渊这皇帝外甥的身份简直是能够玩出无数花样。
裴泽渊并不笨,几乎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呼吸一窒,贺云昭这种敏锐的本能令他不由得后颈汗毛直立。
一时间竟是呆住了,他就这样盯着贺云昭瞧。
贺云昭有些疑惑,她摆摆手,问道:“你不喜欢夺权?”
裴泽渊沉默片刻,纠结道:“我心里实在恶心,不想接裴尚玄的东西。”
以裴尚玄儿子的名义接收那些东西,他心里恶心。
贺云昭挠挠头,“?”
她能理解,但不太能尊重的了,“为什么呢?”
她有些雀跃的抬起手臂揽着裴泽渊的脖子,安抚道:“你煮过粥吗?虽然有烂菜帮子掉进去了,但是没关系,捞出来煮沸后又是一锅好粥。”
“理国公也不是傻子,估计已经知道你做的事,哪怕没有证据也会认定是你,你到时候如何保护自己呢?”
“别纠结恶心不恶心的,有什么东西就要先拿到手里,喜不喜欢另说,但要先拿到,等你拿到手了有的是时间说恶心烦人。”
“可你要没拿到手……”她冷笑一声,眯眼道:“那就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贺云昭瞬间换了一幅表情,她笑着道:“何况来日你我同朝为官,互为臂膀,岂不美哉?”
裴泽渊狠狠点头,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云昭,隐约闪烁着崇拜。
几日后,贺云昭便听说理国公生了病,起不来身,世子裴泽渊已经进了京都大营。
裴泽渊白日进宫同皇帝说他怕父亲杀他,想要进京都大营以求自保之力,皇帝一听外甥如此说,哪有不同意的。
夜晚裴泽渊就用自己收买的人手给厨房的大锅下药,令守门的人睡的沉沉的。
他用细针扎透了裴尚玄左腿膝盖骨,还特意抹上重金买来的好药,让其恢复的更快。
第二日裴尚玄几乎毫无察觉,但蓦然便发现难以长时间直立行走,左腿痛的难以忍受,他就要右腿借力,借过导致右膝盖耶磨损严重。
他怀疑就是裴泽渊这小畜生,仇恨的目光似是要杀了他。
裴泽渊却只是淡淡道他可以去京都大营为国公分忧,裴尚玄再恨,也不愿意失去权力,只好同意。
部将们只以为裴泽渊是承皇帝旨意进来历练,并且他父亲还是京都大营的正指挥使,他在里面自然是如鱼得水。
不少裴家的旧部对小小年纪就愿意放弃安逸生活进来历练的裴泽渊十分有好感。
一个是认真坚毅行动力强的皇帝外甥,一个是闹出不少笑话阴阳头还没长出来的驸马爷,都是裴家人嘛,部将们会偏向谁一目了然。
贺云昭给裴泽渊提出一个五年计划,他现在年纪太小,就预计用五年时间吃透裴尚玄的手下人,在京都大营站稳脚跟。
裴泽渊非常信任,且坚决执行。
两人关系逐渐更加亲近起来,惹得好久没见的曲瞻都像大耳朵驴已经叫起来。
“你怎么和他那么好了!”曲瞻要气死了。
他就是一个闭关念书,朋友差点被人抢了!
“我难道不是你最亲近的朋友吗?”曲瞻难以置信!
贺云昭淡定的擦擦手,白皙的侧脸浮现一抹笑意,“不,第一是穆砚。”
曲瞻气的用力踏步绕着她转,好!穆砚是竹马之交,如今人还回不来,他忍!
他目光紧紧咬着贺云昭,“那第二总是我了吧?”
贺云昭装作无辜的样子随手放下帕子,“不能这样讲,我还有朱检师兄。”
曲瞻漂亮的狐狸眼瞪圆了。
“同舟师兄。”
他气愤咬牙。
“梁家师弟。”
他狠狠握拳。
贺云昭瞟他一眼,她假装思索道:“还有王府的大表哥。”
曲瞻:“啊!贺云昭!”
他气的不行,眼角泛红,急促的喘息着,贺云昭几乎怀疑下一秒她能把人气哭。
“噗!”她没憋住,“哈哈哈哈哈哈逗你的!”
曲瞻靠近一步,盯着人瞧,“那我第几?”
贺云昭连忙扳着人肩膀往旁边书房带,她软声哄道:“你第一你第一,你一定第一!”
“哎呀,我竟是惹了谁生气,原来是才华冠京都的曲大公子!”
都怪曲瞻这人在她面前太好逗了,一生气的反应也太有趣了,叫人忍不住闹他。
且曲瞻最抵抗不了的就是贺云昭说好话哄他,一哄就好。
曲瞻这下子听的顺心了,他还要再拿着架子一下,叫贺云昭多说两句好听。
谁料一进门,贺云昭反倒不哄了。
贺云昭把他往书房推,推着推着才发现,曲瞻竟然这么高,看着清瘦,其实宽袍大袖下身体很结实。
她低头捏捏自己胳膊,不太满意。
不过没关系,她还小还能长,曲瞻已经长不高了。
“对了,还没问过你,不是说要闭关念书吗怎么这么时候了还出来?”贺云昭疑惑道。
曲瞻气势陡然降下去,刚才闹腾的心也歇了,长叹一口气扑在书房的榻上,他闷闷道:“这次会试的前几名没我的份了。”
贺云昭皱眉,“怎么没考呢就说没你的份,难道是江南过来参加会试的学子太厉害?”
那也不对啊!
曲瞻的水平,丁翰章曾经评价过,曲瞻的文章突出一个稳字,就是说不论主考官是谁,对手是谁,只要他正常发挥几乎很难输。
江南地区文风浓厚,历来状元出自江南地区的最多,最鼎盛之时,甚至连续两届状元是一个县的。
曲瞻即使是略输,但以他京城乡试解元的身份与阁老祖父的加成,前三名总是跑不了。
何况,科考考的都是主观题!差距确实有,但要是真能立刻在曲瞻和江南学子只见分出个高低,那就有鬼了!
曲瞻叹口气,他趴在榻上背对着贺云昭,淡淡道:“风起了……”
贺云昭侧身坐过去,低头看他,她问:“什么风起了?”
曲瞻手臂用力爬了一下,他额头抵在贺云昭手背上,他闷闷道:“陛下无子,有意诏宗室子进宫承教。”
内阁为此都快把脑浆打出来了,曲阁老格外不同,他对提出的两个人选都不太满意。
很简单,这两个人选虽说血缘与陛下最近,但他们的父亲曾经与先帝争皇位。
不是曲阁老杞人忧天,是他实在无法保证这两位的父亲对他们施加了多少影响,若是将来为帝,朝堂必起来纷争。
最大的隐患,其中一人的父亲甚至还活着!
曲阁老心里都骂脏话了,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同僚中有人已经开始押宝。
他之前致力于京都大营的改制,没腾出手,他现在站队都稍稍显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