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萧长沣没有回答,她又问了第二句,‘你受伤需要我帮助吗?’
好神奇,这人还是不说话……
贺云昭侧头看向一边,那有一把小刀,切水果用的,他杀人都用长武器,小刀能行吗?
好像也行,割喉就好了。
萧长沣如今倒在地上,血流了很多,会影响行动吗?
当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便只有一种专注,专注的想要杀掉这个人,至于那些伤害生命的痛苦与悔恨,是杀人后才有的。
她看看池水,水流能够加速血液流出的速度,但是把人拽进水里血太多会不好清理。
贺云昭四处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长沣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虚弱开口道:“救我……”
贺云昭叹口气,“我也想救你,可如今手头什么都没有,想救也不成了。”
她抬眸看着萧长沣,“你能跟我说谁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是谁要杀你?”
萧长沣苦笑一声,“事情很复杂,就如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
“哦。”贺云昭恍然。
这样大的伤口到底能不能凝住呢?她没见过没经验啊。
倒是见过裴泽渊受伤,可他身上是细小的伤多,但这样大的刀口没有。
这血要多久流干净呢……
她语气轻柔,亲昵道:“我的秘密你已经看到了,你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啊,长沣。”
萧长沣一时间呆住了,从来没有得到贺云昭这样的对待,他喘咳两声。
他能看到的太多太多,散开湿润的黑发飘荡在洁白身体的周围,迷蒙的眼,从颈到肩湿湿润润,美妙的弧线半沉在水中……
他耳根一红,侧头避开不敢再看。
贺云昭还在不紧不慢的轻轻问:“你说说吧。”
萧长沣侧头,他看不到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我……如果我不是萧家人呢?”
“如果我是姓李呢?”
姓李?什么姓李,贺云昭脑子也没太转,但此刻听了这句话莫名从那种专注状态脱离出来。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似乎从那里看到过描写这样的场景。
姓萧?姓李?
贺云昭叹口气,有点不想继续等,她踩着水中的台阶从池边出来,俯身捡起放在果盘旁边的小刀,戳一下果子。
噗呲!
还行。
她拿着小刀走到萧长沣身边,叹口气道:“你真是衰命啊。”
这一瞬间,萧长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眨眨眼,抬起头,视线咬着贺云昭的眼睛。
“师叔,我……”
贺云昭凑近了一瞧,发现不对劲,除了整齐的刀口还有很多奇怪的伤势,她放下手里的小刀。
道:“你知道的吧,这样的伤势救不了你了。”
萧长沣低下头,看着腹部的伤口苦笑一声。
是的,救不回来,他胸口中了一刀,划伤皮肉,腹部中了一刀刺穿肚子,进入院子后被巨大的野猪顶了两次。
他信,是救不回来,不是贺云昭不愿意救他。
他只能这样信。
叹息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伸出手,掌心脏兮兮的满是血液。
贺云昭捧了一捧热水给他洗干净手,她第一次愿意握住他的手。
没办法,从小的教育,死都死了,别计较那么多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湿润的黑发垂下打在他脸上,只是轻轻的拂过又被拿走。
眼前升起水雾,他努力眨眨眼,头枕在血腥的毯子上,视线努力聚焦在贺云昭脸上。
他有点后悔……一点点……
当生命在眼前渐渐流逝,总会有一种心悸之感,来源于原始的对同类的感受。
萧长沣轻声道:“师叔……你能抱抱我吗?”
贺云昭不言,她垂眸,没有动作。
萧长沣其实知道,她不会抱他,可在她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点动摇。
一点点……一点点的动摇,或许是同情、是怜悯,是对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将要离去的微妙情感。
一点点就够了,心的片刻颤动,就足够……
萧长沣握着贺云昭的手,他努力抬起另一只手排在手臂内侧,示意贺云昭看。
贺云昭将他右手臂的袖子解开,顺着他的手解上去,一块月牙形的疤痕映入眼中,奇怪的熟悉感浮现在心头。
萧长沣喘着粗气,从胸前拿出一块墨色圆形玉佩,婴儿手掌大小交到贺云昭手里。
他颤抖着开口,“我……皇子……有用……”
贺云昭听懂了,几乎是一瞬间将那些奇怪的话串联起来,萧长沣是不被人知道的皇子,玉佩和手臂内侧的疤痕是标志,如果有用她可以拿去用。
她眨眨眼,不同的境况下一切都不同,萧长沣要死了。
她轻轻靠近,放下玉佩,抬手温柔抚在他脸侧,“谢谢。”
萧长沣不懂,沾水的手怎么会是热的呢,因为他的脸太凉了吗?
人在临死之前想到的是什么呢,是未曾好好告别的人,是未曾释怀的事,还是那些说不清也理不透的恨……恨来恨去恨的不过是没得到的爱……
他的伤口不痛了……他盯着贺云昭的眼睛看……她是眼前浅浅淡淡的梦……
“师叔……我冷……”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在他眼睛中,瞳孔渐渐扩大,虚虚的不舍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贺云昭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流下眼泪,她俯下身抱住了这个人。
起身后努力拖着人移动,她换了一身黑色衣裳,方便行动,头发只好挽在身后。
她拿着种花的铲子,挖了好久才挖出一个浅浅的坑。
尸体会招惹来太多危险,有人在追杀萧长沣,或许会找到贺家的庄子来,祖母还在这里,庄子上上下下几十人都在。
她只能这样……
当第一铲子土终于盖在人身上时,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一些文字。
贺云昭仰着头看着天边明月,她嗤笑一声,笑着笑着泪竟流了满脸。
书?
她的生活只是一本书?
一本男主角经历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剧情漂亮的如同一桌大餐,可她作为女主之一是站在厨房上不了桌的那个人!
贺云昭深呼一口气,再次将人从坑里拖出来,很重很重很累很累。
可这些不会比她的书本更重,不会比她多年苦读更累!
她拽着这具尸体来到汤泉后的火道,奋力的推进去,点燃一把火。
她坐在火道口的旁边,一手是那块玉佩,一手是那把小刀。
贺云昭看着天边的月亮西沉,薄薄的晨雾出现,她坐了整整一夜……
将灰掏出来,原来人一烧不会那么容易化成灰,骨头有很大的可能会保留下来,还好火道够大,温度够高。
贺云昭拿着锤头一点一点砸碎那些骨头,将骨灰拢在一起,没人会想到这是骨灰。
把人挫骨扬灰对大晋人来说有点难以想象,但贺云昭只是为了好保存。
她翻出一个黄花梨的盒子,将里面的宝石扫出来,把灰装进去。
翠玲惊讶道:“三爷怎么把手臂缠上了。”
贺云昭低头一瞧,淡淡道:“有疤不大好看,就遮住了。”
“有疤?”翠玲也不太记得有没有,她来到贺云昭身边时,贺云昭已经十岁多了,不要她帮助洗漱。
贺云昭淡淡点头,手臂的刺痛似乎带来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翠玲没再问,只是拿着一封信上前,“三爷,您的信。”
第52章
贺云昭接过信, 她一瞧封皮上的字便知道这是穆砚寄回来的信。
翠玲惊讶的抬手指着贺云昭,“三爷,怎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啊, 这是熬了一晚上没睡?”
贺云昭抬起头, 她笑着道:“中了状元心里高兴, 一晚上没睡不着。”
“说来倒是想起件事, 你去外面找人,往老家族里包五百两银子去, 给族里的孩子念书用。”
进士牌坊是要建在京城贺府的, 族里那边估摸着还在琢磨, 便不叫他们费心, 只族谱上记一笔就是。
未免那些老人家想东想西, 还是要包些银子送回去资助族里的孩子念书, 这也是京城贺家这一支的心意。
翠玲道声是,她转身便出了门去寻人。
还没走几步呢就被人叫住了,“翠玲姑娘!”
翠玲回头,“陈二姐,什么事啊这么急。”
陈二姐跑了一路过来鞋子都差点掉了,连忙低头又把鞋穿上小跑两步到了翠玲眼前, 一脸焦急道:“翠玲姑娘, 这可如何是好啊!三爷吩咐养在庄子上的那头野猪,就是白菜,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