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水伽楠
魏芬一离开,宋冬宝就鬼鬼祟祟地凑过来问:“三姐,魏嫂子跟你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宋知南张口就来:“她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宋冬宝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哼,净拿我开玩笑,你不说拉倒。”
“赶紧给我做饭去,土豆丝切细些,就你这做饭水平将来结了婚,不得被丈母娘骂死?”
宋冬宝无言以对,这话可真新鲜,他只听说过女孩不会做饭被婆婆骂,没听说过男人不会做饭被丈母娘骂的,可他又不敢回嘴。唉,这日子真憋屈呀,何时是个头。
宋冬宝继续生无可恋地切着土豆丝,午饭是炝炒土豆丝、拌黄瓜,主食是杂面馒头。
宋知南一边吃饭一边挑刺:“这土豆丝切得跟你手指头一样粗,以后好好给我练练,连个饭都做不好,以后干什么行。”
宋冬宝蔫头蔫脑,一脸委屈:“能做熟就不错了,我以前都没做过饭。”
宋知南眼睛一瞪:“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你给我好好学做饭。”
宋知南吃完饭,把碗一推,吩咐宋冬宝:“你去把锅和碗洗了。”
宋冬宝又不干了:“三姐,饭是我做的,你还让我洗碗,这公平吗?”
宋知南淡声说:“这时候跟我要公平了?以前饭是我做,碗是我洗,甚至你的衣裳都是我洗的,你咋不说公平呢?”
宋冬宝噎得接不上话来。
宋知南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着宋冬宝看,开始咔嚓咔嚓地活动手指。
宋冬宝吓得一激灵,不好的回忆立即涌上心头,他悲愤地说道:“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宋冬宝委屈巴巴地洗碗去了。
宋知南回屋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只是她最体面的衣裳也不体面,白衬衫上补了一块补丁,唯一没有补丁的裤子短了一截。
她果断地去翻宋知夏的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新衬衫和半旧的军绿色裤子,反正宋知夏也爱翻她的东西,这下扯平了。
穿好衣裳,宋知南重新梳头发,她留着两根辫子,又细又黄,看着怪别扭的,她找了把剪刀,咔咔几下把头发剪到脖子这儿,梳了两根短辫,看着顺眼多了,明天去理发店剪个短发。
宋知南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跟她前世很像,两个巴掌大的正常脸,五官明朗,轮廓清晰,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好,笑的时候眉眼弯弯,鼻梁秀挺。就是皮肤有点黄,显得气血不足。她个子不矮,但有点过瘦,不够健壮,以后多补补就好了。
收拾停当,宋知南把初中毕业证和户口本放进书包,昂首挺胸走出门。
宋冬宝已经刷完碗了,厨房也收拾干净了,宋知南路过厨房顺便检查了一遍,难得表扬了一句:“干得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宋冬宝面露喜色。
宋知南走路去纺织厂,这会儿正值午休时间,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门卫以为她也是厂里的女工,连问都没问。
宋知南打听了妇联办公室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妇联办公室跟厂委和工会办公室之间有一小段距离,为了方便来访人员进出,办公室的门开在另一边。
此时妇联办公室门口是相当热闹,围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里面传出时而高昂时而激动的说话声,听声音像是夫妻在吵架,请妇联来评理。
宋知南站在外围听了一会儿,再加上围观群众的议论,已经大体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对夫妻,男的叫林光宗,是厂里的技术员;女的叫王小雪,是纺织工人,家有两个孩子,本来他们俩是双职工,日子过得还不错。
林光宗的老家是乡下的,老家亲戚特别多,隔三差五就来一堆亲戚,每次都是连吃带拿的。王小雪刚开始时还热情招待,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两人就开始经常吵架。
矛盾的爆发点是这次林光宗的弟弟妹妹侄子外甥都来了,他们一来,不但把两个孩子的房间占了,还到处翻东西,小姑子穿王小雪的衣裳,用她的雪花膏,小叔子跟孩子抢吃的,侄子还跟俩孩子打架。王小雪的忍耐到了极限,彻底爆发了。要把人全部赶走,林光宗自然不同意,两人大吵一架。王小雪来找妇联主持公道,林光宗也跟着过来,要妇联评评理。
恰好今天的妇女主任贺胜男不在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新来的小干事何黛。
何黛劝也劝不住,人又没有威望,两人就在办公室门口大吵起来。
宋知南一看何黛年纪小,脸皮薄,又是新来的,明显应付不了这俩人,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硬挤进人群,来到林光宗和王小雪面前,此时的两人已经吵红了眼,林光宗双眼赤红,情绪异常激动,再吵下去就要动手了。
林光宗大声指责王小雪:“我是我们老林家最有出息的,我爸妈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上学时,家里的亲戚没少帮忙,我现在工作了进城了,回报他们一点不过份吧?我当初跟你搞对象时,就是看中你孝顺大方不计较,没想到结婚后你就变了,变得斤斤计较,变得刻薄尖酸。”
王小雪面容憔悴,声音沙哑:“林光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你给你爸妈寄钱寄东西,我说过什么没有?你弟你妹你侄子外甥来家里过暑假寒假我说过什么没有?可是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还跟孩子争吃的。咱们家一年四季就没断过人,一到晚上,客厅里全是腿,怎么着?咱们家是招待所吗?就算是招待所也有休息的时候吧?”
林光宗怒吼:“没断过人怎么了?谁家没个亲戚?你就是小气计较!”
王雪急得满脸通红,还想接着自证自己不小气。
宋知南却抬抬手,大声说:“停停,两位听我说两句。”
林光宗瞥了一眼宋知南,他认得贺胜男,妇联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这个女同志又是谁?
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一边去,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知南微微一笑:“林同志,咱们工人阶级是一家,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完,这事我有办法。”
林光宗只好说:“行行,那你说吧。”
众人一听宋知南有办法,也很诧异。
宋知南环视一圈众人,又看了一眼何黛,何黛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宋知南用清晰洪亮的声音说道:“要我说,这个王小雪同志太过分了。”
她话音一落,王小雪气得脸更红了,怎么女同志不向着女同志说话,反倒向着男人说话?这个小同志就是太年轻才不理解她的苦楚。
王小雪生气了,但林光宗却很高兴,他就说嘛,是他占理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女同志是个好女人。
宋知南接着大声说:“林同志,我教你一招:你以后就把自己的衣裳给小舅子穿,自行车也给他骑,你天天去岳父岳母家干活做饭,把岳父家的所有亲戚接回家里住。你就给你老婆打个样板,让她瞧瞧模范是怎么当的,咱臊死她!”
林光宗呆住了。
围观群众先是瞠目结舌,然后哄然大笑。有人反应慢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跟着哈哈大笑。
妇联干事何黛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小雪直到这时才咂摸过来,原来是友军,刚才差点误伤人家。
这时候,杠精系统又开始播报了:宿主杠得好杠得妙,杠出了新风格,杠精值加5。
第8章
林光宗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瞪着眼睛怒声质问:“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的呢?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你胡咧咧的。”
宋知南故作惊讶:“我这不是在给你解决问题吗?你岳父岳母把你媳妇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孝顺孝顺老人家怎么了?还有,你媳妇的弟弟年纪小,要你的东西又怎么了?当姐夫的就得大方些,别整天小气扒拉的,你看咱厂里别的姐夫怎么做的?”
林光宗:“你这是胡搅蛮缠,当媳妇的怎么跟当女婿的一样?”
宋知南恨铁不成纲:“林同志,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当女婿的怎么了?儿媳妇孝顺公公婆婆是应该的,难道女婿孝顺岳父岳母就不应该?哦,你爸妈养大你不容易,你岳父岳母养大你媳妇就很容易?敢情你媳妇是树上结的?”
围观众人再次大笑:“哈哈哈。”
王小雪忍俊不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对啊,林光宗天天说他爸妈不容易,难道自己爸妈就容易吗?以前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他一说自己爸妈不容易,她就跟着体谅他,尽心尽力地孝顺公婆,结果呢?公婆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林光宗从来就没有体谅过自己的难处。
林光宗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拿一双赤红眼睛狠狠地瞪着宋知南。
宋知南摇头叹息:“唉,现在的男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是老一代的男人更有担当,更大方。”
说着,她看向人群中的一个大爷,“大爷,您说是不是?你们那一代男人是不是更大方更有担当?”
大爷一脸骄傲:“那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太行。”
大爷旁边的大妈忍不住撇嘴,可拉倒吧,男人无论老的少的,就没一个好的。她活这么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可就没见过好的。
林光宗说不过宋知南,又觉得很没面子,转身就要离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跟你说了,我等你们贺主任回来再说。”
宋知南热情挽留:“林同志,你别走啊。你就说我说的解决办法好不好吧?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臊一臊你媳妇怎么了?”
王小雪也跟着说:“对啊,林光宗,我回家就把我爸妈和亲戚也接到咱们家,咱们一起孝顺呗。”
她决定了,回家就按这个女同志说的去做,把家里的自行车给弟弟骑,把林光宗的手表给父亲戴,你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十五,既然你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大家都别过了,不能光她一个人糟心。
林光宗气呼呼地离开了。
王小雪还停在原地,她上前感谢了宋知南一番,接着问道:“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是妇联新来的干事吗?”
宋知南语气诚挚:“我叫宋知南,我家里也有姐姐,跟你年龄差不多,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心中那股激愤之情难以遏制,就忍不住上来多说几句。我看得出来,你跟所有的工人姐妹一样,通情达理,爽朗大方,你要是不大方,哪能忍你婆家亲戚那么久?压根门都不让他们进。你这样的好同志,不应该被人泼脏水。”
王小雪觉得这话真正说到了她心坎里,要不是刚认识,她恨不得拉着宋知南跟她义结金兰。
王小雪还想再跟宋知南多聊会儿,不过上工时间快到了,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叫王小雪,是第七车间的,你有空来找我。”
“好的,好的。”
上班时间快到了,其他人只能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不过,宋知南的这一番话又出名了,那个“咱臊死他”也成了大家引用最多的名句。
等到大伙离开后,何黛上前跟宋知南打招呼,热情地请她进屋喝茶聊天,这正中宋知南的下怀。
她跟着何黛进了妇联办公室,何黛给她倒了一茶缸茶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
纺织厂很大也很小,两人虽然不认识,但仔细一问,彼此的圈子肯定有交集。
“哎呀,你大姐跟我二姐的同学的小姑子的邻居在一个厂子里;哎呀,咱俩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比你高两届。我表妹跟你的朋友陆诗月是同班同学。”
两人越聊越亲近,聊到最后,仿佛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宋知南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向何黛打听:“何同志,我听说你们妇联在招人?”
何黛打量着宋知南:“是有这么回事,来打听的人很多,还有不少人开后门递条子。不过我们主任要求很严格,不光要能写会算,口才好,还得性格泼辣,最好是已婚的,处理事情比较方便。你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这年纪……”
宋知南今年十五岁,这年纪也不算太小,这个年代,有的人十四岁就参加工作了。
性格泼辣,没问题,要多辣她就能有多辣。
但贺主任要求已婚,她就不符合了。
宋知南并不气馁,说道:“我明白的,主任要求已婚,是想着处理工作比较方便,毕竟咱们这些年轻未婚女同志,通常脸皮比较薄,又因为这样那样的要求容易放不开。”
何黛频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刚才,主任不在,我险些应付不过来。今天还算好的呢,还有的老人家直接撒泼打滚,还有的啥话都往外说,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上次有对夫妻吵架,把床上的那点事都抖落开了,她窘得满脸通红。
宋知南接着说:“不过,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心中装着领袖的思想,秉持着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我敢对封建旧思想开战。”
何黛:“那你真勇敢。”
何黛其实挺欣赏宋知南 ,这姑娘口才好,表面看着文静,但内里辣,能镇得场子。可惜她只是一个小干事做不了主,就说:“那你得等贺主任回来,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很喜欢你。要是咱们能做同事就好了。”
宋知南一脸欣喜:“真的吗?我也很喜欢你。要是能和你当同事那可太幸福了。你想啊,同事可是得一周见六天,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比家人相处得时间都长,要是遇到不喜欢的合不来的人,那日子可怎么过?”
“你说得特别对。”
宋知南接着说:“你说咱们这样脸皮薄又心思单纯的年轻女孩要是碰上那种经验老到爱算计人的老油条,可怎么应付?又不能随便换工作,想想都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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