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徐是也
凌华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蛋壳一把收了起来，然后当着两人的面，“咕噜”一声，直接一口吞了。
“你们吃鸡蛋，我吃蛋壳！”
两人看着这一幕，被惊得目瞪口呆。
凌华直接站起身，眸光沉沉地盯着二人，身上散发出威严，嘴里只吐出一个字，“吃！”
被她的眼神所慑，兄妹二人打了个哆嗦，慌忙地将碗里的鸡蛋吃了，又怯生生地看着凌华。
凌华瞥了一眼两人空了的碗，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有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吃就行，不用管我。”
“你们继续吃，这里实在太闷了，我在屋外透透风。”
她拎着身下的凳子缓缓走到门外，在角落坐下，看着面前的大海直发呆。
二妞心不在焉地吃着桌子上的菜，又不时看向门外，心情有些复杂。
她救回来的这个姐姐，身体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是这脑子好像在水里泡太久，被泡坏了。
改日，得把她带去给莫大夫瞧瞧......
凌华吹着海风，手探出屋外，随手将先前攥在手里的蛋壳，丢到下方的水里，任由水流把蛋壳带走。
她又不是个傻子，还能真吃蛋壳不成？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吃过晚食，姚大牛很是积极地收拾桌子，又清洗了碗筷，得到了二妞的赞赏后，便冲出了屋子。
“姐姐，我要先去船里了，我们明天见哦。”
凌华很给面子地回应他，“明天见。”
就这随口一句，姚大牛的脸上便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然后木屋旁那条相对更小一些的船。
凌华回过身来，看向屋内，这才发现，屋内似乎并没有床榻。
身旁有脚步声传来，凌华抬眼看向二妞。
“为什么有房子，却不在屋子里睡觉，要在船上睡觉？”
二妞便看向剩下的那条船，“我家本来有三条船，爹娘海上捕捞遇难后，许多人都惦记我家的船。那条最好的船，就是在一个月前，被我二叔家偷走的。”
“大家都知道是他偷走的，但是他死不承认，爷爷奶奶也帮着他，我和哥哥势单力薄，拿不回那条船，但是不能让剩下的两条船也被他偷走，这样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所以，我和哥哥晚上，便一人睡在一条船上，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偷了。”
家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毕竟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二叔他们拿走了。
屋子没办法被偷走，但是船可以。
两条船是家里最值钱的，也是她每日跟随各位叔叔伯伯出海要用到的，不能再被二叔拿去。
看着小小年纪如此坚强，担起了家里重任的二妞，凌华的心里很是触动。
本该是被父母宠着的年纪，却活成了大人的样子。
都这样了，还愿意把她救回来，这份恩情在凌华心里，愈发重了。
二妞安静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海，凌华却从她小小的身子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悲伤。
她站起身来，手轻轻搭在二妞的肩膀上。
二妞抬起眼，疑惑地看着她。
凌华笑了笑，放下狠话。
“走，我陪你一块待在船里。要是有人晚上敢靠近，我就把他弄死！”
二妞眨了眨眼，沉稳的小脸上，嘴角缓缓翘起，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稚气。
二人将木屋的门关上，两人趁着夜色，回到船上。
那船上，能被称为床榻的，便只有凌华先前躺着的那处。
那是由两口大箱子，并几块木板垫在上面的，原先是二妞睡觉的地方。
回到船上之后，凌华坐在那上面，而二妞则是在角落，又找出了一块木板，就那样垫在角落，蜷缩着身子睡下。
凌华看了看身下的地方，往里挪了挪位置。
“过来。”
二妞不明所以，却还是缓缓靠近。
凌华伸手一拉，直接把她拉到了身边，“睡吧。”
二妞僵直着身子躺在凌华身旁，视线太暗，她眼神愣愣地看着一旁的凌华。
过了好一会儿，才舒展身子静静地躺在凌华身旁。
凌华其实不大能睡着。
除了昏着的那几日，她已经有十数年没睡过觉了。
此时睁着眼睛躺在上面，眼睛就那样看着上方的木板，想着淮钰和万钧道君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得过来。
她此时身处的地方，是比她的老家，柳家村还要偏远的地方。
这湾渔村，三面靠海，村子里地少，大多数村民都是以出海捕鱼为生，家家户户都有渔船。
二妞兄妹俩的爹娘，两个月前跟随着村里的一大帮渔民出海，却被海上的风浪席卷落水。
等风浪褪去，两人的尸体也浮了上来。
而两人落水的地方，也正好就是二妞把凌华捞起来的地方。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而凌华也恰好在这个地方被她发现，所以才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把凌华带了回来。
身旁有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凌华的衣角。
夜色很黑，但是并没有影响凌华的视线。
凌华缓缓往身旁的那人看去，二妞不知何时靠她更近了些。
此时闭着眼睛，睫毛却轻颤着，呼吸不稳，明显只是在装睡。
凌华看了看那只手，到底没有拂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了细微均匀的呼噜声，凌华却还是一直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直到竹帘的缝隙，透出了微微白光。
凌华轻轻起身，掀开竹帘，看向面前的大海。
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橙色，太阳即将升起；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的色彩；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发出悦耳的声响。
远处，几只海鸟在低空盘旋，似在寻找新的事物。
清新的海风拂面而来，带着海洋独有的气息。
渐渐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响起，船内传来细微的动静。
随着“嗒嗒嗒”的脚步声响起，二妞揉着眼睛掀开竹帘，从船舱里面出来。
看到站在船头的凌华，她放下手，有些不安道：“是不是我睡觉不老实，吵到你了？要不，以后还是你睡在榻上吧。”
见凌华没说话，她眸光有些黯淡地垂下头来，语气更轻了些。
“还是，你不喜欢待在船里。要不，以后你就睡在屋里，我给你在屋子里搭一张床，以后你在屋子里睡......”
从她救下凌华那一刻开始，她便觉得凌华在这待不久。
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镇上刘老爷家的小姐，也远不及她。
二妞思来想去，她觉得凌华一定是大官家的千金。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大家千金，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小地方......
但是，自爹娘去了之后，家里便一直只有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如今多了凌华，即便凌华什么也不做，却也像又有了些依靠。
若是......若是她不那么快走就好了。
凌华的手放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就这样吧，你没有吵到我，我也才刚醒不久，出来看看海罢了。”
凌华看着眼前的大海，问道：“你知道这海，叫什么名字吗？”
二妞也顺着凌华的视线，看向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这叫青崖海。我爹说，我们这村子，还不是离海最近的地方。顺着海岸往前继续走上半个时辰，那里的海边有一座青崖，青崖边有一座青崖村。那里是最接近海的村子。”
她与凌华一同站在船头，突然说道：“我不喜欢青崖海。”
凌华转过头看她，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问：“那你喜欢什么地方？”
二妞眼里闪过茫然，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出生就一直待在这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我只是，想去别的地方也看看。”
凌华便道，“会有这样机会的。”
旁边的小船微微晃动，姚大牛探出头来，对二人灿然一笑。
“柳姐姐，二妞，我起来了！”
二妞便指了指小屋，哄着姚大牛道：“哥哥，那你先回屋里待着，我同各位叔伯出海，等回头捞到大鱼，同你一起带到镇上卖好不好？”
姚大牛重重点头，然后大声应了一声好。
“柳姐姐，你......”她想让凌华也到木屋去。
凌华知道二妞要说什么，于是迅速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二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凌华的坚持下败下阵来。
“行，柳姐姐，那你一会儿随我一起去吧。”
她将昨晚两人睡着的那几块木板收起来，待会儿要划这条船出海，万一这几块板子被水打湿就不好了。
东西收拾之后，她将装了凌华衣物的小箱子，单独收在角落的高处。
忙活好之后，又去了小屋内将昨天让凌华收起的渔网弄到船上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叮嘱姚大牛，看好剩下的那条船，千万不要让别人弄走。
待看到姚大牛表情严肃地点头，这才放心地划着船同凌华出海。
出海自然不是她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去。
船才刚划出去不久，便附近便有几条大小差不多的船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