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寻真一手用衣服捂着自己,另一只手伸出去,指向门口。
她头发蓬乱,目光却如利剑般锐利,直直地射向谢漼。
寻真胸腔剧烈起伏,嘴唇颤动。
那一个“滚”字在舌尖打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最后一刻,她的理智回笼了些许。
要滚也是她滚。
这屋子是谢漼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主人滚出去?
不过好在,谢漼走了。
寻真脱力般地坐到地上,抖着手穿好衣服,随后便坐在窗前的地上。
怔怔望着前方。
许久,寻真耳畔传来月兰和引儿的轻唤。
“姨娘,姨娘……”
室内亮了起来。
两丫鬟见寻真坐在地上,小跑上前,过来扶她了。
方才寻真那一声喊叫,连住得远的丫鬟都听见了。
她们纷纷出了门,满脸惊惶地望向主屋。
之后,屋内便陷入了死寂,静得可怕。
没过多久,谢漼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丫鬟们忙一个个把头缩进去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寻真扯着嗓子喊了一下,现在声音沙哑:“现在有热水吗?”
月兰:“有的,浴房早备好了。”
寻真点点头,两眼有些呆滞:“我洗个澡……没事,不用管我,你们去休息。”
寻真这状态,两丫鬟实在放心不下,在浴房边站着,一旦有事便可随时进去帮忙。
见寻真躺好了,便吹了烛,出去了。
门外,两丫鬟小声交谈着。
引儿眼中惶惶:“姨娘那般对爷,爷若是彻底恼了姨娘,怎办……”
月兰也一脸担忧:“莫要吓着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半夜,寻真惊醒了一回,满身热汗,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她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然后跑去柜子那边,把箱子翻了出来,收拾了一些金银首饰。
打成一个小包袱,手里拿着抓钩,坐在地上,呆呆地发着愣。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光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寻真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把金银首饰倒了回去。
寻真重新躺回了床上。
昨夜,谢漼回到静远居,承安便来通禀了。
谢漼坐在案前,静静听完,示意承安出去。
承安心中纳闷,爷听了这事,竟全无反应,连神色都不曾变动。
爷这养气的功夫,可是越发厉害了。
承安本以为,爷纵不怒,为弄个水落石出,也该让他继续查探,怎会如此镇定?
承安回想,方才见爷归来,那神态分明有些崩乱,可一转眼就恢复如常,让人瞧不出破绽。
承安愈发疑惑。
翌日,寅时。
天边已泛起了曙光。
承安再度走进书房,见谢漼还维持着昨日他见过的姿势,身上的衣服也未更换,不免心惊。
爷难道是这般枯坐了一夜吗?
谢漼开口,声音喑哑,夹杂着几分虚弱,道:“承安,继续去查。”
承安又惊了下,道:“是。”
承安离开后,谢璋出现在门口。
站在门边,小小地唤了声“爹”,不敢进来。
昨晚,谢璋一见谢漼回来,便小跑着上前,想要抱抱。谢漼只看了他一眼,便对一旁的丫鬟说:“抱恒哥儿进去。”
谢璋从未听过谢漼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心像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因此,这才不敢靠近谢漼了。
谢漼放缓了声音,道:“恒哥儿,来。”
谢璋便开心地跑过去了。被抱到膝上后,谢璋抬起手,小小的手摸谢漼的眉毛:“爹,你怎了?”
谢漼凝视着谢璋,手轻轻抚着他的小脸。
谢璋觉得,爹虽然在看他,却好似透过他的脸,在想着别人。
谢漼抱了一会,温声道:“爹还要上值,恒哥儿自己去玩,可好?”
谢璋乖巧点点头。
谢进恍恍惚惚地睁开眼。
忽然感觉身下异样,亵裤湿漉漉的。
谢进一下子懵了,自记事起,他便再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
竟像小娃娃一般遗溺了……
谢进一张脸臊得红通通的。
他将裤子换下时,手指短暂地触碰到那湿腻的触感,还闻到一丝腥涩的气味。
他来不及多想,便将衾单和裤子一道卷起来,打算寻个地方丢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竟睡到快晌午。
谢进刚跨出卧房,便撞见来找他的钱氏。
谢进见到母亲,十分慌乱地将脏衣物往身后藏,结结巴巴地说道:“娘,你怎来了?”
钱绮见儿子行为怪异,侧目望去。
谢进便更加努力地将衣物藏好,生怕露出一丝衣角。
钱氏:“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我知道?”
谢进:“没、没什么……”
钱氏:“今日怎睡这么沉,昨日又去哪儿疯玩了?桃枝说怎么唤都唤不醒。便叫你睡到现在……都该用午膳了。”
谢进连连点头:“知道了娘,我一会就来,现在还有要事要办呢!先出去了。”
谢进将衣物紧紧抱在胸前,像只猴儿一样窜出去了。
钱绮看着儿子奔跑的背影,摇摇头:“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她走进屋内,看到房内的情形。那床上的衾单被谢进卷走,只剩被褥,被褥只湿了一点点,谢进许是觉得太重便没拿。
钱绮转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回去的时候,她与
陪嫁嬷嬷说道:“这小子,总算长大了,也该开始为他相看起来了……”
徐嬷嬷听着钱绮讲方才的事,好像抓住了关键,便道:“少爷莫不是还不懂自己发生了什么吧?莫不是以为自己遗溺了,才那般怕夫人知道?”
钱绮被她点醒,一拍大腿:“真叫嬷嬷说对了,方才那小子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将东西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我瞧见了!”
“看来,还是得寻个干净丫头,好让少爷知晓人事才是,少爷单纯,又极易信人,这般懵懵懂懂,若是去外面……”说到这儿,徐嬷嬷压低声音,眼神暗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像二房那位,被不清不白的女子勾了去,可就不妙了。”
钱绮被她说得心里一紧,一下站了起来:“嬷嬷说的是。既然炎哥儿已到了年纪,便要好好打算起来。桃枝不行,年纪大了,杏儿……颜色又差了些。”她点了几个院里的丫头,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儿子,叹气道,“先前只觉炎哥儿还小,便一直未考虑,如今,要挑个合适的丫头,哪有那么容易。”
徐嬷嬷:“夫人莫急,一会我便叫牙婆来一趟,问问有没有适龄的丫头,咱们慢慢挑起来,总能挑到合适的。”
钱绮点点头:“要老实敦厚,不耍心眼……颜色也得好,也莫要太过青涩的,比炎哥儿大个一二岁正合适。”
徐嬷嬷应了声,出去了。
谢漼下了值,走出太学正门,脚步微微踉跄,很快便稳住了。
今日他没骑马。
开阳门外,马车停在路边,承安候在一旁。
谢漼到了跟前,小厮便撩起了车帘,谢漼并未上车,而是看向承安:“可查清了?”
这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
谢漼正年轻,一日通宵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以前在陇州时,一旦忙起来,便时常昼夜相继,他自己倒也不觉得辛苦。
今日上司见了他的样子,十分吃惊,问他是不是病了。
那上峰爱才,见谢漼带病仍来当差,深为感叹,当即给他批了两天假,叫他身子好全了再来。
两日后便是谢漼休沐之期。
这下,谢漼就有了三天小长假。
承安答:“查清了。”
谢漼微微颔首,踏上马车:“先回去。”
寻真现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谢漼进来的时候,寻真便起身,随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好了。
垂着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月兰和引儿站在一旁,她们嗅着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