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孙宜:“那……屋里的人呢?可有消息?”
丫鬟面露悲戚:“奴婢听旁人说,发现起火时都寅时了,那会儿火已经烧得特别大,整间屋子都着了……火不知何时起的,旁人说看那火势,最少也烧了一个时辰,柳姨娘……柳姨娘还在里头,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都烧了至少一个时辰,整座屋子都成了火海。
人怎可能还没事?
孙宜的心沉至谷底,沉默了一会,问:“怎突然起这般大的火,是何缘故,查明白了没有?”
丫鬟:“还不知……不过柳姨娘院中,还有三个丫鬟不知去向,也不知是不是在房中,得等火彻底灭了才能知晓了。”
孙宜:“将院中空闲的人全都叫上,赶紧去救火!”
丫鬟:“是。”
孙宜:“还有,你去跟碧珠、翠玉说,此事暂且瞒着恒哥儿,这几日务必看紧了,莫让他出院。”
丫鬟:“是。”
孙宜回到屋内,在榻上闭目养神,可那若有若无的焦味始终萦绕在鼻尖,静不下心,便再次起身,走到门外,唤丫鬟问:“情况如何了?”
丫鬟:“院中但凡能腾出手的人都去帮忙了,眼下火已慢慢小了,应很快能扑灭。”
碧珠端着早膳经过,孙宜叫住了她,看了眼托盘里的面,问道:“恒哥儿已醒了?”
碧珠方才得到过吩咐,便主动说道:“是。恒哥儿醒来时,还问我呢,怎闻到一股烧焦味,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孙宜:“你如何对他说的?”
碧珠:“奴婢只说府上废弃的院子走水了,没什么大事,恒哥儿便信了。”
孙宜点头:“这几日都莫让恒哥儿出门,可得看仔细了。”
碧珠:“夫人,若恒哥儿执意要出去,奴婢该如何应对?”
孙宜:“就说是我的命令,就说……今日府中进了刺客,外面危险,你与翠玉二人定要盯紧了,莫让他偷溜出去。”
碧珠:“是。”
孙宜看着碧珠远去的背影,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刚跨进屋子,她想起来,今日不正是恒哥儿的生辰吗?方才碧玉手里端的长寿面,正是她昨日特意交代厨房准备的。
孙宜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叫个什么事啊。
恒哥儿生母今日葬身火海,他却浑然不知,吃着长寿面,这么一想,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孙宜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告诉恒哥儿。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等谢漼回来再说。
谢璋吃着面,突然问道:“碧珠,那废弃院子的火扑灭了吗?”
碧珠一听谢璋问起这事,脸色顿时有些紧张,支吾着回答:“……还没呢,火势太大了,一直未能扑灭。”
本以为谢璋不会再追问,没想到他紧接着又问:“是哪个院子,位于府中何处?”
碧珠贴身伺候谢璋,深知他聪明过人,即便眼前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可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眸子,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也不知……”
谢璋没有再问。
此刻,谢进却不在谢府。
前几日,老夫人去别庄小住,派人传来口信,说别庄太静,四下冷冷清清,她一人住着,怪冷清寂寞的,问谢进能不能去陪陪她这个老人家。
谢进收到消息后,第二天就收拾好东西,去别庄。
别庄地处都城郊外,风光旖旎,少有人往来,十分静谧清幽,倒很适合潜心读书,谢进每日陪老夫人说说话,其余时间就专心读书,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越来越静,也不觉得在别庄的日子无趣,便一直住了下来。
这日,谢进平日里惯用的墨用完了,打算回府去取,顺便到街上逛逛,买点东西。谢进刚刚翻身上马,下人就匆匆跑来禀报,老夫人犯了头病,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谢进从马上跃下,一路跑着回去,担心地问:“请大夫了吗?”
那仆人:“还未……老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叫小的赶紧叫你过去。”
谢进:“快去请大夫。”
谢进还未进去,便听见房里老夫人“哎呦哎呦”的声音,奔了进去,急道:“阿奶,阿奶……您怎犯头病了?可是昨晚又没睡好?”
丫鬟正在一旁,替老夫人揉着头。
老夫人:“老毛病了,不碍事,只要炎哥儿来看我,我这头啊,就舒服多了……”
谢进一听,想起刚才仆人的话,“阿奶,我已让人去请大夫了,阿奶也真是的,身子不舒坦就该早点叫大夫,怎第一时间叫我呢?”
老夫人乐呵呵的。
大夫来了,为老夫人仔细诊病,说并无大碍,只开了些安神的药。谢进见老夫人没事,陪了一会,便告诉老夫人自己要出门。
老夫人:“炎哥儿要出门做什么?”
谢进道:“回府拿些我常用的墨,再去街上买些吃食。”
老夫人:“这些让下人去做便是,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谢进刚想开口,老夫人又道:“我这头还是有些发昏,要是炎哥儿能陪我说说话,就会好受些,炎哥儿,你可愿陪陪阿奶?”
谢进便暂且放下出门的打算,让下人去府中取墨,心想,等老夫人身子好些了,再回去也不迟。
谢进答应了:“好。”
清挽院。
丫鬟们站在院门口,紧紧聚作一团,眼中满是惊惧,主院,大火熊熊燃烧,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大火扑面而来的炽热气浪,烤得众人汗流浃背,衣服湿透了。
数十名仆人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将水泼向火海,再去打水,半个时辰后,火势终于小了些。
承安、瑞宝、康顺几人冲在最前面,瑞宝见火小了,用湿布裹住手,上前去推那紧闭的门,却感觉好似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抵住。
门后竟有东西堵着。
瑞宝因惊恐瞪大了眼睛。
承安神色冷峻:“怎了?”
承安心中沉重万分,听闻清挽院走水的消息,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整齐,便急忙冲了出去。待望见那烈烈大火,好似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从头浇到脚心,凉透了。
心中只觉,完了。
承安叫人去丫鬟房查看,那些丫鬟睡得死沉,用力拍打身子才醒来。这般大火,近在咫尺,她们却毫无察觉。承安便知
事有蹊跷,询问之后,得知有两个新来的丫鬟不在,是府上刚分到清挽院的。
承安知道这事,因别的院都拨了丫头,并未在意。
承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务之急,得将火先扑灭了。
瑞宝满头大汗,脸上沾满了煤灰,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后面有东西挡着,推不开!”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姨娘恐怕是没了。
只是心中,仍残存着一丝侥幸。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承安拉开了瑞宝:“我来。”承安练过功夫,力气比瑞宝大上许多,他猛地发力一推,只听见“咔吱”一声闷响,伴随着东西滚动的声音,还夹杂着一声微弱的物体坠地声。
门口几人都看去。
里面大火汹涌,热气挟着浓烟扑面而来。
可就在看清门口情景的那一刻,几人只觉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只见——
门口横卧一具焦黑尸体,已不成人形,五官扭曲变形,面目全非,头皮被烧得干裂,身体大部分肌肤已被烧尽,露出大片大片的骨头,两只手臂、手指以诡异的姿势弯折着。
显然,这具尸体挡在门后,被承安用力一推,手臂便折了。
这人应是想要打开门,或是拍门呼救,只差一步,便能逃出生天。
有一只簪子躺在门槛边。
承安用湿布将簪子捡起,略微擦拭,这簪子便恢复如初。
簪子上的红色宝石,在火光映衬下,反射出五彩华光,夺目璀璨,即便历经烈火焚烧,也未损分毫。
瑞宝一屁股坐到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
宋嬷嬷走进来,吕令萱神色阴沉,急切问道:“那两个丫头去哪了?可找到了?”
宋嬷嬷摇头:“……许是怕事情败露,被爷严惩,大概是逃了。”
吕令萱:“我都答应会留她们一命,还安排好了去处,竟不信我……当真是坏我大事!”
宋嬷嬷:“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二人值夜之时,不慎引燃了火烛,起初未曾察觉,等发现时火已大了,二人怕被责罚,便逃了……”
吕令萱:“你继续差人去找,若是寻到了,便直接……”
宋嬷嬷:“是。”
清挽院的火终于彻底扑灭,房中发现了两具焦尸。承安立在院中,开始审问,问了几个丫头,得到的说辞都一样,她们都睡得极死,夜里没听见任何声响,直到被人叫醒才知起了火。
不一会,有人来报,院后偏门边叠着三块石头。
承安上去,踩了踩,观察高度,又让几个丫鬟、男仆依次尝试。
这种高度,即便踩着石头,好几个矮些的男仆都爬不上墙,更别提女子。
如此看来,姨娘院中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应粗通拳脚。
承安心中已大致确定,姨娘是被人有预谋地杀害了。
他当机立断,下令道:“先去寻那两个丫头。”
寻真、引儿二人没有户籍,不能去客栈住。二人跑出来时,正值宵禁,二人躲躲藏藏,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若是听见衙役的脚步声,便蜷缩在角落阴暗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约摸一个时辰后,到了城郊一处偏远之地,有一座破庙,暂且住在这里。等到城中街鼓再次响起,二人带上面纱,去附近的街市。
昨夜又是跟人拼死搏杀,又爬墙逃亡,还来了月事,寻真的身体极度疲惫,双腿酸软得难以支撑身体,她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但她的精神却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异常亢奋。
寻真感觉很刺激。
寻真不禁想起从前看过的武侠片,有种闯荡江湖的感觉。
两人坐在破庙中,引儿从包袱中拿出一贯铜钱:“姐……姐姐,我去街上买些吃食吧。”
寻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