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宋嬷嬷接话道:“爷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今日见了,老奴这心里可算是踏实了。原以为是何等国色天香的人物,能把爷迷得神魂颠倒,如今看来,根本比不上夫人一根手指头。凝冬,你说对不对?”
凝冬连忙点头称是:“嬷嬷说的对极了,真真是比不上夫人的一根手指头。奴婢方才也细细看了许久,都没琢磨出来爷到底是看中她哪里……”
宋嬷嬷满脸不屑:“那腌臜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段,说来都污嘴。只可惜……教她运气好,逃过了!”
吕氏却仿若未闻,只是直直地盯着窗口,一声未吭。
宋嬷嬷:“要不是她侥幸诞下了小公子,哪有那么好的造化!”
谢漼引着寻真来到一处小屋。
推开门扉,屋内陈设简约,有一张小巧的床榻,床边坐着一位婆子。
见谢漼与寻真入内,婆子赶忙起身行礼。
谢漼抬手示意,令其退下。
屋内只剩寻真、谢漼以及床榻中那尚在襁褓的婴儿。
寻真走近床榻,握住床栏,目光落在那裹于锦被中的婴儿身上。
小家伙睡得正香,脸颊肉嘟嘟、软乎乎,粉嫩而惹人怜爱。
心口好似被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转瞬间,那疼痛又化作一汪水,满溢着疼惜。
谢漼道:“我为他取了一字,名璋,乃‘圭璋特达’之璋。乳名便唤作恒哥儿。”
第12章 “迁院”
这是原身的骨血。
寻真凝视着这个熟睡的婴儿。
身体里还残留着原身的情感。
原身一眼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走了。
在这个时代,身为妾室。
亲生的孩子不能养在自己膝下,日后还要恭恭敬敬地唤他人为母亲。
寻真心头沉甸甸的。
谢漼:“你可在此处稍作停留,时辰差不多了,我让承安送你回去。”
寻真:“好。”
谢漼说完就走了。
寻真俯身,伸出指尖,戳了戳婴儿软软的脸颊。
婴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眉眼处,像极了谢漼。
鼻唇间又隐隐约约有几分寻真的影子。
寻真走近,与婴儿对视。而后,她在小床旁坐下,趴在床栏上,手随意地搭着。
有些无聊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谢漼口中的“稍作停留”是多久。
婴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寻真一会儿,冲着她伸出小手来。
寻真伸出一根食指过去。
婴儿那小小的五指瞬间将她的手指握住,紧紧不放。
寻真的心中刹那间生出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仿若有一股暖流自指尖流淌至心田。
她晃了晃手指:“可怜宝宝,你亲妈已经没了……”
半个时辰后,谢漼的人来了。
承安得了令前来,爷特地跟他说了,若是姨娘不舍,可再容她待上片刻。
却不想,寻真并无半分不舍之意,见他来了,起身,理了理裙摆,头也不回地离去。倒是奇了。
窗格间透进来的阳光,斑驳陆离,洒在婴儿的脸
上。
婴儿不哭不闹,安静得如同瓷娃娃一般,小脸微微歪过去,清澈的眼眸看向门的方向,似是在追寻那离去之人的身影。
寻真回到院子,总算能透口气了。
众丫鬟见她归来,皆满面喜色,盈盈福身,齐喊她“姨娘”。
声音在庭院中此起彼伏,寻真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但也没阻止,随她们叫。
内屋,月兰和引儿替她除去身上繁复的首饰。
寻真躺在榻上。月兰和引儿分立两侧,为她捶腿捏肩。
月兰:“奴婢方才瞧见爷带您走了,是不是去见小少爷了?”
寻真:“嗯。”
月兰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听旁人说,小公子长得极像爷,那眉眼、那轮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不定也是个文曲星再世哩。等小少爷长大了,姨娘您可就有福啦。”
寻真脑海中浮现出那婴儿的模样,确实挺像谢漼,是天生的美男胚子。
不过智商就不一定遗传了。
听说谢漼他亲爹没什么出息,生母也身份低微。
还不是基因突变生出个谢漼?
寻真:“今天我怎么没看见四爷?”
寻真说的四爷,正是谢漼的生父。
虽说谢漼自幼由谢二爷教养,可这纳贵妾之仪,对谢漼来说,也算是件大事儿了,他的生身父亲却连面都不露。
月兰:“这……奴婢实在不知。四爷已接连多日不在府中了。”月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道:“说来,爷也着实是个可怜之人呐。那般优秀出众的好儿郎,亲生父亲却毫不重视,将一应事务都推诿给二爷,对爷不管不顾,真叫人唏嘘。”
寻真点了点头,想起谢漼那大老婆渗人的目光。
“上次那个掐我脖子,想弄死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月兰神色顿时一滞,面露迟疑之色,并未言语。
月兰不说,寻真大概也能猜出来。
自正式有了名分,寻真的待遇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月例从十五两增至二十两,还可以开小厨房,不必再受府中大厨房膳食的拘限。
出行也比以往自由了许多。
照月兰说的,寻真如今已入了谢家族谱,尽管出身贱籍,却也得了家族的承认。
如此一来,生命安全有了切实保障。虽然奴仆们依旧会在背地里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到底不敢公然欺凌于她。
既已身为主子,哪怕出身低微,身份地位终究是压着那些奴仆的。若有那不知死活的恶仆胆敢冒犯到她面前,她大可依着府中的规矩直接将其打杀,旁人亦难以置喙。
一开始,谢漼为寻真安排的院子坐落于府中的最西面。
那处地方颇为偏远,谢漼每回前来,都需沿着蜿蜒的回廊与小径走上一刻钟。
谢漼一直有为她迁院的念头。
“给你换的院子,较此处更为宽敞,再多拨些丫鬟仆子给你。明日便搬过去吧。”
新院子离谢漼的静远居很近,中间仅隔着一条小道,可谓是相邻而居。
这几日寻真偶有闲暇,便会出去散心。
发现这院子后面有一方小池塘,只因位置过于偏僻,奴仆们时常疏懒,未加悉心照料,以致塘边疯长了许多杂草,一片荒芜景象。
然而池塘中的鱼儿却甚是活泼,在水中欢快游弋,引得寻真心头一动,起了捉上几条烤来尝尝的念头。
这院子偏了些,却似被尘世遗忘的一方小小天地,反倒让寻真有了些自由的感觉。
而且寻真也知道她这里远,谢漼来一趟不太方便,要走很久。
要换个院子,近了,谢漼天天来找她,怎么办?
现在这个一周最多来两次的频率,挺好!
谢漼是酉时来的。
用过晚膳,便跟她提及了迁院之事。
寻真脑子里很快过了一遍利弊,脱口而出:“我能不能不换?”
谢漼此番言语,分明是直接安排,不过通知罢了。
一旁侍奉的月兰与引儿,听闻主子此言,不禁惊愕万分,心中暗忖:姨娘如今真是愈发胆大了。
两人心底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谢漼掀起眼皮,目光投向寻真。
寻真被瞧得气弱几分,鼓起勇气又道:“我在这儿住惯了,这儿挺好的,还有,丫鬟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安排了。”
谢漼凝视她良久,淡淡吐出二字:“随你。”
往常用过饭,若谢漼无意留宿,总会解释一二,或是称有公务在身亟待处理,或是言及其他琐事。然而此刻,他却径直起身离去,未作丝毫解释。
待谢漼身影远去,月兰忍不住道:“姨娘,您刚才怎的直接回绝爷了,爷是一片好心呀,特意给您换大院子。”
引儿在一旁附和:“是呀,爷看上去似乎是生气了呢。”
生气了?他气啥?
寻真:“我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怎么着?”
寻真觉得很好,谢漼还是别来了,要不就多去去他大老婆的院子。
她承受了太多他大老婆的怨气了。
一日,寻真兴致高昂,一头扎进了小厨房,捣鼓起蛋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