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这妇人姓苏,她的丈夫名叫赵福,在城中经营一家布庄。
两人成婚五年,起初夫妻恩爱,日子不算大富大贵,却也安稳平和。可自从苏氏怀孕后,赵福便像变了个人,整日对她非打即骂,喝醉后,甚至还会打她的肚子。苏氏只能紧紧护住肚子,忍痛扛着。
直到有一天,赵福酒后失言,苏氏这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竟不是赵福的。
原来第二年开始,赵福为了讨好生意场上的伙伴,竟丧心病狂地每晚将她迷晕,供人凌辱。事后,还把避子汤伪装成补药,骗她喝下。
事情败露后,赵福不仅毫无悔意,反而将苏氏绑起来,道她红杏出墙,要将她沉塘。
苏氏卷起衣袖,手臂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新旧交错的淤青和伤痕,还有绑痕。
潘竞将苏氏暂时安置在县衙内的空房,还派了一个婆子照顾,立即展开调查。
一众官差进入赵福的宅子后,潘竞冷着脸,下令封锁现场。
赵福见差役们蜂拥而入,吓得双腿发软,跪地。
潘竞厉声质问道:“赵福,你可知罪?!”
差役也在一旁喝道:“苏氏已将你的罪行一一揭露,如今大人在此,还不速速认罪!”
赵福:“冤枉啊,大人!”
寻真跟着差役们勘查现场,果然在柴房发现了绳索。据苏氏所说,她被赵福囚禁于此,是她的贴身侍婢燕儿相助,帮她逃脱。
寻真:“可找到燕儿了?”
差役很快便将燕儿带来。燕儿也被囚禁多日,还惨遭一顿毒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子止不住地抖。
燕儿一见寻真,便跪下了。
寻真轻声道:“莫怕,起来吧,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
燕儿一一道来,与苏氏的说法完全一致。燕儿还透露,她曾多次目睹赵福给苏氏下药,以及看到一些陌生人进出卧房,还隐隐听到欢爱声。
如此一来,人证便有了。
依照燕儿的指认,寻真派人去抓赵福招待过的客人。而那些人深知这是重罪,全都矢口否认。
寻真又让差役去城中各个药铺打听,询问赵福是否购买过含有迷药成分的药物。
寻真坐马车回县衙时,脑子里梳理着这个案件目前所获取的线索。
有人证还不够,古代办案的手段实在太有限,若在现代,查监控录像,再做个羊水穿刺,就能知道苏氏腹中孩子的生父了。
差役们办事效率高,下午回来禀报,他们已查遍城中所有药铺,均未发现赵福买迷药的记录。
那么,赵福极有可能是通过私下非法途径获取。
寻真着手写案情卷宗,记录案件的起因、经过、调查过程中收集到的证据、尚未查明的疑点,以及自己对这个案件的初步分析与判断。
傍晚,寻真到县令书房,轻轻叩门。
潘竞正与师爷、捕头商议,听到敲门声,道:“进。”
寻真走进书房,将卷宗呈上,并汇报了目前的调查进展。
随后,几人一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只要找到赵福买迷药的途径,便能定罪。
潘竞翻阅卷宗,道:“去查近年来,与赵福往来频繁之人。”
捕头领命退下。
谈完后,寻真也离开了。
潘竞看着寻真离去的背影,目光凝在字迹上。
这字端凝秀雅,笔锋间透着洒脱之气。
潘竞看着看着,蹙起了眉。
怎连这字都有点像缮之。
若寻真知道潘竞会因这字迹而起疑,定会感到十分意外。
自从离开谢府后,寻真便有意改变自己的字体,回想前世见过的名家字帖,转变书写风格。
然而她却不知,毕竟照着谢漼的字练了整整五年。
有些起笔收笔的细微习惯,都在她肌肉记忆里了。
潘竞转念一想,虽巧合多了些。
但也并非没有可能。谢漼少时,摹的是晋公体,而晋公曾在多地留下真迹,许这甄善美也曾见过,并学习。
如此想来,像的应是晋公的字。
寻真走出县衙,见一位老妇人被差役领着走进县衙。她问了问,得知此人是苏氏的母亲。
到家后,寻真还在琢磨案件。
甄凌:“今日怎回来迟了,可是县衙中出了什么事?”
寻真便将苏氏击鼓鸣冤的案件跟她说了,甄凌气得红了眼睛:“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又问:“如今只差物证,是不是很快就能定罪了?”
寻真:“若一切顺利,他应会被判绞刑。”
寻真被那赵福影响了食欲,一连几日都吃不下饭,只想着尽快了结此案,让赵福得到应有的惩罚。
几日后,案件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差役们查遍了赵福所有的人情往来,终于发现了关键线索。赵福与一药商交往密切。
差役带着丫鬟燕儿去认,燕儿一眼便认出,道曾在赵福宅中见过此人。
药商起初还想抵赖,被吓唬了几句,很快招了,承认自己确实将曼陀罗卖给过赵福。
与此同时,差役们在赵福家附近蹲守,夜里,发现赵福鬼鬼祟祟地在树下挖土。
当场将赵福抓获,那树下地里埋着不少曼陀罗。
人赃俱获后,县尉武岳冲进寻真的办公室:“蹲了五夜!可算让我抓着了!”
寻真拿出一个木质长匣,里面是甄凌做的撑腰糕和龙鳞饼,给武岳吃。
武岳知道寻真每日都会从家中带些吃食来,有时带的多了,还会分给大家一起吃。
大伙儿便都知道寻真家里有个厨艺精湛的妹子,武岳嘴馋时,便常来找寻真唠,顺便蹭点好吃的。
昆山县盛产稻米,每到二月,便有吃“撑腰糕”的习俗。“撑腰糕”是用米粉制作糕团,再油煎,寓意着吃了之后腰板硬朗,劳作起来更有力气。
至于龙鳞饼,其实就是鸡蛋葱饼。
甄凌平日里闲居在家,便常与邻里交流厨艺,学了许多当地的美食做法,前一晚做好,让寻真第二日带到县衙
当点心吃。
武岳一样尝了一个,叹道:“你家妹子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人证物证俱在,潘竞令下,明日升堂。
开堂审理那天,县衙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
武岳心叹,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跟新县令那风流韵事似的,都从京都传到苏州来了。
第116章 “人如其名”
寻真与潘竞一同走进公堂,潘竞着一袭浅绿圆领袍衫,头戴进贤冠,腰佩银鱼袋,官服一上身,整个人都庄重肃穆了许多。
寻真则穿着深青色官服。
平日私下办公,寻真在自己的县丞署中,就会随意很多,就穿个靸鞋,也就是拖鞋。一旦要上公堂,就得戴上进贤冠,换上乌皮靴。
潘竞坐在公堂正上方的公案后,寻真和其他属官坐在公堂一侧。
因苏氏身子重了,今日起不了身,便没上堂。由差吏陈述案件的来龙去脉。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赵福便急不可耐地嚷嚷起来:“大人,草民冤枉啊!分明是那淫妇血口喷人,她自己耐不住寂寞,与他人勾结,怀了野种!”
潘竞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本县未准你开口!”
赵福吓得一哆嗦,闭上了嘴。
紧接着,潘竞传证人燕儿和那药商上堂。
待二人交代后,潘竞厉声道:“赵福,你可认罪?”
赵福:“大人,草民要与那淫妇当面对质!”
潘竞再次重重一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狡辩?!”
苏氏却未经传唤,蹒跚着走过来,满脸泪痕,跪地,竟称状告有误,是她误会了赵福。
赵福听闻,脸色难掩喜色。
堂外群众顿时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苏氏还未说完,潘竞喝止:“苏氏!你可知擅敲堂鼓,呈假状,当受何刑?”
“笞刑五十!”
潘竞霍然起身,目光如炬,直逼苏氏:“苏氏!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莫要犯下大错!”
苏氏委身在地,呜呜咽咽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吏心中暗叹,若苏氏不出来反悔,这案子铁证如山,本可就此了结。
潘竞又追问,苏氏只是哭,并不作答,最后竟直接晕了过去。
无奈之下,只得中止堂审,将赵福暂时扣押。
只能等苏氏醒来后再告诉她其中厉害,一群人在屋子里唉声叹气。武岳忍不住道:“这妇人真是糊涂!”
潘竞:“近日有谁找过苏氏?”
寻真:“苏氏她母亲来过。”
潘竞招来差役,问:“苏氏母来了几回?”
差役答:“几乎日日都会来。”
潘竞:“带苏氏母!”
苏氏母只是个普通农家妇,被官差一喝,便吓得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