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可现在想来,恐怕不是。
谢漼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沉,虽智商远超常人,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深受礼教熏陶的封建士大夫。
想必她往日偶尔露馅的言行,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只是隐而不发罢了。
寻真暗暗吸一口气。
唤出:“爷,妾身没有!”
谢漼注视着她。
寻真说:“我……妾身从没有应付您!”
“爷身为国子监四门博士,官居七品,身份尊贵,妾身每每见着,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敬畏起来,在您面前自然就不敢多说、多做……这实在是无意间的反应,绝非有意为之。”
“私底下,其实是妾身的问题。妾身不似爷,能一整日内,时刻保持端雅仪态,丝毫不松散懈怠。妾身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体力和耐力有限,实在做不到这般地步。”
“大家……下人们也都是这样的。在妾身面前,她们自是规规矩矩,可一旦到了无人管束之时,便会放松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倘若爷要妾身一日之内每时每刻都严守礼仪规矩……那妾身从今往后必定严格约束自己,绝不再做出任何有违规矩之事!还望爷能明察。”
谢漼只道:“我料想真儿心里此刻必定在盘算着,
先想法子将眼前这关应付过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如此?”
寻真咬了咬唇。
这人怎么这样!
“当然不是。”寻真垂头道,“妾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从没有,也从不敢应付爷。”
谢漼沉默片刻,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似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过阵子,我要前往陇州一趟。”
陇州。
寻真手上有本《大周舆地志》。她记得,陇州的位置,好像是在西北地区的边缘地带。
应该挺远。
谢漼去那干嘛,出差?
谢漼放下茶杯,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留你在府中,无人管束,定是要撒欢玩野了。怕是要比现在都放肆些。时间一长,恐迷失了品性。”
“我本有意将你带去陇州,也好时刻提点管教。”
“只是,我瞧着真儿的性子,若是不情愿却勉强答应下来,怕是会表面应允,实则阳奉阴违,也非妥善之法。”
“所以今日便问问你的意思,若你愿意,我便带你一同前往陇州。若不愿,便留在府中,只是我也放心不下,会留一两个可靠之人在你身边看护着。”
“真儿,你意下如何?”
谢漼放下茶盏。
瓷杯与桌面触碰,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响。
看似随意的询问。
哪里有她选择的余地!
寻真毫不犹豫,声音清脆而坚定,答道:“妾身自然愿意跟爷去!”
喊口号谁不会。
“路途遥远又如何,舟车劳顿亦不惧。爷身为朝廷官员,身边怎能没有体己之人侍奉照料?”
“妾身愿意一路相随,如此便能日日照顾爷的饮食起居,让爷在处理政务时无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为朝廷效力。”
到时候应该有丫鬟帮忙,她只要动个口就行。
谢漼注视她良久,点点头道:“那便定了。”
寻真内心恨恨。
早知道谢漼要出差,她就安分点,什么都不干了!
不过,转念一想。
出去也好,总比关在这个小院子要好吧。
……虽然谢漼难搞了点。
谢漼道:“近些日子,都安分些。”
寻真:“是。”
她抬眼悄悄觑着谢漼,看样子今天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那个,爷……”
寻真欲言又止,但又怕她现在不说,谢漼直接把她那块地给处置了。
谢漼:“直言便是。”
寻真挪到案边,贴着站,下意识地捏住了桌板,手指划拉了几下。
“就是,后院那块地……”
寻真瞅着他。
谢漼:“给你留着。”
寻真眼睛一亮,趁机说:“那我……妾身,还想院里种石榴树、橘子树,可好?”
谢漼看了她会儿:“可。”
寻真正要再说些什么,谢漼率先开了口:“我让承安寻几个园户来帮你料理。”
寻真:“不需要,我……妾身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谢漼:“若是不习惯这般自称,不必勉强。这些虚礼并无甚要紧之处。”
咦?
寻真哦了一声。
谢漼唤了一声月兰:“去取我的琴来。”
月兰欠身:“是。”
谢漼要弹琴?
这么突然。
下人们各司其职,迅速而有序地忙碌开来。
在院中央摆好案几和座椅,案上摆放一方丝垫。又在一旁的小几上燃起熏香。
香烟袅袅升腾而起,于空气中缓缓飘散,幽然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谢漼走向浴房,准备净身。
寻真眼中满是稀奇。
不过弹个琴,这么多准备工作
未几,谢漼沐浴完毕。
婢女们走上前服侍,先用巾帕擦拭他的头发,再用暖炉烘干。
他一袭淡紫长袍,脑后一根木簪,半披着发,发尾处尚带着微微的湿意。
他跨入院子,身上还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微风拂过,吹起他的发丝与袍摆,热气便飘散开来。
恰似出水青莲,飘然若仙。叫人移不开眼。
谢漼走到庭院中央,落座于琴案之前。
琴身乃桐木所制,纹理细腻而流畅,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双手轻轻搭放在琴弦之上,开始调试琴弦。
轻轻一拨,弦音清越,如空谷幽鸣。
角落处一方翠竹在微风的轻抚下簌簌作响。
竹叶摩挲之声,恰似自然奏响的和声,与谢漼的琴音相互交融。
寻真站在廊下看着。
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脑子里浮现一个词。
名士风流。
谢漼坐于琴案前,衣袂飘飘,此刻因兴起而抚琴,浑身散发着一种肆意洒脱的名士风流之态。
美男抚琴,观赏性还是很好的。
要是谢漼平时不那么管着她就好了。
谢漼调完弦,试了几段音,忽地抬眸,向着廊下的寻真望来。
“真儿。”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清越。
寻真小跑过去:“什么事?”
谢漼:“可为我唱和一曲?”
啊?
寻真一懵。
她想起了库房角落里的那把琵琶,原身应该是能唱会弹的吧。
可她完全不通音律啊!
寻真:“我……不会。”
谢漼微微颔首。
之后,谢漼便沉浸到他的音乐创作中。
谢漼双眸轻阖,十指在琴弦上跳跃、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