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尚云端
姜爱华把掉在地上的土豆都捡了回来，直接拎在了自己的手里，打算连土豆皮都不送给她了：“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从月华被你妈卖掉的那一刻起，我就当没你们家这门亲戚了，之所以没把你赶走，我还抱了侥幸的心理，觉得你家大人犯的事，怪不到你头上，却没想到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爸妈回来后我会如实告知他们这件事，我们家以后不欢迎你家的人。”
她上了村长家的摩托车，直接拎着土豆回去了。
姜锦源一路上都没说话，送她回到家后，姜爱华下车，递给他十块钱：“源伯，谢谢你送我～如果不是在路上追到她，让她回了家，以她妈跟奶奶的德性，丽华的学费能不能追回来还是两说。”
姜锦源不肯收：“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管着一大家子，还要给丽华攒学费，这钱我就不收了，反正也没开出去多远……”
他执意不肯收，姜爱华也没办法，只好把土豆递给他：“土豆拿回去吃吧，也算是盘菜。”
这个倒是不太好拒绝了，姜锦源想了一下，收下了。
姜锦源想了想，叹了口气：“爱华啊，虽说今天你表姐这事做得不地道，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果这事传出去了，对她名声不好，你们两家的关系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吵架就能断了的，你骂过就算了，别放在心里吧。”
见姜爱华沉着脸没有反驳，姜锦源老怀欣慰，他刚才只觉得姜爱华性格强势而且嘴巴淬毒不饶人，但冷静下来还听得进劝，可见她性格正直，嘴硬心软：“
我就当是你们小姐妹吵架了，树生那里，我也会跟他说的，让他别说出去，不会影响你表姐的名声的。”
姜爱华叹了口气，再次谢过姜锦源，姜锦源骑着摩托车就回家了。
姜丽华从屋里出来：“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姜爱华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姜丽华：“没事，请源伯帮了个忙。对了，丽华，我准备明天去县城一趟，以后骆川不来收鸡蛋了，但把那个老板介绍给了我们，以后我们得自己把鸡蛋送到县城去，困难多了许多，我明天得去跟他谈一谈价格的问题还有以后的合作模式……”
一听到自家的鸡蛋还要送到县城去，姜丽华就愁了许多：“这么多鸡蛋，不是要请人送？姐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姜爱华道：“我可以的，你在家看好月华就行，如果怕她打扰你学习，你去把姜子杰叫过来，让他帮忙带孩子。”
姜子杰的性子憨憨的，姐妹俩都挺喜欢他的，只要留他吃顿饭，炖点鸡蛋羹，他就满足了，非常好打发。
第二天一早，姜爱华就出发去县城了，到达宁安县的时候还不到十点钟。
吉盛百货的位置在县城的正中心，跟陈春花上班的粮油行只隔了一条街道的距离，姜爱华下车后顺路走过去，先去看陈春花。
陈春花初六就回来上班了，刚过完年，粮油行的生意比较冷清，她也比较悠闲，正拿着抹布给货架搞清洁。
“春花姐！”姜爱华笑吟吟地叫她。
陈春花惊喜回头：“爱华？！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姜爱华把自己的来意跟陈春花说了一遍，陈春花皱眉道：“骆川去了南方？他怎么没提起过啊？”
姜爱华也不清楚，这事还是余诚告诉她的呢。
陈春花若有所思：“他连你也没说吗？”
姜爱华道：“没说，让我直接跟吉盛百货的老板交易。”
陈春花听了就小声道：“吉盛那个老板姓李，是出了名的精明，而且很抠门，也就骆川能镇得住他还跟他保持着生意的往来，你去跟他谈判可要小心点，做决定前要多想一想，免得掉进他的坑里了。”
姜爱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也预感到这次出来不会太顺利……以前骆川是一星期去我家一趟收鸡蛋，应该也是一周给他交一次货，但他现在要求我在县城交货，却丝毫不提价格的问题，如果我答应了这个条件，不但麻烦，而且送货成本直接上涨，我这次过来就是打算让他把价格涨上来的。”
陈春花理解了：“少了骆川过一手，他是应该给你提价的，你大胆提，你不知道，盖了你家‘回味’印章的鸡蛋，他卖三块钱一斤呢！你批发给他，就算不算他两块，最少也要一块八！”
姜爱华还不知道这个：“卖三块钱？那不是比市面上的鸡蛋要贵出五毛？”
陈春花道：“可不是！但是你家的鸡蛋是实打实喂玉米出来的，色泽特别好看，已经有一批非常稳定的客户了，特别是那些坐月子的产妇，还有幼儿宝宝的，指定要买你家的蛋回去补身子，比那些饲料喂出来的蛋营养好多了，所以就算他提了价，多的是订的人，根本不愁卖的。”
陈春花左右看了看：“还有件事我跟你说，有些贩子见你家盖章的鸡蛋卖得贵，也去学着你刻了个章，盖在鸡蛋上，开始还有不少人上当呢，还是吉盛那老板贴了公告，说他家的百货是回味唯一指定的销售商店，其他地方卖的都是假的，这才好一些，那些回头客就只在他的店里买。”
姜爱华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出现假冒伪劣了，难怪骆川一直说她家的鸡蛋不愁卖，那她现在去谈判就有底气了。
陈春花还鼓励她：“所以你放心提条件，如果那老板的要求太过分，我也跟我们老板说一说，把你家的鸡蛋转到我们粮行来卖，他肯定愿意得很。”
陈春花的老板知道陈春花认识回味鸡蛋的农民，不是没打过要进一点货到店里卖的主意，但陈春花知道姜爱华的鸡蛋产量并不大，而且不好跳过骆川，一直就没有开口问过这件事。
但现在骆川不是不做了吗，那她们粮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姜爱华心里又多了一层保障，去见吉盛的李老板就更有信心了。
跟陈春花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姜爱华就朝吉盛百货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正在县城的正中心，三层楼的百货，一楼卖生鲜蔬菜水果，二楼卖日用品，三楼卖衣服鞋袜，每一层的面积足有七八百平米，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非常厉害的百货商店了。
第62章
姜爱华先在一楼逛了一圈，特地看了卖鸡蛋的摊位，回味鸡蛋竟然有一个专用的位置，摆在一堆鸡蛋的正中间，只是上面空空如也，有一张黄色的广告纸，上面写着“回味鸡蛋售罄”五个字。
但就算是售罄，位置也没被别的鸡蛋占了，这个李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
此时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百货里面还是人来人往，生意看着就很火爆。
姜爱华随机地问一个售货员：“回味鸡蛋有吗？”
售货员道：“没有，那个鸡蛋要订，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看要订几斤，货到了我们给你打电话过来取。”
姜爱华道：“这么畅销吗？”
售货员道：“当然，这款鸡蛋是纯喂玉米的，营养特别好，好多人抢都抢不到的。前天来了一批三百多斤，除了客人订了的，只剩下不到五十斤，刚上架就被抢光了。”
姜爱华道：“卖多少钱一斤？”
售货员道：“现在涨到三块五了。”
姜爱华吃一惊：“三块五？别的鸡蛋只要两块五而已。”
售货员笑笑：“你不懂，有些东西越贵，量越少，卖得越好。”
不，她懂，她只是不懂这么会做生意的李老板，是怎么敢把她家的鸡蛋卖得这么贵的同时，还敢这样压她价，甚至要求她送货上门的。
她谢过售货员，逛了一圈，找到了余诚：“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们老板谈一谈以后的合作的。”
余诚有点惊讶：“咦，你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姜爱华道：“是有点，你们老板现在方便吗？”
余诚道：“你等一下，我去办公室问问。”
十分钟左右就回来了：“我们老板正在开会，你坐在会议室外面等一等吧。”
百货的办公室是在二楼隔出了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地方，用玻璃门隔开几间小小的办公室，姜爱华就坐在外面的长凳上等着。
说是等一小会儿，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有人叫她进去。
这么小的地方，如果真有事开会，还是玻璃隔断的，她不可能听不见声音。
姜爱华懂了，他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若她真的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还真的会被这种阵仗吓到了，但上辈子的姜爱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小场面还真的吓不到她。
她的鸡蛋品质这么好，还怕销不出去？
终于，等了一个半小时后，最里面一间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下一位，是回味鸡蛋的供应商对吧？进来吧。”
姜爱华差点笑出来，还下一位，她在这里等了一个半小时，鬼影都没一个，这戏演过了吧？
姜爱华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李老板随意地指了指办公室对面的位置：“请坐，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爱华也不废话：“是这样的，李老板，我叫姜爱华，是生产回味鸡蛋的农民，原来我们之前并无直接的交集，一直是骆川
作为中间商促成我们之间的合作的，但骆川现在退出不干了，把你们介绍给了我，让我直接跟你们交易，我就想问一下我们以后的交易模式大概是什么样的？”
李老板也不废话，直接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合同扔到了她的面前：“我们吉盛百货是宁安县最大的百货，成为我们的供应商是所有生产商的梦想，好多品牌想入驻我们百货还得交不斐的柜台费，我承认你们家鸡蛋的品质还算不错，就不收你的柜台费了，但我们如果要合作下去，就得按这份合同的条款来，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吧。”
姜爱华把目光看向了合同。
不到五分钟，她笑着放下合同：“李老板，我只是个小小的养鸡场的主人，攀不起你们商场这棵大树，我们回味鸡蛋以后就不在你们这里卖了。”
李老板一怔：“什么？不卖了？”
姜爱华道：“你们这个合同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人手不足产量不足，没办法达成贵司的要求，会另寻售卖渠道的。”
李老板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你知道多少农民求着要把鸡蛋放到我的百货里卖吗？”
姜爱华道：“或许很多？但我总共也就养了五百只鸡，就算每天每只鸡都生一只蛋，也只有五百只鸡蛋，满打满算五六十斤，我并不是非放在你们商场上卖不可的。而且只要鸡蛋的品质足够好，就算是放在小店铺里也能卖出去，毕竟鸡蛋只是鸡蛋，但‘回味’的商标却只有一个，不是吗？”
李老板眼里的轻视消失了，他竟然从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嘴里听到了‘商标’两个字？
她一个农村的姑娘，为什么会懂“商标”的重要性？
玉米鸡蛋不是没有，但像姜爱华家这么纯粹零差评高品质的鸡蛋不好找。
听骆川说她家一年种几亩地的玉米，全部打碎了用来喂鸡。
有些农民拿来的鸡蛋号称是玉米蛋，但他们真舍得顿顿喂玉米？根本不可能。
掺杂着喂别的，鸡蛋的品质一对比就出来了，可以说“回味”这个牌子在他百货的鸡蛋里已经是鹤立鸡群了，而在熟客中建立这么好的口碑，靠的是鸡蛋的品质始终非常稳定，没有掺假。
回头客们认准了盖回味这个章的鸡蛋，宁愿多花一块钱也要订，有时候要等上一星期也心甘情愿。
但姜爱华的意思竟是不答应他提的条件，不打算在他这里卖了？
李老板双手交握在身前：“我是看在骆川的份上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不是熟人介绍，你的鸡蛋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进入我的百货，也不可能卖出名气。”
姜爱华微微一笑：“李老板，在我第一次卖鸡蛋的时候，就已经在县的工商局注册了回味这个商标，在鸡蛋上盖章，我相信我是宁安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不是你帮我把鸡蛋卖火了，是我的未雨绸缪跟鸡蛋的好品质才打出了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你拿这个当筹码来拿捏我，太不合适了。”
她把合同扔回给他：“签这种合同，我是自寻死路，只要回味这个名字还在，我的鸡蛋不愁销不出去，打扰了。”
她转身离开。
李老板目瞪口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姜爱华竟然这么硬气。
不是，谈都不谈，直接翻脸走了？这么冲动不像是一个成熟有头脑的人会做的决策呀？
她就这么胸有成竹？
姜爱华从吉盛百货出来后直接去找陈春花吃饭。
陈春花知道她谈崩了，非常惊讶：“开了什么条件？竟然逼得你不卖给他了？”
姜爱华道：“第一，合同两年一签，今年的鸡蛋价格降到一块二一斤，两年之内不许有波动；第二，每月最少四次送货上门；第三，三个月结一次货款；第四，吉盛是回味鸡蛋唯一的销售渠道，不允许销售给第三方，违反条约要按照年销售额的百分之2%以上10%以下罚款。呵呵，每一每都是掐着我的脖子定的，我为什么要签这种合同？没得商量。”
陈春花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敢提这种条件？！”
姜爱华道：“如果我的养鸡场有几万只鸡，每天能生产几千斤的鸡蛋，那这个合同我还可能真会签下来，一块二的价格虽然不高，但量大利就厚了，但我只有五百只鸡，未来就算是扩大规模，我家那五亩地也只能养一千只左右，多了我就照顾不过来了，而且鸡一多，玉米作为饲料跟不上，就会影响鸡蛋的质量，所以我估计养一千只就是极限了。”
陈春花已经觉得她很厉害了：“你一个人就养上千只鸡，多不容易啊，但是你怎么会一口就回绝了他呀？我觉得你们好好谈谈，他应该会退让一点的。”
姜爱华摇了摇头：“没必要，我觉得这个老板是在大城市里待过的，这些条款应该是抄别的大公司的……”
陈春花吃惊：“还真是！听说他在海市的食品大厂上过班，回来才创业的。”
姜爱华道：“那就是了，估计他原来所在的食品厂就是被压迫的供应商吧。”
陈春花目光复杂地看着姜爱华：“爱华，你不读书真的可惜了。”竟然能从一份这么不合理的合同就推断出老板去过哪里，她要是能上大学，肯定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