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旺财
尹贺英点开第二张图片,第三张、第四张。
参照连环画的原理,把几张图片衔接起来,便能勾画出如此一副场景:美丽的烟火下,大海边,两抹鬼魅般的影子不知为何发生争执,大打出手。
从石尖斗到石底,从趴坐过渡到站起,你推我拉,你掐我躲,几度变换站位与动作,直至一个人的身体脱离岩石,悬空,无声坠落进更深邃的漆黑之中。
手表圆盘不见了,棒球帽亦脱落。
最后一张图,烟花凌空同时照亮两张年轻稚嫩的面庞。时书雅头戴米白色的棒球帽,手肘重击尹海娜的后背。
尹海娜双手并用箍住前者的腰,侧脸露出来,腕上滑动的正是她新得的表。价值五亿的限量版红金腕表。
——错了。
尹贺英倏然意识到,可能网络不好,可能发太多,图的次序乱了。这并非最后一张而应当是第一张,既然戴帽的人是时书雅,那落海的无疑就是——
“不!她不是娜儿!她不是!!!”
手机被甩飞,砸烂,白秀荷拼命搓双手哀求:“把我的女儿带回来吧,巫师大人,她还是个孩子,她迷路了,找不到家,求您指引她回来好不好?”
“即便魂魄?”
巫师说:“我可以试试招魂。”
只有死人才用招魂,白秀荷刻意忽视前提,疯狂点头:“好好好,招魂,招吧,您需要什么我去找,什么都可以,拜托您了,让那孩子回到我身边。”
好歹是身价排得上号的财团贵妇,眼下头发散了,衣服乱了,满脸不见血色,五官扭曲到变形。
雍容散落一地,她叫着她的名,跪拜她的神,多么虔诚、悲苦、痛不欲生的模样,泪水汇聚成河,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血一样出来。
奈何她受人嘱咐,只能逢场作戏。
巫师不着痕迹地叹口气,真正的招魂术须耗费巨大精力,然而此刻她只需装相假跳一番,照本宣科说出自己事先背好的台词。
“死者走得太久了,无碑无坟,魂魄不来。只她的残念犹存,想告诉你们。”
她一句一顿。
“妈,你说得对,我不该只画画,也该学点东西保护自己。”
许多年前,白秀荷心疼女儿如痴如醉沉迷在绘画中,饭都顾不上吃,便替她报名空手道。结果母女俩大吵一架,谁也不肯认输,将近半月不说话。
那是她们仅有的一次擅作主张与恶语相向。
“爸,早知道我就去公司替你招福了,不该去秋令营的。”
区别于常规人家重男轻女,必须要生儿子继承家业。为了逗女儿开心,尹贺英私下说过一次,我们海娜就是爸爸的独家招财宝,只要有海娜在,爸爸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想想也是神奇呢,或许海娜是聚宝盆转世吧?
这些都是外人无法打探的事。
至此,白秀荷泣不成声,终于不得不承认女儿已死的事实。
尹贺英同样悲痛,可他另有关注点。
“杀了我们家海娜的凶手就是她吗?时书雅!”
“是。”巫师鼻翼微动:“你想叫她偿还吗?”
“对方是全国排名第二的集团千金,我该怎么做才能成功?”
男人脸色沉沉,微光侵入眼眸,成了复仇的火。
看样子不用费力引导他与时书雅敌对了,朴巫师心下怅然,说出最后一段台词:“下周六晚八点整,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用海娜留给你们的证物,让大众的眼睛和嘴巴成为你们的力量,替女儿讨回公道吧!豁出性命,不惜代价,杀人者必将得到惩处!”
“多谢巫师大人。”
他深深磕头,自愿捐赠数十亿韩元,唯愿逝者安息,但愿梦想成真。
白秀荷早已失去所有气力,呆呆地形同朽木。夫妻俩于猫眼注视下走出屋子。眺望他们的背影远去,全素儿犹有疑虑:“尹海娜……真的死了吗?”
“死了。”
早在烟花盛放的时候,她就死了。
死于斗欧,死于失手,被匆匆赶来的时家管家第一时间处理,与时书雅换了衣服,故意露出衣角、当众抬回城堡,此后不知所终。大概率没能登上飞机,走不出岛屿,不确定被掩埋在哪里。
毕竟当晚南在宥也在同一架飞机上,时书雅不可能当他的面毁尸灭迹。因此不难推测,一定用了其他障眼法蒙混过关,等落地再谎称尹海娜畏罪潜逃就行。
“招魂是假的吧?”
当然。
提前埋下暗线,南在宥的家族恰好有相关背景,巫师是他的人脉,隐秘信息来源系统。
崔真真一手策划这场虚假的法事,利用死去的人,利用要死的人,利用全素儿、朴巫师连同后者飘渺虚幻的神,将白秀荷、尹贺英对女儿的情感评估使用到极致,如此方能令自己双手干净,安然跳到场外观看虎咬虎的戏码。
她要做渔翁,时机最重要。
假如真相曝露得太早,只怕父母恨意不足,难下决心为一个死去的女儿押上所有去对付权势滔天的京代大小姐。
太迟,时书雅进一步占据集团要位,发展出自己的关系网,与公司捆绑更深,届时哪怕再杀十个人,一百个人,只要动静闹得不大,好解决,作为合格商人的时霁必将不惜代价保她,以此巩固自己的利益。
原来如此。难怪……
难怪那天她对尹海娜说,只有听从她的安排才能活下来。
难怪安排自己跟尹海娜爸妈混熟,把盒子埋进土壤。任凭时书雅从天而降怎样张扬挑衅,她宁肯步步退让暂时叫人嘲笑也坚持隐忍不发,因为时机未到。
全素儿恍然大悟。
崔真真藏得太深了,即使她与李允熙,所有人眼中乃至她们自己心里离她最近的人,开学后几乎每天见面一起吃饭说话,竟对此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崔真真问。
全素儿摇头,没再说话,目光悄然发生变化。
毕竟事关死者。
没关系,就算被人畏惧,总好过轻视。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目的达成,她们准备离开。恰逢巫师摘下眼布,从昨晚临时布置的假屋子里出来。撞见崔真真不禁低语:“以神的名义蒙蔽他人,太冒犯了,恐怕你我都将招致灾难。”
全素儿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加快脚步,为两人腾出说话空间。崔真真不紧不慢接话:“是吗?可惜我不信这些。”
从面相、手相到生辰八字,人生,命运,善恶有报一类的广泛说法,她通通不信。那副冷漠的姿态,一身素黑着装游离人间,仿若白日照不尽的鬼。
巫师问:“你信仰什么?”
人生在世事事难成,总该信些什么,依赖些什么才好活下去。
崔真真想了想答:“我自己吧。”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出院子时,灯芯已燃尽,雪白的灯笼静静悬挂。
上了车,司机是南在宥的人,侧目询问事情办得是否顺利,又说南在宥病情第四次也可能是第五次恶化,已经没办法再保持时时通讯。为防联系应答不及时,就派了她来,如果有事可以嘱咐她做。
崔真真托着下巴没表态。
她在想尹海娜。
刚刚巫师提招魂的时候,她注意到巫师背后的蜡烛熄灭了一只。
那时没有风,屋里三人动静也不大,按理说空气流动不会太剧烈,可火灭了。极其突兀,活像尹海娜的灵魂归来,借此彰显自己的存在。
若要真如此,尹海娜,大约恨不得撕碎她吧。
明知对方会死,结合原著有机会猜出大致的时间地点却没有阻止。
海滩拍照算意外,最后一次谈判,确定尹海娜不肯加入自己的阵营、只会成为威胁便放任事情发生是事实。某种程度而言,崔真真也是杀人凶手,时书雅的帮凶。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将如何?
崔真真问自己,得不出答案。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已经走出去太远,不可能回头。
所以尹海娜,假设真的有灵魂,尽管来找我报仇好了。
我伤害你,既欺骗又伤害你的爸爸妈妈,你有理由那么做。不过在我接受报应直至失去生命以前,我将继续朝既定的道路走下去。
铲除一切阻碍,让自己光鲜亮丽地活着。
*
周六,圣格兰春日晚会如期举行。
全校学生、学生家长们受邀前来,假使要问评价,绝大多数人必定会提及时书雅的名字。原因无他,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不仅活动策划得好,表演更精美到无可挑剔。
弹奏钢琴时空灵优雅,好比真正的公主。
歌喉动听又会跳舞,七点三十分的大礼堂内,时书雅沐浴着满场光辉,身着舞服登场。她跳的是《叶卡捷琳娜二世》。
由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剧院最新创造的剧目,以芭蕾舞的形式演绎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的传奇人生。
降低传统剧目中爱情的比重,编舞更激烈、动作高难度,充分展现出表演者的绝佳功底,叫人看得惊叹不已,好似灵魂得到升华。
表演结束,抛下私人恩怨,全场掌声如雷。时书雅微微一笑望向台下的崔真真,崔真真却在低头倒数时间。
八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
她代表同学们上台献花。
这一回,舞台打光耀眼璀璨,同时照明两人。时书雅目光如炬,裙纱洁白华丽,崔真真担任主持,换上礼服,气势不输分毫。
她们在灯光下假做相拥,彼此致意,用所有人都不可能听见的音量相互挑衅。
“痛苦吗,崔真真,你永远无法达到我的程度。”
“可你最看重的东西为什么没有得到?我是说,裴野。”
短短两句话交锋,或许双方都有些许惊讶,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似乎过于深,居然超越一般的朋友。
不过,崔真真什么时候开始还嘴了?总算装腻无害了?
时书雅轻晃花朵:“我知道你会感到痛苦,看见我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熠熠生辉,你以为你获得了一切,可终究会被打回原型。”
“假如用别的手段爬上来我或许能高看你一眼,可是崔真真,说到底你就是在扮可怜,靠一点小聪明和演戏玩弄别人的情感上位,失去裴野他们你算什么?等南在宥死了,你又打算去哪里找新的靠山?蠢到被你愚弄而不自知的家伙们?”
“你要是我,有别的选择吗?”
“不管有没有,我不屑用那种方法,你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忍不住羡慕我的不是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每次你看向我、看向李允熙和全素儿,眼睛里都有东西在涌动,我猜是因为我们身上有你想得要死却死也都得不到的特质吧?你根本控制不住。要有多空洞才会见一个人羡慕一个人?崔真真,你是黑洞吗?”
“那么,你的欲望该有多轻,才会把获得别人的爱排在第一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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