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如今放火的贼人还在巡防营?”
“是。”
“来人啊,去把贺营首请来。”
两个衙役出列,“是。”
“再来人,去侍郎府上将郭夫人带来当堂对恃。”
又两个衙役出列,“是。”
郭夫人一整夜没睡,天亮顶着一双红眼。丈夫狠心不顾女儿的生死,那是他没经历过十月怀胎的辛苦,才会那么狠心。
她做不到。
做阿爹的不想办法,她这个做阿娘的来疼。只是涂家的火已经起了,都熄了,怎么去办事的人还没任何消息传来?这不经让她心里狐疑阵阵,又加上没睡安稳的原故,右眼皮子一直乱跳,跳得她心里乱起八糟。
早饭时候,她特意支走屋中侍候的女使,独独留下贴身的胡嬷嬷。
“刘大管事还没回来吗?你怎么没派个人去找找?”
儿子一夜不归,胡嬷嬷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呢,只是儿子接触的那些人她又不认识,去哪里找?面上还有保持一派镇定,“已经派人去找了,夫人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郭夫人心里抑闷,把火都往胡嬷嬷身上撤,“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儿子每个月领那么高的月银是干什么吃的。”
胡嬷嬷心里憋屈,脸上仍要恭维着,“夫人恕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也是看到你服侍我那么多年的份上才下放他一个管事当当,要是他把我交待的差事办砸了,你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胡嬷嬷递上一碗粥,“那奴婢再出去看看,兴许回来了。”
郭夫人默认了。
郭夫人一碗粥没喝完,胡嬷嬷就匆匆忙忙跑回来了,她神情惊恐,慌张得难以言词。
郭夫人这会儿最不耐烦看到胡嬷嬷的样子,“你这是干什么?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是不是你儿子回来啦?人呢?在哪儿?”
“夫人。”胡嬷嬷终于从牙齿中间冲出两个字来,“出事了,京兆衙门来人了,请夫人过堂呢。”
郭夫人猛地站起身,往门口冲过去望了望,又意识到曲家也是有地位的,衙役不敢擅闯后宅。可是衙役为何会上门?难道昨夜之事东窗事发了?“你儿子回来了没有?”
胡嬷嬷现在已是彻底慌了,她扶住门框站都站不稳,“没有。”
郭夫人心中大骇,又问,“老爷呢,老爷在哪儿?”
“老爷已经上朝去了。”
郭夫人颤抖着呼吸,她揪着手中的帕子,脑子飞快的转着,她不能去京兆衙门,这一去肯定会出事,她要等老爷回来,“你快去跟衙役说,就说我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哪儿都去不了。”
胡嬷嬷连连应声。
郭夫人急得在屋子里来回度步,胡嬷嬷很快又跑了回来。
“夫人,衙役说事关重大,就是抬也要把夫人抬过去。”胡嬷嬷急得声音打颤,“衙役没进门,在曲府大门口呢,现在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夫人,您赶紧拿个主意啊!”
郭夫人权衡再三,这会儿跟衙役走脸上还好看,要是一会儿衙役进府来抓人,那就太丢脸了。她交待胡嬷嬷,“派人到皇宫门口去等老爷,见着他请他立即到京兆衙门去救我。”
郭夫人端着诰命夫人的架式迈出府门,门口的衙役还是客气的朝她拱手作了一揖。
到了京兆衙门后,郭夫人一眼就看到跪在堂上的涂昌磊,心里的不安得到证实,心里再慌乱面上也得端住。可公堂上跪着的不止涂昌大一人啊,还有胡嬷嬷的管事刘大管事,他穿着一身夜行衣,与其余三个模样流里流气的男人跪在一起。
“夫人,夫人,您可算来听,快救救奴才啊!”
刘大管事这一嗓子,吼得郭夫人三魂丢了七魄。她下意识的想跟刘大管事撇清干系,“你是谁,你为何要害我?”
刘大管事见主子过河拆桥,本来就品性不佳的他立即不干了,“夫人,小的是刘大啊。”
郭夫人没理他,而是对崔大人曲了曲膝,“崔大人,不知你今日叫我来做什么?”
崔大人看着郭夫人的佯装镇定,严肃的开口,“昨夜你女婿家起火了,幸好上天垂怜,才叫你女婿逃过一劫,并且将纵火之匪徒悉数抓获,而这匪徒之首交待,是夫人你指使他找人往涂家撒火油纵火的,曲郭氏,你可认罪。”
“这是污蔑,都是这些小人诽谤,我没做过。”郭夫人告诉自己绝不能承认。
“那你可认识他?”崔大人看了刘大管事。
郭夫人眼神都没斜一下,“不认识。”
“夫人,小的为您赴汤蹈火,您怎么能翻脸不认账?明明是您拿了四百两银子让小的找人买火油去烧涂家,还说一定给将涂家公子烧死,这出了事儿,您总不能全赖在小的头上吧。”刘大管事生怕崔大人不信,开始赌骂发誓,“大人,大人明鉴,小的真的是曲府的一名管事,小的的阿娘正是服侍在郭夫人身边的胡嬷嬷,大人要是不信,可立即将我阿娘请来,她一定会认得小的这个儿子的。”
“啪……。”
刘大管事语声一落,郭夫人没忍住费力的甩过去一巴掌,“贱奴,该死的贱奴,竟敢胡乱攀咬主子,你可知罪?”
刘大管事被打,捂着脸梗着脖子怼回去,“夫人不是不认小的吗?这会儿急什么?”
“你……。”
郭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堂上的崔大人则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曲郭氏,你可知罪?”
郭夫人一张怒容,死不认罪,“我没罪。”
“大人,小民家里双亲死得冤,昨夜就连小的也差点儿死在郭夫人手里。若是不惩治这样灭绝人性之徒,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涂昌磊痛心疾首的磕着响头。
那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声,直敲得崔大人正义感凛然而升。且事已至此,又有这么多人指证,郭夫人哪里还能脱得了罪?“来人啊,将曲郭氏先关进大牢,待本官具表呈文,依法送往内狱。”
“是。”
郭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第535章 下场
今日的早朝上,朝臣启奏之事仿佛特别的多。从工部先呈上全国的水利布局,到兵部如何安置从连云归来的伤残将士,再到户部提起连云七城的春耕问题。
“启奏陛下,臣拟定朝廷送五万头牛,一万斤粮种,还有若干便利农具等运往连云,请陛下恩准。”户部尚书殷喜出列禀告。
上首的皇帝从今日早晨坐在龙椅上,各部就像商量好似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抛出来,说是请他恩准,实则谁如今心里没有杆称?他算是看明白了,都是走个过场罢了。眸角余光森冷的睨向坐在群臣之首的摄政王身上,他慵懒随性的样子真叫皇帝恨不能将他煮了喝汤吃肉。
宣祈自然是感受到上首睨下的不善目光,他不以为然的弹了弹衮袍上的龙纹刺绣,随即目光淡淡的睃向皇帝。他的目光平静得像幽井,明明没有任何波澜,却叫皇帝心中一惊,不敢轻觑。
“与北国大战方歇,连云七城重归我大唐,大唐朝廷自然要为七城百姓务些实惠,殷爱卿甚合朕意,岂有不准之理?”
殷喜代连云七城的百姓向皇帝叩谢了恩后,退回列队。
接着,礼部侍郎严奎又站出列,抛给皇帝一个暂时不想面对的问题,“陛下,肖禀坤已伏法,相国一职虚以待位,朝廷诸事烦杂,需推一位新相国主持大局。”
严奎语声一落,若大的朝堂无比静谧。
皇帝心里有意让黄国公李萧顶上肖禀坤之位,他正准备今日散朝后宣黄国公到御书房议事,没想到这会儿严奎居然在朝堂上当众提起此事。一时间,他吃不准这是宣祈的意思,还是严奎真的忠心。
“严爱卿可有人选?”
严奎拱手说道:“臣以为,黄国公李梁思虑忠纯,禀性堪仁,可当此任。”
皇帝心头一喜,这不正说到他心坎上了吗?正欲接两句话就顺理定下,不料关大学士出列站在严奎身边,同样朝皇帝拱手作了一揖,“陛下,臣以为,寅国公萧简志虑忠诚,德望并配,比黄国公更堪重任。”
皇帝脸一黑,严奎说道:“大学士,寅国公赋闲在家已经好几年了,政务生疏,让他出任一朝相国,你这是把朝政当儿戏么?”
关大学士脾气一冷,轻蔑的睨了一眼严奎,“寅国公祖上出了三个状元,又是先皇亲封的国公爷,当年未致仕时落到他手里的难事哪桩没得到妥善解决?就是因为辛苦操劳,陛下体恤才下令让国公爷赋闲,如今几年过去了,国公爷身体已经大好,再出仕为陛下分忧解难不是正当好?”
关大学士一番话,里子面子都替皇帝想得周到,让他连反驳都找不到词儿。打心里底,他自然是不愿意寅国公出任相国,毕竟寅国公府与摄政王府走得那么近,寅国公要是出任相国,那不就是让摄政王如虎添冀?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人选?”
朝廷德高望重的就那个几个,皇帝这话一问,明显心里是有人故作推脱。如今的朝堂上都是皇帝和摄政王两位神仙打架,他们那些小鬼能避则避,谁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进言?
“本王也觉得关大学士所言亦可,寅国公虽在家赋闲多年,但对朝廷的关注以及对民间百姓的疾苦上心程度,皆不低于每日在朝堂上站班的诸位,让他出任相国一职倒也贴慰。”
摄政王慵慵懒懒的声调响在乾坤殿,听起来语色随意,可是谁都不敢大意。且摄政王已经表态,接下来就是皇帝的态度,不论是寅国公还是黄国公,都是摄政王与皇帝之间的博弈。
“寅国公有皇叔做保,朕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相国一职事关民生福祉,依朕看还是谨慎为妙。”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寅国公不是他心中相国的人选。
大臣们的余光多多少少朝摄政王睃去,只见他神情未有丝毫变化,依旧淡定自如,一派清风霁月的儒雅。
“陛下言之有理,相国乃百官之首,我辈朝臣之典范,陛下以仁义治理天下,定会为天下选出一位品德兼优,令人信服的相国。”
沈重霖跳出来公我支持皇帝,众大臣悄悄睨了睨摄政王,为这二人之间微妙的牵扯而嗅到一丝火药气息。
皇帝颇为赞赏沈重霖的勇气,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嘉许,“今日朕也乏了,退朝吧。”
对于要选位新相国之事还没怎么议论皇帝就退朝,显然他并不想就此事在朝堂上多说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离开西华门时,沈重霖昂首挺胸走在前面,斜眼瞟到孙学雍离他不远,一想到皇帝先前看他的眼神充满嘉许,沈重霖心中十分得意,便有意在孙学雍面前去炫耀炫耀。
“孙大人,请留步。”
孙学雍听见是沈重霖的声音,本着礼仪和风度他驻步回望,“沈大人有事?”
沈重霖满脸春风的笑道:“适才陛下与众朝臣论起立谁为相国之事,孙大人作为吏部新秀,怎么不向陛下谏言呢?”
孙学雍反讽道:“有这种好事,沈大人一人独揽便是。”
沈重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黑了,卖弄不成反被羞辱,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身为陛下的朝臣,不该为陛下尽忠么?还是孙大人心里有了要尽忠的人,才敢这样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沈大人慎言。”孙学雍面色一沉,喝叱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孙某哪里再去找个尽忠之人?倒是沈大人你,也没见你在朝堂上为陛下分了多大的忧,陛下也没给你多大的脸,你平白无故跑到我面前来得意什么?”
孙学雍拂袖而去。
因为最后的争执孙学雍没敛声,不少路过的大臣都听见了。此时他们看着沈重霖的目光意味深长,沈重霖的目光却落在孙学雍的身上,忿忿难平。
曲侍郎没心情管孙学雍和沈重霖的官司,现在他只想赶紧出宫回家看看。
因为进宫前他几乎听了一路有关昨夜涂家起火的事情,整个上朝期间他都精神恍惚,甚至皇帝与大臣们都讨论了些什么,他也听得很不真切。
刚来到宫门口,家里的仆人就冲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老爷,夫人被京兆衙门的人带走了。”
曲侍郎如被雷劈!
“曲侍郎连朝服都没换直接去了京兆衙门,也不知崔大人会不会因为他的亲自出现而松松手。”蝶依诉说着得到的消息,也说出自己的顾虑。
“他不敢。”苏瑜手里拿着一小钵鱼食,一次拈几粒往桥下丢,颜色多样的锦鲤一
“这事看着是铁板钉钉,姑娘,你觉得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苏瑜停止了给鱼儿投食,笑着看向蝶依,“这案子不说轰动京城,也算是人尽皆知,京兆府尹就算有心徇私,也不敢触犯众怒呀,毕竟是非摆得这样清楚,他要是断不清楚,那他头上的官帽不要也罢。”
蝶依认同苏瑜这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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