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清香
黎秋月一点不迟疑,毫不客气的用公筷叨了一片瘦多肥少的走,在酱料碟子上蜻蜓点水的一略,直接丢进了嘴巴里。
“味道不错,放了酱油和香油?”
程姐点点头,夹了个炒黄豆进嘴巴,咬的咔嚓咔嚓响。
“早上起的早,来不及做蒜泥拌盐,干脆就调了个油碟,沪市那边的做法。”
程姐不是什么天才,在事业上投入了大部分精力,厨艺方面……能煎蛋,下面,煮生菜的时候生菜熟透了是什么样子,她觉得就够了。
只要肯出钱,外面遍地都是厨房,实在要自己动手,也能满足碳水蛋白质维生素的三大基础营养,这就够了。
这个白切肉还是疫情时候物资封锁,她从冰箱底下翻出来一块不知道是韩国还是齐国的冻肉,跟着网上的视频学的,因为是困难时期的陪伴,这道菜在她心里就多了几分特殊。
但真正开始练习还是在她退休以后,一天三顿的做,尝一点就往邻居家的狗子饭碗里放,硬是喂的一条博美养成了看她先看手的习惯,确定没拎着肉带着包才肯让她进门。
实在是撑得不行。
骨汤熬着费时间的很,黎秋月闲着没事,用葱花炸了一碟子葱油,笑嘻嘻的要挟程姐教她这个白切肉的做法,程姐用白切肉蘸了葱油水,装模作样的哄得黎秋月说了不少好听话,才把要注意的关键点说出来。
“肉要选臀尖肉,带皮的那种,一个人吃也不用买太多,半斤到一斤的就行。”
程姐一边说,一边夹了白切肉往葱油碗里放,也不知道黎秋月到底有多高的手艺,明明就是用炸好的葱油烫熟了生葱,再放了点盐和水搅拌均匀,搭着肉片就成了一绝。
“洗干净的肉往锅里放,加水没过肥带瘦的肉,开大火煮上半个小时,用竹签戳进去,看有没有红色,有就继续煮,没有就关火。”
程姐一边回忆一边组织语言,她只练习这一道菜,能做到现在的水平完全跟卖油翁一样是熟能生巧,种花的菜色都讲究一个恰好和不多,谁都给不出一个特别精准的时间。
“有红色就隔一会儿戳一次,至于间隔时间你得自己摸索,我一般是戳了一次就大概知道要等多久关火。”
程姐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含糊而羞愧,经验就是这么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做菜好的人基本都会在厨房刷熟练度。
“关火以后的肉也不能立刻切,这个时候的猪肉一般没有完全熟透,要盖着盖子等它凉到不烫手的程度,切成这个厚薄,然后就能调料碟了。”
咋一听没什么技巧,仔细一想全是细节,但黎秋月已经挺满意了,空间里的老师个性不同,有些只会让她找感觉,连口头描述都不肯,程姐好歹把能说的都说了。
“我买了食物盲盒,你待会儿要来一口不?”
吃了程姐的不少白切肉,黎秋月投桃报李,指着还没拆开的泡沫箱说道,泡沫箱有小腿高电饭煲大,被胶带缠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
程姐刚刚满足了食欲,对食物盲盒的兴趣暂时压过了食物本身。
“今天超市新上的产品,跟普通的盲盒差不多,只是里面放的是食物。”
黎秋月说完又补充一句:
“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昨天没卖完的边角料,不好放到食品区拉低档次,干脆打包估算着便宜卖了。”
商家的手段就那么些,黎秋月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打什么主意她能猜个八九分,但黎秋月选择原谅超市——她买这么一箱子也才十块钱,估计就算了个泡沫箱子的打包成本,没准还有工人的处理费用。
再想想拎着的重量,就算里面卖的是八毛钱的白萝卜,她都不亏 。
“是肉就分我一份,素菜就算了。”
程姐说的很直白,退休之前她为了在不锻炼的情况下保持良好的形象,多数时候都在啃菜叶子,要是退休后还啃菜叶子,她不是白退休了吗!
“行。”
黎秋月自己也是个肉食动物,丁点不觉得程姐过分,她把美工刀尖推出来,顺着泡沫箱的边缘划开胶带,程姐悄咪咪把脑袋探过来,然后就僵住了。
“……挺好,就当是补充蛋白质了。”
泡沫箱里有四样东西,其实说是两样也行,因为去掉品种的差异,里面就只有鱼肉和鸭血。
那扎实的手感,其实是冰袋的重量,而且冰袋还舍不得用正经产品,是直接用塑料袋装水打死结冻成的大冰块。
黎秋月仔细翻了翻鱼肉和鸭血,冲着程姐露出个勉强的笑:
“……其实我也没亏。”
鲥鱼刀鱼白丝鱼,虽然都是碎肉,但按照分量来说绝对超过了十块,更别说还有小半袋子鸭血,但黎秋月就是觉得不得劲,总感觉还不如一堆大白萝卜来的高兴。
“你喝鸭血汤不?”
黎秋月努力调整好心情,只是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程姐也不说破,只点点头:
“我要个大碗的。”
她快到生理期了,得以形补形。
“就一碗,多了没有。”
跟程姐斗了会儿嘴的黎秋月恢复了些精神气,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些鱼怎么做,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黎秋月想了半天,也只把锡纸碗裁开重捏,准备蒸着吃。
鲥鱼不是1988年就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长江鲥鱼,而是从国外进口的,数量极多,也没有本地鱼富含脂肪的鳞片,要是还按照古方中的“去肠不去鳞,软布揩血水”,只会难以下咽。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黎秋月把鲥鱼拿出来化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海鱼已经被提前处理好了,免了黎秋月的去鳞去腮,直接咕咚丢进早上配调料时没用完的糟卤中,顺手撒一把盐,加了葱花姜片就不管了。
蒸鲥鱼要好吃,浸泡的时间都是数小时起步,要不是黎秋月这边大料不全,也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方子。
“用葱花会更好吃吗?”
闲下来的这段时间程姐也会折腾些吃食,有技术的不擅长,但葱姜去腥的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可人家用的都是大葱叶和葱结,葱花她真的是头一遭看到。
“不是,是因为我把葱都切了,只能用葱花。”
黎秋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她都喜欢自己的手快,处理材料的时候费不了多少时间,今天……
“想笑可以离远点直接笑的。”
黎秋月有些无奈的看着扭出奇怪表情的程姐,只要她没听到笑声,就可以当不知道。
“我去上个厕所噗嗤!”
程姐找了个听着有模有样的借口,只是话尾还是没藏住笑音,黎秋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当做没听到。
刀鱼的肉是最碎的,也是最少的,黎秋月分辨不出是江刀海刀河刀还是湖刀,毕竟就这么小小去鳞肉,实在看不出原来是不是带着金黄的鱼背,甚至是不是出自同一条鱼都不知道。
好在不管是几条鱼的什么部位,上蒸锅都是一样的流程,只是用来包裹的猪网油还在快递小哥的箱子里,得到了才能动手,黎秋月手里有块能同蒸的火腿,但这种食材太过霸道,没有顶配的刀鱼,做出来就是喧宾夺主。
蒸刀鱼的料备好,黎秋月便开始打量白丝鱼。
第215章
白丝鱼也叫白水鱼,是江南水乡的特产,长长扁扁,通常从鱼头分成两半来卖,能被塞进盲盒的当然没有完整的形态,半个巴掌大的鱼肉看着可怜兮兮,胜在去骨去刺而且通身银白,被冰块保存在最新鲜的时候。
“这个鱼算是最容易挑的,不管在哪里买,都选鱼身上没有一点红色的就行。”
黎秋月一边给鱼改花刀,一边顺口跟程姐说选购食材的小技巧,程姐啃着排骨嗯嗯啊啊的应着,听进去了多少不知道,却给足了情绪价值。
改好刀的白丝鱼本应该在肉上抹盐收干水分,黎秋月不想一个刀口一个刀口的刷,干脆调了碗浓盐水,把白丝鱼用竹签串了,在里面上上下下的涮一会儿,就取出来空悬在碗上。
“你要是做这个鱼,盐必须自己刷,不能跟我一样偷懒。”
不管程姐会不会做,提前申明还是要有的,黎秋月能这么办完全是仗着她艺高人胆大,要是程姐学她,鲜鱼变腌鱼都是好的,就怕做出来根本不能入口,白白糟蹋了食材。
“嗯嗯。”
啃着黎秋月给她带的精排的程姐格外乖巧,表达自己在听的同时还点了杯奶茶,在备注里写了给小费,希望能够尽快送达。
排骨很好吃,但黎秋月为了提高它跟酸辣粉的适配度,刻意加重了调味,一块两块没什么,吃多了就觉得口渴。
有了小费的外卖员来的很快,程姐下单的十分钟后,霸王茶姬就送到了她手上,而黎秋月的猪网油还离她有三公里。
黎秋月:……
就算霸王离这边只有一公里,双方的速度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可算是到了。”
送走快递员的黎秋月把袋子剪开,套上两层一次性手套,将猪网油放在鲥鱼肉的上方,然后用剪刀修掉多余的猪网油,再把刀鱼用剩下的猪网油三百六十度裹好,继续修剪。
“这个还能做什么吃?”
程姐看着只有四边还算完整的猪网油,实在想不通还能用在什么菜品上。
“不知道,”
黎秋月一边把剩下的猪网油收好,一边诚实的摇摇头。
“不过还是先留着吧,实在不行剁碎了炸成油渣当饺子馅。”
从小培养出来的思维,让黎秋月实在不太能接受食物上的浪费。
把东西收好的黎秋月用湿巾擦了手,将指尖碰到白丝鱼肉上,比之前硬了点,但大体还是软绵绵的,得再杀一段时间的水。
米饭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是黎秋月满意的湿软软——加点水就是粥,翻一下多等会儿就是饭,一锅两吃,最后还有个加大火的锅巴。
空锅倒水烧热,黎秋月往鲥鱼肉上面放了一撮糖,倒上有鱼一半高的黄酒,在边角塞上一小勺葱花,一片生姜;
刀鱼也是差不多的调料,只是糖换成盐,上面还要放一点融化的猪油。
呼呼作响的火焰已经把水烧的冒气,黎秋月横横竖竖的摆着筷子,强行制造出支撑,把装了鲥鱼和刀鱼的锡纸碗上锅蒸,本来想把白丝鱼一起放上去的,但没杀好水的白丝鱼做熟了跟棉花一样,实在没什么吃头。
“咔嚓咔嚓”
嚼着锅巴晒着太阳,黎秋月享受了足足六分钟的悠闲,才揭开锅盖用筷子戳戳刀鱼,火候正好,出锅。
夹掉姜片舀掉葱花,黎秋月用勺子舀了大半勺子猪油,直接凑到火边烤到冒烟,然后直接整勺倒在刚出锅的刀鱼上,只听刺啦一声,本来平平无奇的刀鱼立刻冒出奇异的浓香。
“蒸锅洗净凡鱼腥,热油浇下露真容。”
被香味扑了一脸的程姐脱口而出,她最近迷上了听评书,睁眼闭眼都是定场诗,现在冷不防被这么来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模仿了起来,奈何不连贯也不押韵,只勉强称得上是顺口溜。
“说什么?”
没听清的黎秋月把脑袋探过来,程姐喝了口奶茶假装没听见,忙着分鱼的黎秋月也没放在心上,只拿了个锡纸碗的盖子,把鱼肉拨出些推到程姐面前。
“要主食不?”
粥和饭黎秋月都做了双人份,程姐要吃就给她拨,不吃黎秋月就带回去解决,碳水这东西好搭配的很,不怕浪费。
“不要。”
程姐把嘴里的奶茶咽下去,喝了口矿泉水清掉舌头上残留的味道,才抄起筷子夹鱼肉吃。
刀鱼的滋味很特别,它跟任何肉都没有相似的口感,但只要入口,你就知道它是刀鱼,蒸的时候也只要黄酒葱姜,雪白猪油,不用酸醋,不需豉油,新鲜做熟就是一道好味。
“据说以前刀鱼价廉,农家会在煮饭的时候,把整条刀鱼钉在锅盖上,蒸熟的刀鱼肉会落在饭上,吃的时候一拌就行。”
黎秋月说着就开始发馋,她吃过柴火饭但没怎么用过柴火灶,同样的米做出来的确要香一些,也不知道落下去的刀鱼会是什么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