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笛人
赵曼曼咬着嘴唇,将北冰洋塞给对方,忿忿道:“凭什么他总不理我!不就是长得好,学习也好吗?我哪里就不如他了!”
田小华熟练地安慰这位大小姐,顺便将北冰洋塞进肥大棉袄的兜里。
另一边,有女同学用胳膊肘戳了戳贺明珠,让她往那边看。
“大小姐又闹脾气了。”
贺明珠看了一眼,见是赵曼曼和她的小跟班,无所谓地笑了笑。
“管她们呢,走,我们继续拔草去。”
女同学却不走,愤愤不平地低声说:“凭什么每次劳动课她都不用干活?不就是因为她家里都是当官的吗?老师也太不公平了!”
贺明珠拉一拉她的手,说:“与其生气,倒不如将愤怒化为学习动力,实现你考大学的心愿。”
女同学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德行。”
贺明珠双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扭过来,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笑眯眯地说:
“那你别看她了,看我吧,我觉得
我长得比较顺眼~”
女同学又笑又气,终于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
“你这个小坏蛋!”
下学的时候,贺明珠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去年开学前,贺明国和齐家红给她买了辆新自行车,说是考上高中的礼物。
不知道这两口子是从哪儿弄来一张自行车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买到这款最时兴、也是最紧俏的飞鸽牌女士自行车,当贺明珠知道的时候,新车已经被推回了家。
这辆漂亮的红色自行车还让贺明珠在一中小小地出了一次风头,连看车棚的大爷都认识她的车。
不过贺明珠骑惯了二八大杠,上车的动作一点也不优雅,跨过车梁,蹬上就走,和旁边踩着脚蹬荡了两圈再上车的女同学相比,活脱脱一个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骑了一会儿,离校门口的大部队远了些时,有人从后面追上来,喊着贺明珠的名字。
“贺明珠同学!”
贺明珠放慢了速度,侧头看去,见是孙向前,好奇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吗?”
自从中考结束后,冲刺中考复习三人组合就宣告解散。
梁志胜如愿考上中专,而孙向前和贺明珠考到了一中。虽然依旧是同班同学,但两人平时在班里很少说话,私下也没什么联系。
孙向前看到贺明珠的背影,下意识地追上来,可面对她时,他又不知要说什么。
“那个、那个,你最近忙不忙,累不累啊?和初中相比,你的成绩好像有点下降……”
话刚说出口,看到贺明珠惊讶的眼神,孙向前恨不能把刚才的话给吞回去。
他都在瞎说什么啊!
贺明珠不解其意,坦诚地说:“有点忙,不过还好,在控制范围之内。成绩的事我在努力了,不过看起来似乎见效有些慢啊。”
孙向前自觉问了个蠢问题,但蠢问题也有价值。
他连忙说:“要不然我们继续组成学习小组吧!我可以帮忙总结每节课的知识点,这样你复习起来就轻松多了。”
贺明珠一听这主意好。
她这段时间确实忙,两家分店和一家新食堂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心思,更别提还有一些突发事件,她每天能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很有限。
如果有孙向前帮忙,那她能在学习上省下不少工夫。
贺明珠也不客气,干脆地说:“那就麻烦你了。作为报答,我每天请你吃晚饭。”
孙向前不由笑了起来,抿着嘴,眼睛清澈而明亮。
“好,那我就等着蹭吃蹭喝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马路上驶过一辆伏尔加牌小轿车。
这辆产自苏联的小轿车,有着苏系车特有的端正流畅的外形。作为高档进口车,伏尔加轿车是领导出行和接待贵宾的专用车,即使违反交规,也不会有交警上前拦车。
然而,此时车内坐着的却不是中老年干部,而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
她趴在车窗上,死死盯着两辆并行的自行车。
骑车的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相视而笑,看着刺眼极了。
赵曼曼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哼!怪不得对她爱答不理,原来是早就偷偷谈对象了!
真是太可恶了!
贺明珠并不知道不远处有一颗散发着黑气的少女心,兀自骑车回家,放下书包后先上矿去了一趟一矿的新食堂。
如今食堂的经营已经步入正轨,基本将井下矿工全部吸纳为顾客,每到饭点就人满为患。
虽然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在食堂上班时,对来吃饭客人的态度并不算好,但看在物美价廉的美食份上,绝大部分人还是包容了这一点。
毕竟,除了新食堂,矿上还有哪家只用四毛钱就能吃一顿有荤有素有主食的饭呢?
更何况,以前煤矿人家不收饭票,只收现金,作为职工福利发放的饭票只能用在食堂,买一些明显不划算的馒头、花卷之类的方便携带的食物。
但现在,由煤矿人家转生的新食堂不仅收现金,还收饭票,每个月的饭票终于有地方花了!
为此,不少饱受原食堂荼毒的职工也纷纷来新食堂用餐,即使新食堂的位置与办公楼相距甚远,走路要花十五分钟以上,但仍旧挡不住来吃饭的人。
贺明珠来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大厅里人满为患,不少人端着餐盘四处找位置。
往往上一个人还没吃完,下一个人就在旁边等位置了。
还有一些关系好的同事,索性一人坐一半位置,以半悬空的姿势,扎着马步吃饭。
贺明珠绕着食堂看了一圈,先看顾客的用餐状态,再看食堂的卫生情况,最后排到队伍中,顺着人流走到打菜窗口前,观察几个负责打菜员工的工作态度。
虽然还做不到微笑服务,但口罩是戴着的,帽子是遮住头发的,手指缝洗的干干净净,至少保证了食品卫生。
排队的时候,贺明珠听到旁边的人说:
“今天又来晚了,我最喜欢吃的炸鸡排没有了啊,早知道就提前十分钟下班了。”
“嗨,你提前多久都没用,我问了,那帮井下的家伙,换完班就跑来食堂,刚出锅的炸鸡排,没等晾凉呢,就被这帮牲口全买光了!”
“啊?!怪不得我说怎么现在一次鸡排都买不到,原来是被这群家伙抢走了!”
这位仁兄一脸的怨念,显然是和那群抢鸡排的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在贺明珠另一边,也有几个人在聊天。
“你也来打饭了?你媳妇不是不让你们家在外面吃东西吗?”
“我媳妇说了,新食堂的菜做得干净,营养也全面,可以让孩子吃。她从医院下夜班回来不想做饭,让我在食堂打饭带回去吃。”
“这可真难得,看来这食堂的菜确实很不错,要不然你媳妇也不能松这个口。”
“哎,她在医院待久了,不是看这个不卫生,就是看那个脏。要我说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哪来那么多的穷讲究。”
“哈哈哈,这食堂要是真做的不干净,你还来吃吗?”
“这个,这个,等真不干净了再说呗……”
队伍移动速度不慢,贺明珠很快就排到了第一个。
窗口里,打菜员工眼睛也不抬一下,露出的来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没好气地说:“吃什么?”
贺明珠随便挑了两个菜,打菜员工一勺子下去,盛得满满当当,手也不抖,直接倒进托盘。
她交了饭票,拿上托盘,走的时候听到打菜员工不耐烦地催促:“下一个!打什么菜?”
贺明珠笑着摇摇头。
算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还是不要苛责太多。
她端着托盘进了后厨,有员工没看清脸,下意识就要拦人。
“哎哎哎,这儿不能进!”
贺明珠转过头,笑眯眯地问:“我也不能进吗?”
见是贺明珠,员工一愣,有点尴尬地说:“能……你当然能进……那个,我没看清,不好意思啊 。”
贺明珠却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职责所在,干得好哦!”
原本以为自己鲁莽的举动会得罪贺老板,但却没想到得到一句“干得好”的夸赞,员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嘿嘿,还好,还好……”
贺明珠进了后厨,里面已经不再做菜了,杨冬梅带着几个人正在打扫卫生,冯解放在清点存货,思考有没有明天需要调整的菜品。
看到贺明珠,两人手上的活儿不停,熟稔地打招呼。
最近贺明珠常来,大伙儿都习惯了,知道她是来检查劳动服务公司职工的工作表现,有什么不妥的,她当天就会提出来,并限期整改。
原本习惯了懒散工作节奏的大集体职工,现在也不得不调整心态,以更加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完成每天的工作内容。
连着几周检查下来,大集体职工们明显改变很多。
别的不说,起码先把卫生红线意识牢牢刻进了脑子里。
对待客人虽然还谈不上“客人是上帝”的服务精神,但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打骂客人(……),保障了客人用餐时的人身安全。
有的职工耍小聪明,想通过给客人少打菜来讨好老板,打完菜,手抖一抖,一勺变半勺,立竿见影的就降本增效了。
贺明珠:……我真是谢谢你了。
她再三申明后,终于止住了这股打菜手抖的奇怪风气。
也可能是因为大集体职工发现正常上班真的很累,愤而通过多打菜的方式来报复老板。
打菜越多,老板就亏得越多,合计下来,实在太划算了。
贺明珠:……我真是谢谢你们全家了。
贺明珠今天过来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一些小毛病就抬抬手放了过去,毕竟如果一直逼迫员工处于高压状态下,并不利于长久发展,也更容易激发大家的逆反心理。
有松有驰,才是长远之道。
贺明珠在新食堂看了一圈,临走前和冯解放说以后炸鸡排限购,每人一块,总要让大家都尝一尝。
冯解放有些发愁:“这可有点难办,一个人排两次队,或者多换几个窗口打菜,就能把限购的规定绕过去啊。”
贺明珠说:“那就限量放出,矿工交班的时候放一波,饭点的时候再放一波,尽量让更多的人能吃到炸鸡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