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穷巷之中的月薄凉的落到他的身上,在这一刻,万将军就是宣和帝的某种化身。
他贯彻宣和帝的意志,宣和帝的棺材板掀不起来,但他还能拿得起刀。
在临将这个女人送去给宣和帝赎罪的前一息,万将军问她:“李万花,你可知错?”
背叛先帝,你可知错?
李万花冷笑一声,道:“先看看你自己吧。”
她可不是孤零零的带着她女儿逃跑的,她自有她的筹码,早在离开北定王营帐奔逃两个时辰后,沈时行便跟廖家军联合到一起了。
廖家军那头果真处在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廖寒商一死,廖家军都成了一片散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厦将崩,但他们无能为力。
二十四养子本来就都是廖寒商养下来的狗,他们之间并不像是亲兄弟一样互相扶持,不半夜捅别人两刀都不错了,现在廖寒商一死,他们谁都想当老大,谁都想互相干一下。
外有强敌,如果他们互相干起来,那廖家军就真完蛋了。
但是就算是知道廖家军会完蛋了,他们会停止内
战吗?
不会的。
有些人就是顾自己、看小利,从来不管大局,不算大益,哪怕是要打仗了,他们也要想,凭什么吃亏的那个就是我?
眼下廖寒商死了,没有盼头了,这长安镇打下来又算谁的?所以很多人就不想打了,他们大可以卷钱跑,毕竟廖寒商打下来的城邦都在他们手里啊。
他们卷走之后,在深山老林里躲一躲,回到祖籍躲一躲,其他地方躲一躲,就可以有大笔钱活着了。
一旦有一个人这么干了,下一个人就会想,我不卷钱跑,别人就会跑,那为什么不是我跑?
任谁到了这种局面都会头痛,人心浮躁,各有算盘,看起来就要完蛋。
直到沈时行将永安推出来,廖家军才停止内斗。
廖家军之前随着廖寒商一起去议和帐的将军名蒋兆麟,是廖寒商的第一个养子,同时也是看了来龙去脉的人。
永安亲自将尸首交出,后撩开后腰的衣裳,露出与廖寒商一模一样的胎记,并且将永昌帝陷害她的事情一一告知,最后,她向蒋兆麟寻求帮助。
“我为廖寒商独女。”她干巴巴的道:“不能死在永昌帝手里。”
蒋兆麟临近而立了,看永安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他眯着眼,半晌后,低声道:“您说得对。”
他与她说:“大姑娘与夫人都受惊了,是我等之过。”
他不仅认永安,连带着太后也一道认了。
他们需要永安。
他们需要廖寒商的血脉。
他们不在乎太后,因为他们也觉得廖寒商是被女人迷了心魂,非要跟一个已经成婚的女人搞在一起,这行径他们理解不了。
他们只在乎永安。
现在永安对于廖家军来说,就如同永昌帝对于大陈。
廖家军这一盘散沙,又被永安的血脉重新维系起来了。
所以,为了永安,他们也愿意将太后留下。
这个时候的廖家军其实还没有意识到,李太后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这对母女也远不像是他们想象之中的那么弱。
蒋兆麟也犯了跟耶律青野一样的错误,兴许这种高大威猛的将军,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柔弱的女人,总以为她们不会闹出来什么大事儿,总以为自己不会上当受骗,所以总会收一松,就给她们放出来一条生路。
但蒋兆麟很快就见识到了李太后的手段。
在蒋兆麟与永安相认之后,李太后提出了第一件事。
她要杀了万将军。
而这时候,万将军也给了她机会。
万将军离了北定王的军帐,直奔着她来了。
——
万将军以为她们母女已经完全孤立无援,所以才敢孤身直追——这很正常,所有人都会这么以为,就连李万花之前也同是这般以为的。
廖寒商死了,李万花也不觉得廖家军会认她们,所以她果断选择投回大陈。
也正是因为如此,万将军才认为她完全无法在廖家军那头翻身。
但谁能想到,李万花还养了个好女儿,她的好女儿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天生好命,玩儿个男人都能玩儿出来个廖家军的养子来,再玩儿个男人还能玩儿出来东水掌权的小侯爷,连原先需要被诟病的,深藏的身份,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她东山再起的筹码。
这黯淡无光的前路,因各种阴差阳错,硬生生被永安自己走出来一条活路。
她们要活!
她们不止要活,她们还要赢!永昌帝如何杀廖寒商,如何想杀她们,她们就要如何杀回去。
从万将军先开始。
所以李万花冒险带着她的女儿,又主动撞向危机,让万将军追了过来,将万将军引入早早被埋伏好的村庄里。
——
当万将军得意洋洋的下一息,那些破败的屋檐中突然有数人窜出,上百支箭从远处猛然袭来,如流行般坠落而下,万将军躲避不及,竟是活生生被射穿成个刺猬。
他前时还能冒出惊叫,但当利箭刺穿时,那声惊叫便突然没了动静,像是卡死在了喉咙里,他干巴巴的张着嘴,最后无力地跌下马。
从马上跌下来、砸在地上的时候,他竟然感觉不到什么痛楚,只觉得苍老的身体渐渐无力,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泛黑,黑到极致的时候。
他仿佛看见了宣和帝提着灯笼在前面等他。
幼时的两个玩伴不分君臣,过了许多年,活着的那个还心甘情愿的去为死了的那个卖命。
以前宣和帝总和他说,他们是兄弟,他不要他卖命,好啦,现在真卖不动了,一起死了。
万将军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出来,李万花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冷眼道:“替我向宣和帝问好。”
万将军断气而亡。
四周的廖家军围过来,第一个走过来的是蒋兆麟,但李万花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她的女儿永安。
李万花将永安唤过来,让永安亲手割下万将军的头。
永安沉默着照做。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不再是大陈的长公主,她不再是千娇百宠的姑娘,她现在是叛军头子——不,也不是头子。
她现在是叛军之中的一员,还是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旁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她就是那个天子。
她还比一般的天子更惨烈一点,因为她是个女人。
世道苛待女人,她会比男人走的更难。
她想要在叛军之中立住,就要做一点什么。
她要做一点什么!
所以太后给了她一句吩咐,她提着刀就上了。
永安不是个会杀人的人,长公主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把她跟一只猴放在一个笼子里,谁胜谁负那都不一定呢,所以现在让她去割下一具死尸的头颅也很难。
一把刀在她手里突然变得无比钝,别人一刀能砍下来的脑袋,现在她要砍上几十刀。
杀一个人,跟杀一只鸡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的眼睛是睁着的,随着刀砍下来,脖子、脑袋、眼睛就跟着来回的晃动,恍惚之间,给人一种他在和人对视的感觉。
甜腥的血腥气从尸体中翻上来,直直的冲到永安的面上,永安干呕两声,呕出两口黄水,不敢停下,转头又去砍。
最后,她白着脸,将万将军的脑袋提了出来。
太后这才满意,道:“写一封回信,去给永昌帝。”
“去和你弟弟问个好。”太后那双狐眼定定地望着她,道:“你父的意志,当由你来完成。”
永安啊。
太后看着她,无声地说。
宣战吧,宣战吧宣战吧宣战吧!
一切尚未结束,大战即将开始。
桃李春风一杯酒,恩怨 ,江湖夜雨十年灯。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来。
永昌帝承了宣和帝的至高皇位,永安站到了廖家军的权利中心,父辈的仇恨,现在由各自的儿女来完成。
永安颤抖着写下这一封信,用万将军的血。
太后的气性与永安的行径终于让蒋兆麟对她们俩刮目相看,他必须承认,这俩女人虽然还是不能上阵打仗,但她们好歹是一对有用的母女。
她们能够撑得住场面,不堕了廖寒商的名。
因为万将军这场小小的胜仗,永安与太后在廖家军中短暂的扎住了跟脚,随后,他们随着廖家军回了洛阳。
——
他们回到洛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廖寒商出殡。
这件事由太后——不,由李万花亲手操持。
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甚至帮廖寒商洗漱穿衣,都不允许旁人帮忙,明日她要写挽联,也要以未亡人的身份去弄。
廖寒商,我送你最后一程。
她亲自将廖寒商身上的衣服一点点脱下来,又用毛巾去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掉。
是夜。
厢房之中的缠枝花灯静静地亮着,李万花将毛巾在一盆温水中浸透,又拧干,随后替廖寒商擦身。
火光之下,是死去许久的尸首。
没有什么死而复生,没有什么奇迹将临,这个人死了就是死了,往这里一躺,什么都动不了,只会一点点腐烂。
有时候李万花都会想,要不要去搞一只黑猫来在他脑袋上跳一跳,听说死人被黑猫跳了会惊尸,那样他就能动一动了。
想到此处,李万花低头轻笑一声,随后用毛巾慢慢的擦过他的脸。
就算是真的成了走尸,那也是会保护她的走尸。
她低下头,用脸蛋碰了碰他已经冰冷的肌肤,紧紧地贴着他的时候,她才微微找回来当初被包裹的爱意。
但只有那么一丝,转瞬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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