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学乖。以己度人不能这么用。你起初在乎名誉,便认为我也在乎,现在着迷权柄,照样拿这个来做筹码来拉拢我——恕我直言,什么掌教,什么长老,谁爱做谁去做,没做到头秃不得下任,这重要么?”她当掌门都快要当吐了,一年的俸禄都不够她的精神损失费,恨不得自费出一本《穹苍掌教劝退指南》,还巅峰什么巅峰?但这不是让她最厌恶的,徐行扯了扯唇角,一字一句道,“谁告诉你,你有资格能让别人做选择?”
“……”
方才两人针锋相对,口蜜腹剑,彼此试探,甚至徐行强逼她服药,郎无心都未曾失态过。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莫名令她神色扭曲一瞬,少顷,才呵呵笑道:“我这般费尽心机,不
正是为了成为这样的人么……”
啷当一声,门外脚步声近了,却是师墨去而复返。他误了时间,想来也不必去了,进来看见二人气氛箭弩拔张,不由心生茫然,缓声道:“徐小友,把脉如何了?”
徐行利落转身,右手在他肩上又拍一拍,道:“节哀。”
又节哀??师墨失色道:“这、这次是谁?”
徐行正色道:“是我的医术突然死掉了,对不住。”
师墨:“…………”
-
不欢而散。
徐行出了青莲台,无尽海上更显阴沉,远方,那块石碑仍在风雨中肃立,她摸了摸左手袖中的匕首寒冰,心下一定,对神通鉴道:“你能感应到寻舟的状况?”
原本离得远了便有些模糊,更何况若服了药,寻舟应当陷入昏睡了,更是感应不太到。但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神通鉴不敢触其霉头,于是辛勤潜入识海,半晌沉沉道:“好像……不太乐观。”
徐行:“说清楚点!”
“我、我感知的不是很清楚,只有非常模糊的一丝情绪,他、他似乎很焦急,又无法动弹,很痛苦……还有,还有一点点……嗯?”神通鉴呆滞道,“他怎么突然有些暗爽了,还在不断回味的感觉?等等、好痛、有点爽,有点痛,好爽!他不会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徐行:“我有叫你说这么清楚吗?”
神通鉴声嘶力竭:“你有病吧!!是要怎样?!!”
既知他已然听话服药,徐行的心也放下一些来。要杀郎无心,必须先除师墨,更何况,师墨此刻威望甚重,修为也近宗师,完全符合了成为一派之长的条件,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倒是郎无心口中的“她们”、亦或是“他们”,莫非已有具体人物,又究竟是谁?
来这一趟,倒是收获甚丰。徐行思索片刻,到海边去强行捉了一只鸟儿来,唰唰写下一封信,逼它送往东境。海鸟扑腾一声,爪子撞到岩石上,发出一声金石相撞的清脆声音:
“铛——”
剑被挑落。
瞿不染罢手,目光沉静,听眼前女子古井无波道:“下山历练这些日子,修为毫无寸进,甚至被横秋水击败,你该反省了。”
横秋水便是那位秋水剑客,瞿不染曾经的同门师妹。自从她无故离宗后,换月便不用徒儿来称呼她,二者之间恐怕已生嫌隙。
瞿不染也不知自己为何总深想这些无必要之事,他道:“是。”
换月一张脸皎皎无尘,冷如寒冰,她看着瞿不染,道:“听闻你最近与一些别宗之人走得很近。”
瞿不染:“走得很远。”
“但总归是走了。”换月意有所指道,“无欲无求,此无求,包括求知。不必事事都感到好奇,杂念陡生,消去却难。你该懂得这些道理才是。”
瞿不染只能应是。换月点了点头,道:“关于阴阳笔和纵横碑之事,有什么情报,一一详细告知我。”
这师徒二人站在一起,方圆十里不久都要被冻成冰块。瞿不染斟酌片刻,静静道:“昨日有白孔雀辇出现,或是无极宗……”
换月冷冷道:“她已经死了。”
瞿不染:“……”他尚未说是谁……
另一头,林朗逸刚推门而入,险些被迎面而来的一柄长刀戳穿肚子,吓得冷汗三尺:“娘?!你机关放得这么阴险是真不怕我死啊?!”
“躲得也太慢了。”矮桌前坐着一人,一转头,便是与换月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神态是天壤之别,灵动得很,林怜星大笑道,“我今日出门,听到好多人骂你是草包。哈哈,草包!还真的是!”
“……”林朗逸黑着脸将那把刀小心翼翼推开,想来他也听到不少风声,心中憋屈的很,又找不出反驳的话语,颇不服气道,“我是草包那其他人是什么?我宗内大比明明次次都是第一。不能因为我是您儿子就看不起我吧!”
“这只能说明其他人是草包中的草包。”怜星道,“真是一点长进没有,出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你怎么不看看,曾几何时你还能和隔壁徐小行打得有来有回,现在呢?你除了曾经跟她传一传桃色传闻之外还剩啥?真替你丢人,以后出去别叫我妈。”
林朗逸下意识猛打三个冷颤,险些给她跪了:“别说了!那么早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求你!!”
“好了好了,不说废话。”怜星兴致勃勃道,“来的急了,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么说,你打听到什么情报了?说来听听。”
林郎逸想起什么,眼前一亮道:“我才看到瞿不染被小姨带走了,白玉门是不是……”
“你哪有小姨?”怜星道,“别跟我提她!”
“……”
小将把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被这劣质的气味呛得恨不得抠自己嗓子眼,面色一下变得比屎还臭,嚇得小二都不敢过来收盘子了。
听的差不多了,先去青莲台接徐行。
小将悄无声息地扣上自苍晴那儿买的仿真狐皮挡风帽子,将两边系好了,没入人群。
她最近试着翻看了那本原封不动放了很久的《魅惑真经》,不说短期内有没有效用,至少许多人在她问话时不会大翻白眼或者瑟瑟发抖了。
小将走过一个拐角处时,身后忽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华丽至极的烈红长袍,额上一截红线。
谈紫笑眼弯弯地看着她,道:“别来无恙。”
第156章 狐敲门不怀好意
不到数日,昆仑便推说潇湘子景况欠佳,师墨义女的脉象过于棘手,无法尽快研制出丹药,掌教静山君倒是忍痛割爱,让出了自己千辛万苦才炼出的“老君逍遥丸”,只是这东西以他的修为吞下去都得躺板三天,也不知究竟安的是何居心。
师墨依旧没有放弃,昆仑拒不献药,他只能继续广召天下有能之人为郎无心医治——想也知道,若是有人能救得郎无心,这天下第一药的名头说不准要易主了。
对此,昆仑境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什么过于棘手,鬼知道是真还是假的?不想给就直说,找那么多借口,白白耽误人性命。”
“当初嘴上答应得倒是轻松!静山君终于活了,一活就给人他炼的鬼东西吃。真是够添乱的。”
“你怎么就知道静山君炼出来的是鬼东西了?你见过?就算见过,你看的出来吗?”
“我看不出来??有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吧!这世上有什么药丹能泛着一股死人脸一样的铁青色??”
这群人都敢聚众在林朗逸面前大说闲话,便是想看平日里这些高不可攀的人露出难看憋屈的神情又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模样,自然不可能放过玄真子,遂在她身边一通口水乱喷,指桑骂槐,玄真子默默听完,幽幽叹了口气。
徐行道:“怎了。”
“唉。”玄真子淡淡道,“是贫道听到了还好。若是潇湘子师姑听到了这些话语,怕是又要彻夜哭闹不休。都该是颐养天年的岁数了,眼睛都模糊了,却仍是如此好强,只是后辈看着长辈这样委屈,免不了心痛……”
那群人面如菜色,立马闭嘴滚蛋了。小将在对面,也是面如菜色,道:“哪有这样?分明上次见潇湘子前辈,除了说话小声之外一切正常。什么手足尽断神志不清的,你在外面成日这样黑白乱编,她知道吗??”
“肯定知道啊。”徐行挟了一筷花生米,安然道,“你忘了卜白秋了?小卜摆摊的时候要么说师傅天生眼瞎耳聋,要么说师傅时常断腿抽搐,算卦收钱是为了给英年早逝的师尊攒阴德这话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你看玄真子前辈在乎过吗。”
玄真子阖眼道:“她有这个心就好了。”
以玄真子前辈对徒儿的溺爱程度,徐行不怀疑若是当场被拆穿后她会立马佯装抽搐。
如一行人所料,白玉门掌教换月、无极宗掌教怜星、峨眉掌教李佩已至昆仑,除去穹苍、少林,其余四大宗的领军人物竟然在此汇聚。换月使剑,怜星用刀,李佩至今不知去向,静山君……算了,老头还是收拾收拾去竞争天下第一毒吧,但最为令人诧异的是,狐族族长谈紫竟也出现在了此地,在莫名出现和小将打了声招呼后,便消匿无踪,谁也不知他究竟又去了哪里。
小将心道,千里迢迢出现在此,总不是为了考校她的魅惑真经练得如何了,口中道:“狐不出北地,这是狐族当初自己立下的规矩,现在他又出来,是怎么想的?”
当初谈紫在祭台上被阎笑寒一箭射到只剩两滴血,靠此招钓出了蠢蠢欲动的表妹宁灵,将其一巴掌拍到了祭台上分担封印火山的职责,并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在众人面前保住了本属于穹苍的圣物神女之心,真是极为狡猾。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宁灵此刻应当已能够暂代他的职位,圣物争夺更趋近了白热化,作为唯一一个手中握有圣物的妖族之长,他出现在此是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
不如说,他若是再不现身,在天妖降世的预言恐吓下,众人立刻便要怀疑狐族到时究竟屁股要坐哪一边了。谈紫的出现,一为表忠心,二则是——徐行认为,他既然出现在此,那帮自己的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要她将耳朵闭得够快,便可以听不见拒绝的声音。
另外,徐行也将药丹中添加的是朱颜散这一消息转告潇湘子前辈,然而,潇湘子给出的答案仍旧不变。
“这的确是朱颜散,却是两种不同的朱颜散?不同
在哪,一个磨成粉,一个还是草?不对,不对。“徐行琢磨道,“莫非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在不同地界上长出来的毒药风味亦有差别?”
可惜她现在不是从前,没法每样都吃几口试试。
但,整个昆仑能长得出朱颜散的唯有冥洱海一地。郎无心没有骗她,却的确是隐瞒了些什么,被青莲台所用的朱颜散或许在冥洱海中产生了古怪的异变,至于再要往深调查,只能亲身走一趟了。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徐行带上了小将,至于徐青仙,徐行需要先确认她不会成为危险的来源。
“那里不知有什么东西,你要进去,出来不是原路返回那么简单,到时要是敢踩着我给你垫脚,我绝对一剑捅你屁股上。”徐行道,“总之,要么一起离开,要么一起死,要么一开始就别去,你再想想。”
徐青仙不想被剑捅,尤其不想被徐行的剑捅,于是经过艰难的考虑,妥协道:“我们一起踩小将吧。”
小将:“喂!!!你要死是不是?!!真是,早知道把阎笑寒带来了……”
阎笑寒要是知道自己卧床休息都险些天降三双大脚,恐怕恨不得自己现在就一命呜呼在穹苍里。
既然要偷其后方,便不能自无尽海那处通过,只能走当初尚未发现赤冰船的昆仑众民路径,隔着海岸线绕一大圈。正好,四个掌教蛰伏不动,小虾米们却打翻了天,林郎逸近来出门必被挑战,不接不是,接了更不是,胆敢闭门不出,次日窗户便会被石头砸烂,真是焦头烂额的很,徐行这一干脆落跑反倒省了许多没必要的麻烦。
只是,省了旧麻烦,新麻烦便来了。
在昆仑修养完好的狂花一听说徐行要去冥洱海,便非要跟来不可,宁可连重刀都不要了。她先前遍体鳞伤,又被徐行掐的近乎断气,这才几天便活蹦乱跳,恢复能力远超常人。徐行拗不过她,便将她身上所有的疗伤药都搜刮了就地销毁,并且明令禁止了不许再吃。
四人掩了面目,沿路乘车。被各路修士祸害了这小半月,昆仑人民已对这浑身江湖气息的几人提不起任何稀罕兴致了,赶车的恹恹地收了钱,一面抽了抽前边的雪马,一面道:“各位大侠要去哪儿?”
徐行道:“冥洱海。”
去那儿的人虽少,但也不算非常罕见,毕竟有人家里揭不开锅了也会冒着险去外围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草药。赶车的“哦”了声,想到什么,又颇敷衍地提醒道:“最近是雪季,在外头转一转便好。别进去了。”
雪季药草都被埋在厚厚的冰层之下,能探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可想而知。徐行面不改色,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赶车的木然道:“有很多危险。”
小将翻了个白眼,再递过去几两银子,他收了钱,嘴终于能张开了:“相传啊,冥洱海正是当初祸乱大战的决战之地!那也是一个残酷的雪季,鹅毛大雪纷纷不绝,六大宗最绝顶的高手汇聚于此,一步一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可恶至极的天妖逼进这草色连天的洱海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剑神通天剑意连发,连带着身后七位先天高手的全身真元灌注其中,挥出那绝杀的一剑!”
狂花捏紧拳头:“然后,怎样??!”
“可惜,天妖早有防备,桀桀二声,利爪挥过,竟是将那剑意顷刻之间炼化!”车夫叹息过后,又熊熊战意道,“哈哈!它怎可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族的智慧又怎是妖族可以参透的?那剑意不过是虚招,真正要杀它的,正是身后那柄锋利的匕首!匕首过后,霎时将那天妖首级斩下,鲜血如雨般泼洒而出,染红了整片土地,轰然一声,那沉重的躯体……”
“弄虚作假有些过多了吧。”小将皱眉道,“天妖的脑袋若是都能被砍下来,还封它作甚?”
车夫道:“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哎唷,不要这么较真嘛?谁又是真经历过祸乱的?反正它是在那被封进去的是事实,其他的当然怎样精采怎样说咯。我要是说六大宗绝顶高手在这里被天妖打的个个狗爬,谁爱听啊。”
狂花大叫起来:“狗爬!好!”
“……”
徐行撑腮望着疾驰而过的雪原风光,看久了瞳仁有些刺痛,她眼睫微不可见地阖了半阖,脸对窗外隐忍地下颌一紧。内伤未愈,还是对她的精力有所影响,往日里再怎么颠簸她也不会觉得有何不适的。
她在想事。
不对,还有什么情报是她暂且不知的。即便少林遭了殃,时局将乱,但这分明还在可以掌握的范畴之内,一个阴阳笔而已,值得四门掌教齐聚吗?又值得峨眉背叛灵境和青莲台暗通款曲么?利益,一切驱使行动的都只能是利益,李佩这么做,只能说明得到阴阳笔带来的利益会远远比她失去的要多——那究竟是什么?
降魔杵是曾经白族族长的腿骨所制,其余的四个圣物也皆是大妖遗骨……
纵横碑事未了,还有一个郎无心在虎视眈眈也就罢了,无极宗和白玉掌教未必和她一条心,当然,这两人各自也绝对不是一条心,不当即掐起来就不错了,徐行手里握着的筹码太少,她需要找到能够牵制二者的方法。
这念头看似繁杂无序,然则只一瞬便在徐行脑中而过,她转过头,忽的笑了一笑。
小将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心道,她又要坑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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