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确定么?”蔺君道,“以夺回圣物的名义,要一个挂名的客卿长老的确不过分,若是徐行尚在,安安分分待着,如今也早该是实权执事了。但此人狼子野心,选了她就等同将徐行推向对立面,还捎上一个九重尊,得不偿失啊。”
“什么叫捎上?”秋杀没好气道,“这是能随便捎的吗?你以为是买菜顺带揪根葱?”
蔺君捂唇呵呵笑道:“别这么大火气么,四掌门,至少如今大家都知道你算得很准了。什么疯狂悸动红鸾星,什么史上最强童子血,你把师玄祖的底裤全都抖搂干净了,我看,他还是不回来对你才好一点呢。”
天欲笔唏嘘道:“难怪占星台的历代四掌门都寿命不长,这能力确实危险,危险得很啊。”
秋杀青筋暴起:“混蛋!你俩再给我幸灾乐祸试试看!!”
玄素加重语调道:“好了!几岁的人了,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规矩如此,就这样决定,莫非谁还有异议?”
众人竟都突兀地默了,似乎都不大想要提起这件早已外扬到天下皆知的家丑,毕竟比起小师妹痴恋师玄祖,处子师玄祖老房子着火恋上小师妹明显要更加惊世骇俗一些,但她们有什么办法?九重尊就出现了那一次,此后和徐行一道再无音讯,如今风言风语都快传疯了也没见动静,就算是狠狠地……也狠不了那么久吧!如若徐行叛宗后决意要留在昆仑,穹苍的九重尊就说不定要改名成昆仑的九重君了,这种事情不要啊!!
“对了。”蔺君忽的关切道,“掌门师兄,你那大徒儿如何了,还没回来么?”
一说到这个玄素就心累异常,他道:“或许快了。”
“最好是快些回来啊。”蔺君又促狭无比地呵呵笑起来,轻描淡写道,“若是两个徒儿都叛宗离开,掌门师兄座下的入魔人数竟要比白玉掌教还多了,这记录可是千年头一遭啊。”
玄素:“…………”
他也真想快快活活大骂一句“混账”,然则心口气得再痛,也只得吞忍了,蹙眉道:“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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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前往昆仑,可谓长驱直入,玄真子知她不见这些时日是在养伤,事先便给她大开法门,一进昆仑,寻舟便化为本相,正大光明跟在她身后。
他这回用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本相。鲛人美貌众所周知,但“知道”和“见到”是两回事,连他流鼻涕小鬼时期都见惯了的徐行偶尔都会被不慎闪到眼睛,实在太显眼、太令人无法忽略了,就连那些向来对外人闯入毫无反应的昆仑门生都忍不住驻足,而后猛地狂奔回各自峰头,估计是通风报信去了。
徐行虽说对此等目光早已习惯,但仍是不由腹诽道:“你倒是轻松自在,什么都不管了,怎也不想想,这么大条鱼杵在这,我办事多不方便?”
神通鉴见缝插针道:“你让他哪儿凉快哪待着去行么,就会给你惹麻烦!”
剑灵跟主人一体同心,它醒来后没找见徐行,反倒被白族这儿摸来那儿打去,又惊又怒,悲愤异常,现在很是粘人。平心也曾说过,鲛人的天赋只管去不管埋,寻舟当初只想将她破碎的神识越丢越远,谁知怎丢到现代去了,神通鉴与她失散也同时失忆,脑子又相当不好使,只想着“这里是现代?为什么会有剑灵?”,于是在学习中成功将自己合理化成了毫无用处的系统,徐行真不知道它是在哪个网站上学的知识。
徐行懒懒道:“我说,他倒是听吗?”
罢了。的确是愧疚,让人等了这么久,如今他想如何就如何吧,自己担得起。
“你就是连说他两句都舍不得。”神通鉴余怒未消,怨气冲天道,“你不回来,他就在那睡大觉,什么事都是‘我’做的!‘我’就不累吗?”
小神通鉴弱弱道:“我觉得还好呀,改那些典籍只是解闷,否则闲着也是闲着……”
死工贼,活该被压榨。神通鉴怒道:“闭嘴!你这个庶出的!我才是正统剑灵,你只是个添头,明白吗!”
“……”
掌门殿外,仍是药香萦绕,玄真子站在一鼎巨大的丹炉前,正悠然指挥着小道士们添柴烧火,徐行笑嘻嘻道:“玄真子前辈,别来无恙啊。”
玄真子后背一颤,不知缘何觉得自己被叫得有些折寿,她转身,目光先是落在徐行面上,看出伤势已未成大碍,再落在徐行身旁的寻舟身上,然后仿佛忽的眼瞎了一般,视野里只剩下徐行,缓之又缓道:“想来潇湘子师姑的赤子心果真药效奇佳,没让二位小……二位失望吧。”
“是挺佳的,一下子换人了。”徐行道,“叫老友也行,不叫也行,把他当空气吧,他不在意这些。”
玄真子道:“那这位空气是?”
徐行道:“九重君寻舟。”
寻舟从善如流道:“前辈。”
“……”玄真子的额角逐渐
冒出了汗意,但人近中年,毕竟身经百战,她强行将自己那喷薄而出的问句咽了下去,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她慢吞吞道:“徐小友,你来的正是时候。”
徐行顺着她目光看去,本以为是要炼丹,才搞出这么大阵仗,如今被这么一指,才发觉不远处竟还用灵枷吊着个人。
此人身量矮小,平平无奇,说不上多么英俊,也不能冠以丑陋,神色有些萎靡气虚,总之,便是没入人潮中下一瞬便会忘了的面孔,徐行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确认自己没见过这张脸。
玄真子幽幽道:“这便是昆仑叛徒羌笛。”
原来是师墨老头的那条好狗,徐行前几次与他对上,都是只见其阵,未见其人,看来是在纵横碑之战时败于玄真子之手,事后被绑至昆仑了。
徐行想到什么,道:“那条毒狼呢?没死?”
玄真子摇了摇头。宗楚仁生性胆小,用毒向来藏在幕后,那时也并未跟随郎无心前来,如今更是不知身在何处,他人虽猥琐,这一手毒功倒是麻烦,下次见他,先杀了要紧。
谈紫出现本是意外,现下不见狐影,定是回到狐族禁地镇守了,换月怜星更是不见踪迹,还真是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烂摊一坨。徐行抬眼,再问道:“昆仑这是在审讯?”
“不错。”玄真子道,“问出一点情报,愿与小友相详。”
羌笛有着一副仅玄真子可见的骨气——简单来讲,玄真子问他他就不说,别人问他他就说。奈何此人智力不够,对青莲台和郎无心的筹谋也就一知半解,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青莲台一开始便打着吸收武者的旗号建立势力,此处的武者必须具有灵根。这其实是件很怪异的事,先不说四处都是灵秀道童的昆仑,就连竞争激烈的穹苍也不会将凡人全盘拒之门外,哪怕只是面子上过得去,也总得要有,并且数量不少。而青莲台不需要凡人,比起醉心于扩大势力,更像是觉得凡人是累赘,甚至激进到觉得这些人群会带来危险的地步。
师墨与郎无心同样喝了妖血,师墨狂化到失去意识,郎无心却能尽数消化,便是跟石桃所说的“几分妖、几分人”理论不谋而合了。当然,师老头再蠢也不至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究竟被谁糊弄了一想便知,以及,师墨其实有动过将自己的亲生子嗣接来青莲台的念头,但一场意外过后,他的子嗣离奇暴亡,剩下唯一的继承者也只能是义女了。
“青莲台的那些储蓄被事先转移走了七分不止。”玄真子叹息道,“昆仑只抄……只保管了三分不到,还丢了个圣物,当真损失惨重。”
徐行道:“他只说了这些?”
“是了。”玄真子摇了摇头,“贫道毕竟对拷问手段一窍不通,或许还有一些情报未曾吐实。”
徐行沉思道:“这个么,我也不太擅长。不如我来试试?”
羌笛:“啊啊啊啊啊!!贱人!啊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
“嘴倒是挺硬的。”徐行狰狞道,“还不说?还不说吗!”
玄真子道:“小友,你还没问问题啊!”
“哦,不小心忘了。”徐行退后几步,将脸上的血抹了,爽朗道,“瞧我这记性。”
寻舟也轻笑道:“师尊记性一向欠佳。”
“…………”
此时,才是真正的沉默,甚至连羌笛都一时忘记惨叫,瞪眼看着面前二人,这周边不知何时围上了许多人,都在默默往这儿看,但他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来看他的。
玄真子艰涩道:“……小友,谨言慎行,昆仑老人多,受不了这刺激,私底下的话……有时不必放在明面上说。不如我们……来说说正事,关于圣物之谜,不如请二位先移步正殿?”
说罢,她便让座下的小道童去赶紧统计此时来的人次与姓名,好机会不可错过,毕竟这极有可能便是当今昆仑还存活着的长老名单了。
徐行默了一阵,转眼看向寻舟,寻舟一副不慎说错话的神情,缓缓眨了眨眼。
她头一次产生“应该听神通鉴的话”的离奇念头,不解地开口道:“你想找揍直说行吗?”
第223章 填石师尊,聊聊吧。
“口误罢了。”寻舟乖觉道,“这可怎样办,众人都听到了,这全然是个误会。”
众人齐刷刷摇头。
寻舟随意抓了个最近的白胡老头,道:“你方才听到了么?”
老头颤巍巍道:“老夫……已经忘记了……”
这倚老卖老虐待晚辈的场面实在不堪入目,徐行叹了口气,道:“跟来,别闹了。”
最前方玄真子的身形一滞,寻舟将人放了,快步跟上,擦肩而过时,目光有一瞬落在羌笛身上。
这人已被“拷问”得满头是包,视线模糊间,仍是倏然一震,莫名感到有什么东西自口角处穿入脸颊,带来莫名麻痒,下一瞬,他耳际传来“啪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自身上落下,他低头,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他的半块下颌,舌头暴露在空气中,血正自那儿一点一点滴到白雪上。
……
正殿内。
“这是昆仑为二位先行准备的落脚处,有些粗陋,但可安心住下。以及,虽说有些令人羞愧……”玄真子缓缓道,“在小友消失这三个月内,昆仑除了处理后续外,并未获得什么新的情报。”
徐行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了,没什么感触地道:“先说些我不知道
的吧。”
玄真子道:“没能发现郎无心逃窜去向,阴阳笔也不知所踪,最要紧的是,静山君已仙逝了。”
倒不是为了对敌,也不是吃错了什么丹药,更没有真的飞升了,这位昆仑掌教是寿元竭尽而死,称得上一声“喜丧”。上任掌教陨落,下任掌教理该由潇湘子接任,潇湘子性情内向,不爱见人,但对比起历任掌教,都算得上“励精图治”了,毕竟她还没开始沉迷炼丹之学。
“是么。我知道了。”徐行道,“至于郎无心,如无意外的话,是去穹苍了吧。”
玄真子道:“穹苍……?”
“若没走了狗屎运带走圣物,那她要去哪里就不好说,但手上拿着这东西,她还能去哪里。”徐行道,“我想,玄素应当会先行拒绝,再顺理成章地开启剑阵决定此人去留,以此来确认他的猜想。”
玄真子有些粗糙的手拂过拂尘,默道:“是拒收流民那件事罢。”
“自然。穹苍的门训可是‘肩负苍生’,到底能不能负另说,面子上要过得去,五位掌教里总有一个人在唱反调,而不巧,那个人就代表着穹苍的意志。”徐行道,“以玄素的性子,不将那人揪出来,怕是夜不安寝吧。”
郎无心当然也想得到这点,这是一步不得不走的险棋,或许对她来说,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寻舟忽的瞥了她一眼。
玄真子正色道:“是叛徒?”
“谁知道。”徐行换了个较舒坦些的坐姿,就算伤早养好了,她却总是犯懒,“穹苍本身又没有意志,怎样是前进,怎样是叛离,谁说了算?”
能当掌门的总有过人之处,玄素这病秧子坐在掌门位置上多少年了,心眼旺盛到泡在药里都能发芽,只要别非赶着这个关键时刻驾鹤西去,再加上一个此时正赶回宗门的老对头徐青仙,如今正当烦恼的应该是郎无心,不是她。
得等。
玄真子正低声与寻舟说着什么,徐行没在听,目光不太合时宜地自正殿之门溜出去,目及之处,灰山暮雪,千年如常——巧也不巧,玄真子给她和寻舟安排的落脚处正是几百年前她与昆仑掌教战前商议所在,连墙上的顶饰都分毫未变,她这会儿才知道这里原本是有座椅的,还免了她开口问“我坐哪”。
“其实,贫道这几月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徐行蓦地睁开眼。
“……如今,神女之心在狐守之地,降魔杵在濒临破亡的少林,绝情丝、阴阳笔皆已归属穹苍。前两者对穹苍来说,真要动手强取,犹如探囊取物,是以无需心急,余下唯一一个难啃的靶子,便是无极宗的一字图。”玄真子的语调还是那样缓慢,“但,回归本质,穹苍要圣物究竟有何用呢?”
那天下大乱的预言一出,人心浮动,妖心更不见得有多安分,以常青为首的脑子不太好的大妖打起头阵,和妖族沆瀣一气只为给自己换个新躯体的郑长宁随后跟上,只为了集齐圣物,便能释放出沉眠千年的天妖,以此来光复妖族曾经目空一切的荣耀——然而,谁答应了,谁保证了,只要将五大圣物集齐,便一定能将封印解开?
徐行心道,这九界又不是一个巨大的《龙珠》,谁规定的集齐五个圣物就一定能召唤出神龙?根据在哪?她如今多半已集齐了五大宗的通缉令,除了自己面无表情的大头不分日夜在灵境各处飘扬,没有任何后果。妖族如此判断,是因为五大宗不断派得意门生前来夺回圣物,可倘若这本就是穹苍以此来顺理成章收回圣物的借口呢?
若穹苍真信了这预言,觉得其余四大宗各有各的不靠谱,决意要将圣物全部收回,才能遏制可恶的妖族的阴谋,这就更说不通了。三岁小孩都知道,鸡蛋全放一个篮子里比分散着放要危险得多,今时不同往日,穹苍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第一仙门了,和无极宗的差距都用不了“悬殊”二字来形容,凭什么如此自信?
“……啊。”徐行有点头疼似的,竟撑腮笑道,“不是为了关上,莫非是为了打开吗?”
这可真不是一个能让人笑出来的笑话,玄真子望着她,极短暂地怔了一瞬,而后神情肃定,道:“倘若当真是为了打开,那又何必与妖族作对。”
“因为,不一样。”徐行简短道,“打开的人不一样,打开的时间不一样,后果自然也就不一样。”
就像假如当初在鸿蒙山脉见着生死不知的她的人是六长老而不是前掌门,如今灵境估计早八百年已改名作妖境了,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若穹苍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在一个适当的时间打开封印,那打开之后会怎么样?如今的五个掌门,状似连“火龙令”这三字都不知是什么,即便是多有异常的秋杀,上回与她对话,言语间仍是一如往常,毫无破绽……
玄真子摇了摇头,轻声道:“贫道属实无法苟同小友的猜想。”
“不急。”徐行打了个哈欠,仍是觉得自己眼皮发沉,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多少兴致,哪怕面前人扯着自己耳朵往里头再灌一百句“天下要乱啦!”,她也提不出多少尚未用尽的精气神来应对这番话语。眼前的目的很清晰,道路更是明了,她冷静地像是在亲手画一副版图,看得清下一个墨点即将落在何处。于是,她问,“玄真子前辈,你当真没什么事忘了要告知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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