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徐行仍闭着眼,唇角却勾起来,她有点坏地笑道:“怎么了,自己说不下去了?”
“……”
寻舟没再多言,少顷,徐行觉察到手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寻舟带着一身熟悉的香气翻越上来,一双手扣住她颊侧,徐行唇缝微开,有什么冰凉又湿润的柔软事物探进来,谨慎又试探地缠了缠她蜷缩着的舌尖。
实话说,这感觉还是有些怪。徐行不是不知道该怎样亲密,单单是六道发来的那些话本就已经有点太过花样百出了,她只是单纯没发觉这种行为的乐趣所在。唇与唇相接,舌与舌相接,仅此而已,就只是湿润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况且,两次和寻舟的“吻”,要么被咬得唇角飙血,要么被磕得门牙生疼,近而带上一脑袋令人耳朵嗡嗡响的怒火,她甚至都不明白寻舟为何对此如此执着。
但此刻安宁到万籁俱寂的夜中,二人舌面厮磨,舌根探触,分明还是那样毫无章法,徐行听见寻舟喉间发出的干渴般的吞咽声,忽的也没觉得这是件多么令人烦躁的事了。
反倒是,又麻又痒,非常古怪的错觉。
就是到底要亲多久啊?
寻舟埋首在她颈间,模模糊糊道:“师尊,我好欢喜……”
又回到一开始的模样了,真是怀念。徐行拍拍他宽阔的脊背,道:“嗯。”
他欢喜了半晌,又猛地抬起头,眼底漆黑无比,满脸红晕褪去,双颊苍白道:“不是因为……又要……?”
开战么……徐行默了一瞬,难得挪开视线,道:“不是因为旁的事。”
寻舟道:“不是……又在骗我?”
徐行道:“不是。”
寻舟这么直直地看了她许久,双目大睁,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变幻的微小神情,这时间已经长到足够让任何一个人悚然的地步了,半晌,他方才软化下来,复又去追徐行的嘴唇,一边吮吻,一边甜蜜道:“师尊,我好欢喜……你知道吗……我好欢喜……”
徐行腾不出口,只得右手绕过他肩背,很是敷衍地拍了两下他的脑袋,心道,都一把年纪了,还做出这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够粘人的。
不过也无法,毕竟人人都有些无关紧要的小缺点,总不能要求事事完美吧。
同一时刻,穹苍,掌门殿。
灯火通明,彻夜不灭。
空旷的大殿中,郎无心半跪在地,抬眼,对玄素轻轻道:“三成兵力,取回一字图,这会是在下的第一个功绩。”
“……”玄素比昨日看起来莫名苍老了十岁,他揉了揉额角,“派三百名精锐……”
“不必。”郎无心微笑着拒绝,“只要三百名外门弟子便可。”
外门弟子之所以称之外门,便是没有正式成为门生的资格,虽然不失勤勉务实之辈,但修为总是比内门门生差些许的,更别提和精锐相比了。
玄素神色微动,没说什么,只是往身旁望去一眼。
秋杀与他对视一瞬,忽的开口道:“这有些冒险了吧。你是托大,还是真有如此自信?罢了,此行我与你同去,你说如何?”
郎无心面上神情未变,只柔柔道:“那是无心的荣幸啊。”
第228章 先行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酒街。
分明尚是青天白日,此处却溢满酒香,风一拂过,悬帜扫动,酒味更浓,过路人未饮先醉,徐行坐在窗前,垂眼嗅了嗅眼前这杯要价不菲的烈酒,抬杯对面前的换月道:“修无情道的人能喝酒么?”
此处鱼龙混杂,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亦没什么典故,只是隔壁穹苍有两条闻名遐迩的茶街与谋火路,无极宗自然也得照本宣科来上一个相仿的。不过地方愈乱,愈能让人如鱼得水地混入,正如此刻两人。
换月看着她,无动于衷道:“并无禁令。”
也是。不是和尚,亦非道士,行什么禁酒令,徐行只是好奇:“那喝了会怎样?”
换月接过她手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面上颜色仍是丝毫未变。
看来不会怎样。徐行有点可惜地心道,这酒这么烈,初次饮酒之人多半会被呛到当即变成喷壶,换月掌教还是天赋异禀啊。
默然一瞬,两人目光落于窗外,酒街之外,这座城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安宁,而就在城郊十里之外,一柱香后,无极宗足足千人护送的车队即将经过。
这是秘密行动,正因秘密,所以临近的城民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亦无任何疏散。怜星坐镇,附近并无山谷,更无险地,只有茂密到不见天日的树丛。唯一有憾的是,这里确有高处,但山太高,再加上密林遮掩视野,全然不适弓手。退一万步说,即便郎无心这“天下第一弓”已到了准头丧心病狂的地步,这儿浩浩荡荡千来个人,她知道射哪位?
话虽如此,该防备还得防备,毕竟除了穹苍,峨眉还在虎视眈眈——此前跟青莲台勾结
之事曝光天下,近乎没几个大宗小派再愿意与其联手,但李佩此人向来就是匹独狼,以她的性子,若是怕别人说,一开始就不会做。
换月冷冷道:“这是无极宗的事,你我如今尚不便也不能插手,你让我来此一聚,是为何意。”
“我的话,是有别的要紧事得做。”跟闷葫芦说话果真折磨,戳一下吐出来几个字,徐行开始百无聊赖地玩那个空杯子,道,“让你来,则是为了接人。”
换月道:“接人?”
“你不会忘了吧?”徐行手一停,奇道,“你大徒弟在穹苍待了那么久,少说减了十年寿,你自身难保时就罢了,都出来这么久了,是一点也没想起还有这个人?”
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以她的道德素质,也是禁不住为瞿兄感到悲惨了啊!
换月:“……”
她脸上倏地露出个无法言说的神情来,正在此时,一楼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抹青衣乍现,徐青仙自头顶将斗笠摘下,抬眼看向窗边,两人目光相触。
在徐青仙身后,两人站得极为紧密,一人臊眉耷眼倒霉相,另一人则神色臭如狗屎,瞿不染落后了十步左右,表情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青仙点了点头,忽的向徐行抬起了手,两边手腕上各有一道金环,分别扣着小将和阎笑寒——她还是那样勤俭节约,走了也不忘再薅点东西,连早些时候秋杀用来拴她的绳儿都再用了起来,轻易能可看出,在场四人,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是真正自愿的。
小将黑着脸道:“没人跟我解释一下吗??徐行,这是你们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事情就是那样往最坏的发展发生了。一朝痛失编制的阎笑寒满目灰暗,看起来已然放弃了思考:“早在一开始……我就不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倒霉……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九重尊?!”
九重尊也没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老狐狸。不过,罢了,看起来只有年龄比较像谈紫。徐行忍了又忍,还是不由笑倒在桌上,指着众人,哈哈道:“青仙,你……果然很特别!”
徐青仙不明所以地侧了侧头,似是没明白她缘何忽出此言。正逢此时,遥远的山林处传来一道沉闷的响声,无数惊鸟自上簌簌飞起,乌云密布,眼见便要落雨。这快如闪电的一瞬无法夺走谁的哪怕一丝注意,楼中众人却皆在这一刹那转过了眼,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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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峰之上,大雨已然落下,将突兀森郁的土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凹坑,风中,狂舞枝干如同摧折的巨手,天幕一片灰暗,水珠砸得人睁不开眼。
郎辞背上的布包被风卷落,露出一柄玄铁巨弓的顶端,右手则抱着箭筒,左手执剑,警惕四周,浑身上下就找不着什么空着的地方,郎无心一身轻便,在前负手而行,最前方的龙长老往后瞥了几眼,心知这二人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仍是语气不善道:“你又不是残了,把什么东西都让别人拿着?”
郎无心没说话,郎辞反倒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眼,而后,解释道:“我是修者啊。这些东西,不重的。”
郎无心未加分辩,只微笑着将她手上的箭筒接过,道了声“是我没想周全”,郎辞往后缩了一瞬,面色有点僵,似乎在等她打开箭筒检查,但郎无心看上去压根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她的神色愈发僵硬了。
此次行动的主将是龙长老。此人性格正直,极其执拗,十分厌恶巧言令色之为,是以常常因为不够圆滑而出言得罪他人,论能力,不如同辈人出挑,论思虑,亦不如同辈人周全,但正因他向来都率性直言,在宗内颇有威望,极受尊崇,修为也并不差,这样的人物,做几百人的领军者是绝对足够了的。
实话而言,在他听闻被郎无心举荐成为此行主将时,是十分愕然的。他正是最激烈出言抗议让郎无心成为客卿长老的人群之首,气急之时骂的极为难听,什么“粪土”、“竖子”、“伪儒”此类不止,就连玄素执意要做此决定也令他万分失望,没少唾弃,以他那八匹马拉不回来的执拗性子,只要郎无心还在宗内一天,他便不会放弃谏言。
事急从权,既然穹苍要他领军先行收回一字图,那便当以此事为先。路途中,郎无心举止进退有度,倒真像个改过后洗心革面的年轻人,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然即便如此,他仍是坚信自己的直觉没错,此人不除,当成大患!
待此行结束,必将……
他压下心中波澜,对郎无心皱起浓眉道:“你怎知无极宗会从此道而行?”
“得知目的地,要推测路线,是也不难。”郎无心有问必答,彬彬有礼道,“随行者愈多,便愈难掩盖行踪。毕竟一只蚂蚁自眼皮下爬过,得不了多少注意,若是一千只蚂蚁,恐怕便难以忽略了,综之天时地形,我猜,也只能是此处了。”
三百名穹苍外门弟子埋伏在密林之中,领军才走了不久,队形便隐隐有些散乱之相,众人面上皆带着与龙长老一般的疑窦之色,不安之余,还有些隐晦的窃喜。
外门是内门的预备役,一向在宗门内无甚存在感,就连在外自称自己是“穹苍门生”都显得有那么一丝名不正言不顺,带着些挥之不去的、低人一等般的尴尬。和长老一同外出执行任务向来是内门门生的待遇,外门的只能做些掘矿巡逻此类繁重无聊的工作,没人能想到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真有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天。
队列前端,一个十六左右年纪的门生剑自湿润掌心不慎滑落,又眼疾手快地在下一个人踩上手背前将其捞起,他身旁同伴问道:“怎么了,紧张?”
“不。我一点都不紧张。”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眼底灼灼生光,攥紧剑柄低声道,“我是兴奋。终于有人明白了,外门的人从来不比内门的差,差只是差在……一个机会罢了!”
山巅,二人的交谈仍在继续。
龙长老:“若是你的猜测失误,该如何是好?”
“先行撤离。”郎无心道,“若不能一击即中,便不能无谓地令大家涉险。总有下一次机会。”
龙长老道:“三百对一千,外门对精锐,这还是客场,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把握,才能完成这次奇袭。”
郎无心笑了笑:“战术不是早先便和长老说过了么?还是长老认为,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
龙长老冷嗤一声,目光如电,拂袖而去。
雨仍在下,没有任何要止息的意思,山路上所有泥土皆已化为湿滑的浆水,山势陡峭,若非众人都是修者,早已四脚朝天摔死无数次了。呜呜风声中,又有一人自后方迎头赶上,郎无心看了那人一眼,道:“都准备好了?”
“自然。”那人笑嘻嘻道,“无心托我办的事,我何时没有好好完成过?”
“……”
是宗楚仁。真是令人不快的来者,郎辞双眉紧蹙,最后还是趁他走远,低声道:“此人品行低劣,不堪为伍,还是小心为上。”
郎无心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郎辞不明所以,听她好笑道:“在你眼中,我的品行算是很好了?”
郎辞:“……”对、对哦。
不及多思,山野尽头处便隐隐绰绰出现了无极宗的车队,隔着雨幕和树荫,看得不甚清晰,哪怕用尽眼力,也只能依稀瞧见为首几人摆动的臂膀。千人同行,自上往下看,像黑色的虫蚁聚群。
看得见头,一时看不见尾,與车上并无任何旗帜标识,肉眼看去,压根无法看出圣物究竟在哪个方位,然而就算不用肉眼,也依旧分不清东西南北——除了少林那样将圣物堂而皇之摆出来收门票的,其余圣物外观都没有什么尤其特殊的奇异之处,更何论一字图一直被深藏在无极宗内,恐怕天下人知道它长
什么样的都是少之又少。
这车队一路默然前行,眼见就要走到密林中段,郎辞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敲得耳膜咚咚作响,她分不清自己是在为哪方而紧绷,身旁人却依旧安之如山。
……能悄无声息混入无极宗管辖之境的人数本来就不多,三百已是极限,正因为这些外门门生纪律散漫,不像精锐,才能如此顺利。但即便是三百精锐,对上这里的一千人,也绝对扛不住围杀,能支撑多久都有待商榷,更何论掌教亲身坐镇……就算要冲锋,总该有个突破口和方向,三分之一的概率,赌错了就完了!
郎无心赫赤色的瞳孔顺着下方车队移动而移动,下一瞬,霎时一声巨响,自队列中段赫的出现了一个极深的大坑,无极宗人马措手不及,骤然连人带车坠入深坑之中,一时土浆四溅,灰沙迷眼,一些人被压在最底,立刻就没了声息!
这巨坑是昨日便挖下的,能可容纳几百人,更足足有三十尺那么深。此处虽是平原,但能不留痕迹地以如此快的速度掘出一个大坑,再用薄薄土层在其上掩盖,只有属土的灰族能够做到……但这,是陷阱吗?有什么作用??三十尺虽高,但对修者而言,只要一开始没受重伤,稍稍花一些时间便能从中挣脱出来,更何论有同伴帮忙——
郎无心道:“血。”
郎辞迟钝的思绪被这一个字瞬间拽了回来,她剑刃在掌心一划,鲜血滚滚而下,郎无心接过她的手,再放下时,唇间染了一点血渍,抬眼,有一条如蛇般细小的青气自心脏涌向面门,在她颊上电般闪过。
执箭,挽弓——
第一箭,箭尖悬着一个形似香囊的小包,在暴雨中艰难前行了不到半途,便像断翅之鸟一般向下坠落。第二箭飞驰而来,正中上一箭的箭尾,将其再往前送了一程,最后,再来一箭!
连发三箭,箭如流星,每一箭的力道都比上一箭更强,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第一箭准准射进了凹陷的深坑之中,爆鸣声后,灰紫色的浓雾粉末混在雨中,急遽扩散开来,几乎一瞬间便蒙蔽了所有人的目光。
郎无心收弓,看向箭筒,此时箭筒已空。她意味不明地顿了顿,对一旁的龙长老道:“这并非转瞬便能取人性命的急毒,只要能逃出去的,随便找个郎中便能解开,这也和长老事先说过了啊。”
“我知道!”龙长老皱眉道,“所以,你想靠这毒和这陷阱做……”
“嘘。”郎无心往山下抬了抬下巴,道,“注意看。”
“……”
车队被这奇袭霎时分为前、中、后三部,中部陷在巨坑之中,又中了毒,一时半会无法自行脱出,而毒雾掩盖视野,前后两部根本看不见彼此的行动……
郎辞怔了怔,了然了。
正因无法确认圣物究竟在哪个方位,才用了这个方法。穹苍是不知道,无极宗人马却理所当然知道,在不知敌情的奇袭下,掌教给出的指令定然是以护送一字图为首要,若圣物就在中段的车队中,那么前、后两部便会不计代价留下尽速救援,若前部继续前进,则多半就在最前端,若后部转身退回山口,那圣物就在后方!
人会骗人,本能不会。就算很快便发现有诈,那一瞬间的动作已经足够看出来结果了。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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