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77章

作者:熊也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徐行整张脸乱七八糟的,连徐青仙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都看不清。

  徐青仙盯了她一阵,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好像擦一块总是擦不干净的石头一样,邦邦把她脸上的水全部强行抹掉。然而,擦了这边,那边又下来,擦了那边,这边又湿了。

  徐青仙不明白,自一开始,她就不明白。

  既然是很痛苦的回忆,那为何还要逼着自己想起来?既然结局已无法改变,那忘却就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众生皆如是,全是苦坚持不下去,全是甜却觉得了无生趣,反倒从仿佛没有止境的苦痛里追逐那一点点可怜的甜,方能成为前进的理由?为什么总将小爱放在大爱之前?为什么明明在她眼中特殊无比的徐行,仍是无法摆脱这俗世的桎梏?

  你明明不该一样。我是为了你……

  “青仙。”徐行在说话,有些难以听清,她在问,“现在……你还觉得……徐这个姓很有侠气,洒脱不羁吗?”

  徐青仙怔住了。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何会愣住。

  看起来,徐行也没指望她会给出回答。徐青仙发问道:“你这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不知道。”徐行恍然道,“悲好喜亦好,忆消情亦消……我只是突然觉得,能想起来真的太好了。”

  “…………”

  在这瞬间,宛如水滴石穿,风驱云雾,徐行的面容在她眼中骤然清晰,耳畔的声音陡然涌进来,徐青仙第一次感到世间的嘈杂。

  徐行擦干净眼泪,重又将那把匕首握进手里,看向外部,她眼睑尚红,眼神却已冷厉。

  这就是“人”吗?

  “我感受到万年库的气息了。”徐行道,“寻舟,一定要看准时机。”

  寻舟敛目道:“师尊,我明白。”

  徐行:“保护好自己。”

  寻舟:“也保护好你。”

  徐青仙忽然也明白了。

  徐行的世界曾经无比狭窄,而如今又过分广阔,在这风雨颠倒的寰宇中,她终于站到了中心,于是,她的小爱即是大爱,正因足够勇敢,所以足够自由。

  而自己已无心分辨对错。

  徐青仙站起身,如当初火烧的城池中看着徐行策马奔驰的背影般沉默地注视着,牵扯两世的执念在此刻浮出水面,纯粹到太过简单——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存在。

  “……”

  半空中,那道浑身燃火的身影无比鲜明,郎无心在不远处阴沉地死死盯着她,谈紫和玄素不知缠斗去了哪里,小将和阎笑寒暂时称得上安全。

  徐行粗略扫了一眼,

  战局情况已尽入眼底,轻重缓急已然有数,她顿了一顿,冲着那道目标急袭而去。

  疾风中,她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耳边,一片刚刚萌发的绿叶掠过耳际,在她眼角轻轻停留,而后飞旋而下。掌中匕首依旧冰凉刺骨,她的手却不再颤抖,稳如磐石,仿佛这原本就是她的兵器。

  一刀破空落下之前,徐行心道,你在看吗?

  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你。

第242章 逢生二大家一起打BOSS!

  匕首用得有些生疏,但无伤大雅,此刻遍体鳞伤的不只是她一个,徐行用刀柄将扑上来阻拦的十余人尽数劈开,这次刀光斩落之时,在蔺君身上隔空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血液终于缓缓滴到了地上。

  她自始至终都没看郎无心一眼,尽管她知道她就在附近,但徐行知道,对方不可能插手,郎无心眼中没有任何能凌驾于自己性命以上的东西,就算有,此刻也不在这里——徐行周身笼罩着一股燃烧的火焰,她已无人能阻。

  剑折了如何,刀丢了又怎样,兵器被挑飞,就用拳脚,徐行再催气力,一拳重重轰到眼前人下颌处,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指节和对方骨骼一同碎裂的轻响。

  蔺君反手擒住她的手臂,眼中厉色已然毫无遮掩,寒声道:“你连拿着兵器都一败涂地,还妄图这样就击败我么?!”

  “原来你还是会恼怒的啊。”徐行明晃晃地冷笑道,“那就再表现得像个人一样啊?”

  一道凭空出现的水刃削去蔺君肩头,那团张狂的火焰将两人彻底包裹,只余两道漆黑的人影仍在不断交击。

  谈紫自半空中越过,目光扫过地面上伤得惨重的亲族,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密道前已被清出一条路,小将把分不清主人是谁的残肢断臂和尸体都搬开来,嘴角血迹都来不及擦拭,脸色已然苍白,这边徐青仙白绸又卷起丢下好几个还有气息的,小将也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逐个塞药缝伤,只是手法太过粗劣,也跟拿筷子缝合没什么区别了,她发觉什么,奇道:“徐青仙,你这次怎么没把人家的脖子当腰来勒了?”

  徐青仙悬在半空,停了一停,道:“我不会认错了。”

  小将狐疑道:“你……”

  “还有。”徐青仙淡淡道,“我那次是故意的。”

  小将道:“你……!!”

  徐青仙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只有一瞬。这笑虽然和她原来模仿徐行的两模两样,但竟有如出一辙的邪恶风采,分明是如此紧要关头,小将差点看愣了。但她很快回神,紧盯着那道方向,有些忧心地沉沉道:“还没好吗……”

  “咚”一声,是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两人齐齐抬头,看清之后,眉关倏地紧皱。

  徐行又被头朝下按进地里去了!

  这不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她只是暂解了危机,不是突然拥有了什么神力。她的体术在前一世本就学得不甚精湛,不用兵器纯动拳脚,连亭画都能将其按趴地上,更何论此时是鲛人的躯体,皮肉坚实的另一面便是不够轻盈灵活,对体术一道更是雪上加霜。但这一次不一样的是,蔺君明显动用了比之前还要多上数倍的精力和力量去压制她。

  只是蔺君越往下压,她就越是要抬起头来。不论怎样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她就非要将身上的人掀下去不可般,剧烈无比地不断挣扎。

  刚开始,蔺君用掌心按着她的头顶,后来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扼住她的后颈,但这样还不够,还是压制不住,她近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也要死死将人按的动弹不得。

  一抹灰影幽幽逼近,蔺君冷冷道:“想她死在这里,就继续靠近。”

  寻舟:“……”

  对寻舟而言,唯一能让他投鼠忌器的只有徐行。他不能靠近,但也绝不能后退,死寂地僵持半晌后,他手上捏着的灰光终于缓缓破碎消散。

  他漫上赤红的眼际中,徐行背在身后的手朝他一动,轻轻地摆了一摆。

  鸿蒙山脉已经起火了,众人已看见自遥远的天际传来躁动不安的黑烟浓雾,百兽惊散,蔺君额角青筋绽出,她看见了徐行身上属于昆仑的信物。

  那信物印记在身上,无法夺走,但,只要人到了便能破出阵法的话,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所谓?

  她承认自己暴怒了,这睽违已久的情感令她的神情无法再维持往日的半点温和,她近乎是咬着牙,毫无留手地要将徐行往死路上送。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反着来?!”鲜血四溅,蔺君森冷道,“你们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懂得了什么?一叶障目……我所做的一切……”

  徐行还在挣扎,她听到耳畔传来兽类般的模糊嘶吼声,有血点溅进她眼珠里,她眼眨都不眨,神力再催。

  那方才起伏的动静又被立即压制下去。

  是了。自己已经接近于神了。

  千年修为,千年武学,千年寿命,千年学识。对人族来说,自己是谁,有没有名字,那重要么?每个人都不重要,每一个人。唯有她知道这残酷世界的真相,也唯有她才能知道这真相,只有她,才能找到解决这千古难题的方法!

  再等百年,或者五百年,或者再一千年……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时间的流逝已无概念。她做到了,将穹苍的宗门大阵与鸿蒙山相连,也成功再度替人族窃取了本属于天妖的天赋。她已做到了。总有那一日,天妖会破封,而她会带领穹苍再度将所有妖族驱逐至妖界,但这一天,绝不是现在!

  “痛苦吗?”蔺君俯视着已变成一个血人的徐行,目光复杂,似厌恶,似畅快,又似乎掺杂了些别的情绪,她俯身而下,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这是你的天命,是命运让你走到这里。你到底,在不甘心什么?”

  “……”

  徐行双眼通红,窒息万分,她动弹不得,当然看不见天际上面那边是什么情况,只能看见赤红的、坚实的土地,和新生的虬结树根。

  她指尖深深陷入地面,已经翻出来不少土渣,正在往后艰难地挪动。

  又来了。又有那么多话好问。说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莫非你就有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正是因为你绝不能承认自己错了,绝不能中止自己的计划,才要不断地去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的方向都是对的吗?

  这位说了这么多话,徐行只认同一点,那就是自己有所长进了。她当然不是来送死的,从她多年殴打老人的丰富经验来看,年轻人或许一时不胜,但持久战到最后,定然是优势在她,毕竟精力的区别摆在那,蔺君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了,否则不可能放着天赋不用,不去痊愈伤口的。

  至于痛不痛,她怎么知道?这已经是此刻最不重要的事了。

  徐行的手骤然碰触到了什么,正悄悄自五指中生出利爪来。

  无论怎样的痛苦,都只是痛苦。不是只会忍受痛苦,而是痛苦只能忍受。所有人都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她不该,谁都不该,就像天降大雨,不该独独打湿哪个人。但她不会逃避,不会将这一切转移,永远不会!

  什么天命,她不相信命运。她鄙斥命运!既然相信是命运将一切摧折,那所有人都将不再为人。她绝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奴隶,爱从没让她变成奴隶,爱让人成为人。

  火焰在燃烧,遮蔽了她的动作,徐行心如澄镜,在头顶那熟悉的风声呼啸而来时,五指成爪,狠狠地扣住了蔺君的大腿。

  她这一下,卯足了所有的气力,汇聚了阴险的精华,利爪穿过骨肉,近乎将蔺君整个下盘都死死钉在了地上,蔺君心神一惊,即刻便要抽身,然而,她的腿脚被阻碍似的,竟有一瞬使不上力了。

  仅仅一瞬迟缓,就已经来不及了,满盘皆输。

  寻舟阴沉着面孔,左手拎着一只已经精疲力竭口吐白沫的赤狐尾巴,右手精巧地一转,那似乎是一个华丽又足够繁复的手决,分明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却颇具美感。而后瞬间,一幢巨大的宝库凭空出现,像一个碗,重重将地面二人扣在其中!

  在万年库落地的同时,徐行只觉身上重量猛地一松,消失无踪,旋即,耳边传来了不似人类一般的尖啸声。她百忙之中喘了口气,将半块碎牙和着血沫吐掉,转头之时,身上再度一沉。

  只是,这沉只是普通的沉重,蔺君紧闭着眼,倒在地上已无意识。而她身侧,有一团诡异的黑色人形雾气,这雾气似由百余张面孔构成,时不时轮换一张,但不论是哪张面孔,都似被什么灼烧一般,赤红一片片向下脱落,它们齐齐流露出万分痛苦的表情,吼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年库竟像硬生生撕裂什么东西一样,将“它”自蔺君的身躯里活活拖了出来,毫不容情地驱赶了出去!

  实话而言,这东西简直太诡异、太令人骨髓发寒了。众人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一时不知该称呼这团黑雾什么,玄素怔愣地站在不远处,青锋已落,他在这混乱的面孔中,看见了蔺君尚且还有些发懵的脸。

  徐行被寻舟紧紧扶起,失血太多,眼前发黑,她心道,她大概是知道这是什么的。

  ……初醒之时,她问过神通鉴一个问题,“妖魔鬼怪”,这世间有妖族为“妖”,有器灵为“怪”,有幽祟为“鬼”,为何不见“魔”?

  白玉门那些所谓入魔的门生,不过是被掌门用绝情丝强行清除记忆导致一时混乱的寻常修行者。眼前这位,才是落入偏执不自知,修为已然通神的——“千古一魔”!

  然而,在场众人已然无暇顾及这些了。

  鸿蒙山脉的黑烟转瞬无踪,碧空如洗,好似所有浓雾烟云都一瞬便吞没,仅仅看着,竟有种别样的安宁,然则,不闻鸟雀虫鸣,这安宁便只余下了寂灭的恐慌。

  极细微的一声轻响后,有一双澄黄色的眼睛,自山巅缓缓露出来了。

  轰隆!

  “……”

  应该,一辈子只能见到一次,这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在做的任何事,抬头、看天、微微张嘴,露出愕然呆滞神情的场景吧。

  可惜啊,卜白秋心道,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传说中的天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只是往传出声响的方向凝望着,对身旁道:“师傅,真出来了么,长什么样,有多强?”

  身边没有回复,玄真子已经离开了,这便是最精准的答案了——能让这平日里能混水摸鱼就绝不多出一份

  力的人如此火烧屁股般赶过去,那想来是非常强、强到不可理喻、强到要为祸苍生了。

  但卜白秋还是有些好奇,她站在原地,微微扭了扭头,对身旁的空气道:“姐,天妖是什么样子?是大还是小?总不会是老鼠吧?”

  说罢,她摊开掌心,等着上边传来笔划的触感,傲竹在她手上先写了一个“一”,又在她手上继续写了一撇,卜白秋制止道:“好了,我知道是大了,那具体是……”

  傲竹没停,在她手上写了完整的一个“死”字。

  卜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