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时雨
这对她而言,当真是很重要,因为无论真相多么可怕,也要比浑浑噩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强。
“丹卿,你会怕吗?”
康熙尤有些不放心。
即便是教儿子,他也未曾试过这般直接的让他们去面对世间险恶,总是试图为他们竖起一道高墙,更何况是娇娇软软的小闺女。
如果让他决定,他宁可一辈子都将丹卿护在金丝笼中,盼着她单纯明媚的活着,永远不要知道人心险恶世道艰辛,可丹卿,终究是不同的。
太皇太后说的对,这孩子过于**,而慧极必伤,与其让她总是自己多思多虑,不如干脆告诉她真相,或能纾解心怀,反而是好事。
“汗阿玛,有您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丹卿拉住康熙的手,仰头看着他,“剧毒和天花都未能夺了我的性命,我相信上天自有庇护,又为何要怕面对真相呢?汗阿玛,其实我的心很小的,在意的人也就这么多,我相信我在意的人都不会害我,而其他人,也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这倒是大实话。
是啊,只要不是至亲之人的伤害,也没什么是难以承受的。
梁九功上前推开了门,康熙拉着丹卿走了进去。
屋子里十分昏暗,只有高处的天窗透进来一缕光,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光影来。
光影后面的暗处,一个人被绑着倒在地上。
虽然她身上的衣裳看着干净,但显然是临时更换的,并不合身,宽大的领口里透出血色来,可见之前是受过重刑的。
守在边上的慎刑司太监抓着那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丹卿仔细看去,却还真是个熟人——
胤祺的奶娘。
那个在五台山上跟她起了冲突,被康熙打了板子的奶娘。
她不是当初就被赶走了吗,怎么会还在宫里?
丹卿疑惑的看向康熙,康熙没有任何隐瞒,将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
原来当初着奶娘挨了板子后,本是被直接送下山去了,但胤祺从小就被他抚养,本就是片刻都不能离,更何况当时还受了惊吓,更是时时哭泣,夜不能寐,只吵着要奶娘。
太后用了各自办法哄他,实在是哄不住,自己身心俱疲,更是心疼胤祺日渐消瘦,所以下山回宫的时候,又叫人悄悄的将那奶娘给寻了回来,偷偷带回了宫。
那奶娘吃了教训,回宫之后十分老实,只陪着胤祺,几乎从不出门,故而康熙虽然知道这件事,也没去管。
淑慧大长公主离京后,丹卿重新搬回了慈宁宫,那奶娘故意跟皇太后提起丹卿求情救了胤礽的事情,劝皇太后为了胤祺着想,不该再计较当初的事情,应与丹卿缓和关系才好。
皇太后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觉得奶娘说的有道理,就叫她准备些东西给丹卿送去。
其他的倒也罢了,那个长得很奇特的兔子娃娃,却是奶娘亲手做的。
说到此处,丹卿已经猜到自己到底是怎么中招的了。
那兔子她日日放在枕边,无聊的时候还抱着玩,若里面有脏东西,她不得病才怪!
“那胤祺又是因何得病的呢?”
丹卿问道。
她是送过胤祺一个孔明锁,但那是在刚刚收到皇太后礼物的时候回的礼,那时她尚且没生病,就算天花病毒再厉害,也不至于只是这样的接触就能传染吧?
后来她再去寿安宫请安的时候,并未与胤祺有过任何近距离接触,而且算算胤祺的得病时间,应该比她还早几日,怎么看其中都还有别的原因。
“也是她做的,”
康熙看着那奶娘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她做的兔子本是一对儿,一个送了你,另一个自然就给了胤祺。”
这次丹卿真的震惊了。
“可她不是胤祺的奶娘吗?胤祺那么在乎她,几乎离不
开她,她要害我也就罢了,又为何要害胤祺?”
丹卿不可思议的问道。
康熙摸摸丹卿的头,冷声道:“她只怕天花害不死你。”
天花是很严重的病,但太医院对此病颇有心得,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天花而死的孩子了,所以即便丹卿染上天花,因此而死的几率其实也并不高。
但若是让皇太后认定是丹卿害了胤祺呢?
皇太后本就对丹卿不怎么喜欢,而胤祺则是她的心肝,若胤祺出了什么事,皇太后还不得恨死了丹卿?
幸而康熙早有怀疑,在胤祺的床前将意图给他喂虎狼之药的奶娘逮了个正着,今日才能知道全部真相。
丹卿原以为用兔子娃娃叫她染上天花已经是十分恶毒的手段了,却不想原来这后面还有更可怕的算计。
这奶娘想接近她很难,但若要对重病的胤祺做点什么,却是十分容易,而且以她往日里对胤祺的好,若不当场抓住,都很难会被人怀疑。
如果真的叫她得手,那胤祺的死就会被记在她的头上,就算康熙和太皇太后会护着她,但让皇太后一直记恨,她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以太皇太后和康熙对皇太后的情分,真的能一直护着她吗?
谁又能确定两相权衡之下,她不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丹卿微微有些发抖,只觉得这世道人心,当真万分可怕。
她自问一直与人为善,可就是那一次起了冲突,还不是她主动惹事,却就被如此记恨吗?
“你恨我,我能理解,可是胤祺是你从小亲手养大的孩子,你为何对他也能这般残忍?”
丹卿忍不住问那奶娘,“你做了这些事,未必能要了我的命,可胤祺却会死在你手里,你就当真忍心?”
那奶娘的眼睛颤了颤,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最终却是闭目流泪,一言不发。
“丹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她?”
康熙问道。
丹卿转过头去,只说了三个字:“杀了她。”
她不是菩萨,做不到以德报怨,如果今日她下不了这个狠心,那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敢害她。
康熙满意的将丹卿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其实他本不用特意将丹卿带过来,这些事情他也可以换个地方慢慢与她说。
但他觉得,既然已经想好了要让闺女直面真相,那就干脆叫她亲眼看一看敢害她的人的下场,刚刚就算丹卿不说要杀那奶娘,他也绝不会容她再活下去。
不过闺女敢说,那自是更好。
他的公主,就该如此果断,柔善虽是美德,但却未免过弱,只适合被人护在后宅,不能真正独当一面。
“丹卿,朕给你寻了两个伴读,以后就跟着你一起上课,”
康熙边走边道,“一个是你那日见过的孔格格家的孙天阙,一个是纳兰性德的儿子富尔敦,你觉得如何?”
丹卿觉得有点奇怪。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选不好,而是太好了。
以他们的出身,便是给阿哥做伴读都使得,为何康熙会将他们给她?
要知道伴读们将来可都是阿哥们的助力,而她不过是个公主而已。
孙天阙和富尔敦如今都已经是八九岁的年纪,满人成亲早,再过四五年,他们便算是大人了,自然不可能再跟着她,而将来她注定远嫁,也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走。
如此,岂不是浪费了这两个好人才?
康熙见她不应,又道:“富尔敦也就罢了,容若想叫他进宫来受受教,省的被明珠惯得没边,那孙天阙,朕打算等将来给你做侍卫,先叫他与你熟悉熟悉。”
侍卫?
孙天阙是孔四贞的儿子,孔四贞是和硕格格,按规矩,孙天阙也应该能有个爵位吧?
给她做侍卫,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汗阿玛,我瞧着他也是个有成算的,又何必委屈人家。”
丹卿推拒道,“您若是想找个由头叫他们进上书房,我自是没有意见,可给我当侍卫,还是算了吧。”
康熙轻笑:“这你不必操心,朕问过他,他自己愿意的。”
孙天阙愿意给她当侍卫?
他是年纪太小,不知道给公主做侍卫意味着什么吗?
她可不是阿哥,保不了他将来升官加爵,她的侍卫,将来是要随她远嫁,离开京城去那大草原上的。
那一走,便是永远离开权利中心,再无平步青云的可能。
若是本就没什么大出息的人就算了,丹卿那日观孙天阙虽然遭逢大难,却在御前没有半点失仪之处,瞧着也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只怕心中有抱负,她可不愿耽误了他,朋友做不成,反而被他记恨。
她的侍卫,也许并不多出色,但忠心必须是顶顶重要的,她才能放心将性命交托。
“好啦,别总是多思多虑,”
康熙掂了掂丹卿,“他若不是真心愿意,朕也不放心叫他保护你啊,你若不信他,就先只当伴读相处,过几年再说。”
这次丹卿点了头。
虽然给公主当伴读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但毕竟是跟胤禛一起上课,也不算太过丢脸。
就像康熙说的,总得要过几年才能定,且不急呢。
“汗阿玛,我可以有个要求吗?”
丹卿心里有个想法很久了,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提出来比较好,如今康熙对她满怀心疼,却正是最好的时机。
康熙果然笑着点头:“行啊,你说说看。”
“我如今住在慈宁宫里,身边除了禾苗,用的都是慈宁宫的人,她们自然也好,只是毕竟是老祖宗的奴才,总还是不一样的,”
丹卿措辞道,“汗阿玛,我想要一个单独的屋子,可以不去住,但却要有自己的奴才管着,就像阿哥们的南三所那样,行吗?”
虽然康熙应了将长春宫给郭贵人,以后丹卿在那儿应该会有一个屋子,但毕竟也还是归属长春宫,总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这次淑慧大长公主回来之前,她就一直在想她该有个能随时回去,永远不会不方便的地方,这样至少不会叫她时不时有种无家可归的悲凉。
而且一旦有了自己的院子,就会有单属于她的奴才,她就能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
几次遇害,都与身边人不细心有关,禾苗虽好,但毕竟只有一双眼睛,管不了那么周到。
她需要人才,需要忠心于她,有一技之长,能保护她的人,总不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谋害,她还是毫无准备的一击就倒吧。
康熙听明白了,丹卿这不只是在要屋子,而是在要权力。
她在向他索要一个公主该有的权力,而这权力本该至少要好几年后,才有可能被她碰触的。
康熙不觉得有问题,反而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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