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漾澄
素衣少女低头谢恩,全程从容淡定,荣辱不惊。
鞭炮声不绝于耳,大将军府的牌匾摘下,换上一块新牌匾,上书宁府两字,金色的大字在阳光熠熠生辉。
宁家人仰头看着,内心百感交集。
追封的再荣耀,也只是虚名。没有成年男丁在朝中任职,大家一致同意用低调的宁府。
树大招风。
只是,从显赫风光的侯府,成平平无奇的宁府,百种滋味在心头,实在不好受。
宁老夫人的眼眶湿润了,身为宗妇的她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
宁四扶着她的胳膊,柔声劝道,“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等着儿孙们给您争爵位。”
这只是安慰之言,等孩子们长成,已经是十几年后,到时还不好说。
但,人活着就得有一个信念。
宁老夫人经历了生死大劫,反而想开了,“只要孩子们过的好,其他都是过眼烟云。眼下我们宁家该从漩涡中抽身,激流勇退,保持低调。”
宁知微负手而站,眉眼淡然,“一时的蛰伏,是为了将来的百年盛世,我们宁家从来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她将守护宁家,直到宁家下一代接棒的那天。
众人的精神大震,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说的好。”
宁知微的县主府也很快有了着落,就在定远侯府的对面,大门对着大门。
这到底是恶心谁呢?
宁知微也不去看,拿着样式雷图看了半响,原是前子爵府,犯事抄家空了出来。
是五进大宅,不大不小,有个精致花园。
她对工部郎中提了几个修改方案,让工部照着她的意思修,修到她满意为止才入住。
宁府重开,宁家没有广发请柬,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但京城各家都动了起来。
因是丧家,主人不方便亲至,但都派出了府中的管事嬷嬷,携带重礼登门。
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仿佛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宁家女眷齐聚正堂,几个孩子陪伴在侧撒娇卖乖,恢复了几许生气,一扫之前的阴霾。
一张张贺礼单子送进来,管事嬷嬷被带去喝一杯素酒。
宁大夫人翻阅礼单,神情越来越不对劲。
宁老夫人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第23章 迎棺椁回京
宁大夫人眉头微蹙,“姻亲们的礼单比之前厚了三分。”
这个能理解,就当是为之前的事情赔礼道歉,宁家接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避祸趋福才是人生常态。
她指着最上面的一张礼单,“但,文茵夫家反而薄了三分。”
送礼是一门学问, 不能轻不能重,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不能跟别家重叠了。
还有,什么时候添减,也有讲究。
错一点点就得罪人了。
各家都有一本册子,记录着礼尚往来的情况。
所以,当家主母一看这礼单就能查觉到很多信息。
宁文茵是宁广智和宁大夫人所生的嫡长女,未出阁前千娇万宠,嫁的是镇西侯世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是一时佳话。
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一直来往密切,成了姻亲后关系更加亲密,逢年过节送礼都是头一份。
这礼单稍微一减,宁大夫人就看出来了,莫名的担心起女儿。
宁老夫人虽然不是宁文茵的亲祖母,但也颇为疼爱这个孝顺懂事的孙女。
“拿来我瞧瞧。”
自从宁家出事后,姻亲们纷纷撇清关系,出嫁的姑奶奶身不由己,不能露面救援,这也能理解。
宁家一平反,出嫁的姑奶奶虽然不能亲至,但都送了书信和礼物。
“是薄了,把她家的管事嬷嬷叫进来问问。”
管事嬷嬷是个精干利落的妇人,衣着朴素,很是规矩。“给老夫人请安,给各位夫人请安,给各位姑娘小爷请安。”
宁老夫人打量了她几眼,“亲家还好吗?”
管事嬷嬷笑容满面,“都好,谢老夫人关心。”
“我家文茵可好?”
管事嬷嬷迟疑了一下,宁家的人心提了起来,宁四更是忍不住了,“快说啊。”
宁文茵有长姐之风,性情温柔端庄,对弟弟妹妹疼爱有加,感情极为深厚。
管事嬷嬷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回道,“回大夫人的话,大少奶奶身体不适,不能起身,特让奴婢告罪……”
宁六急的直跳脚,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干脆?“什么病?严重吗?”
管家嬷嬷赔着笑脸,“大少奶奶为了娘家的事伤神,不小心感染风寒,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并不严重。”
宁家人如释重负,没事就好。
宁大夫人是亲娘,最是关心宁文茵。“那就好,回去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好好养病,什么都比不上自个儿的身体健康。”
“是。”
宁家只有两个没出阁的闺女,行四的宁佩兰,行六的宁芜华。
啊,差点忘了,排行第五的宁知微。
宁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带在身边迎来送往,耐心的教导。
“这些多看看,多学学,对你们将来有好处。”
将来总要嫁人的,以宁家的家世,宁家的姑娘只会当正室,这些都要学。
宁芜华学的很认真,忽然惊咦一声,不对呀,少了一个人。
“咦,五姐人呢?怎么一早就没见到她?”
五姐也需要学这些的呀。
宁老夫人歪在软榻上含饴弄孙,抬头看了过来,“她出城了。”
宁芜华有些奇怪,“去干嘛呀?”
宁老夫人神色黯然,“宁家男丁棺椁回京安葬,她去迎接。”
现场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沉默了,面露哀色。
宁佩兰眼眶泛湿,心口一揪一揪的疼,“他们真的回来了?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宁知微出门前只跟宁老夫人交待了,宁老夫人心情沉甸甸的,“他们的尸身是小五亲手收殓的,之前寄放在法门寺,如今平反昭雪,他们也该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安葬进宁家祖坟。”
宁芜华掐着手指算路程,法门寺?那离京城不远,来回三天左右吧。
“五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去迎一迎。”
宁老夫人放心宁知微出门,那是能在朝堂上怼死亲爹,还能全身而退的狠角色,手段心智都不缺。
家里的几个都是温室长大的花朵,缺少历练,哪及得上宁知微?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你们也有事要做,给各家报丧帖,三日后,为战死沙场的宁家人举办葬礼。”
众人不禁急了,慌里慌张的站起来,“三天?来不及啊。”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得设灵堂,得通知亲朋好友,得准备丧事所需的各种物品。
宁老夫人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已经在法门寺停灵两个月,法门寺和尚为亡灵念经超度,只待出殡了。”
不得不说,宁知微心细如尘,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我们宁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备受众方瞩目,一切从简吧。”
众人低低的应了,气氛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三日后,天气阴沉沉的,宁府挂起白幡,大门口挂上白色灯笼。
城外,宁家在路边设祭棚,上下下下都穿着白色丧服,下人撒着纸钱,到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宁家孩子们披麻戴孝,眼巴巴的盯着路的尽头,神色凝重的翘首以待,等着归葬的家人们。
等了好久好久,依旧不见一点踪影。
日头渐渐升高,宁老夫人的身体晃了晃,吓的四周的人赶紧扶住她。
宁大夫人眼睛红肿,面容憔悴不堪,好几晚没睡好了,“老夫人,您先去祭棚坐坐吧。”
宁老夫人靠在孙女身上闭目养神,闻言摆了摆手,“我们一家子一直聚少离多,活着的时候没见几次,如今……我要站着迎接他们回家。”
“可惜,不能给他们风光大葬,让他们体体面面的走完最后一程,希望他们在九泉下不会怪我。”
“不会的……”宁四转过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哀痛不已。
一阵喧哗声响起,只见一群身着素服的人从城门出来,神色肃穆的向他们走来。
走到近前,齐齐躬身行礼。
“东城百姓们特来迎接宁家众将军回家。”
“西城百姓们特来迎接宁家众将军回家。”
“南城百姓们特来迎接宁家众将军回家。”
“北城百姓们特来迎接宁家众将军回家。”